對於威廉的表現，寸雲生確實並不意外，或者說從一開始見到威廉出現在這兒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會是這樣的情況。

他太瞭解威廉這個人了，有著軍人骨子裡的那份驕傲與倔犟，讓他選擇投降那簡直比登天還難，要是他真的輕易就選擇投降了，寸雲生估計自己心裡還會看不起對方呢，覺得那根本就不像自己認識的那個威廉了。

“所以你今天來的目的，是勸說我投降？還是讓我袖手旁觀？”看到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默，略顯尷尬，寸雲生這纔打破僵局，開口問道。

他目光平靜地看著威廉，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只是想讓威廉自己親口承認，也好把話都攤開來說清楚。

聞言，威廉的表情一滯，臉上閃過一絲被人看穿心思的窘迫，很顯然寸雲生猜對了，他今天來確實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想勸勸寸雲生，哪怕不能讓對方站到自己這邊來，至少也別和自己作對，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寸雲生給識破了，這讓他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了。

“如果是這些，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說了。”許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寸雲生絲毫沒有給對方留餘地，直接一句話就把威廉接下來想說的話給堵死了。

他心裡很清楚，自己既然已經接受了任務來到這兒，那立場就已經很明確了，不可能因爲威廉的幾句勸說就改變主意，所以乾脆直接把話挑明瞭，省得兩人在這兒來回兜圈子。

就因爲這樣，原本就有些凝重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彷彿有一團沉甸甸的烏雲籠罩在兩人頭頂，讓人感覺喘不過氣來。

“我們難道就一定要兵戎相見麼？”良久，威廉緩緩地說道，那聲音裡透著一絲悲涼與無奈，他實在是不想和寸雲生走到這一步，曾經一起合作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可如今卻要在戰場上刀劍相向，這讓他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聽到這話，寸雲生雙手一攤，臉上也露出一副無奈的神情，說道：“我也不想，但現實逼迫的，我也只能服從命令，說實話，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想來。”

他的語氣裡滿是身不由己的感覺。

“但是既然來了，我肯定要完成任務。”寸雲生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話裡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不管怎樣，他都得按照命令去做，這一仗看來是沒辦法避免了。

威廉只要不是傻子，自然也聽出來這話裡的意思了，他心裡明白，再怎麼勸說也都是徒勞了，只是心裡還是抱著一絲不甘，可面對這樣的局面，卻又實在是無能爲力，只能默默地在心裡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了。

“我明白了。”良久，威廉才緩緩開口說道，那聲音裡透著一股無奈與落寞，很顯然，他已經在心裡接受了雙方之間這場戰爭無法避免的這個殘酷現實。

儘管心裡還是有著諸多的不甘，可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再怎麼勸說、掙扎都沒什麼用了。

“我很好奇，難道我們就一定會輸？”威廉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中透著一股不服氣，所以纔會這麼問。

在他心裡，始終覺得己方的實力還是很強勁的，無論是兵力、裝備，還是過往在戰場上取得的那些勝利，都讓他堅信己方不會輕易輸掉這場戰爭，哪怕現在面臨著一些困難，可也不至於就到了必輸無疑的地步，所以他還是想從寸雲生這兒再探探口風，看看對方憑什麼如此篤定他們會輸。

聽到這話，寸雲生並不奇怪，要是換成是他處在威廉的位置，估計也不會輕易就認爲自己這方會輸。

“從紙面上來看，確實不會輸，但實際上你們已經要輸了，你有關心過你們的經濟麼？”寸雲生一臉淡然地問道，那神態就好像已經把一切都看透了，而經濟問題，恰恰就是他認爲對方必輸的關鍵所在。

“經濟？”威廉詫異的看著對方一眼，臉上滿是疑惑的神情。在他的認知裡，他們的經濟一向很好，國內有著雄厚的工業基礎，各類產業也都蓬勃發展，一直以來都沒覺得經濟方面會出現什麼問題，所以他實在是不明白寸雲生爲什麼突然提到這個點。

“你們現在之所以還能硬撐著，無非就是依靠借新還舊，而且還都是白條，屢戰屢勝的情況下，還能用戰敗國的資產來抵扣這些債務，但隨著深陷東線的泥潭之後，你們已經無法獲得更多的資源來償還欠下的債務。”寸雲生將一切都分析得明明白白，就像是在講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一樣，語氣沉穩而平靜。

他深知對方看似繁榮的經濟背後，其實隱藏著巨大的隱患，之前靠著不斷地借貸，然後用從戰敗國掠奪來的資產去填補窟窿，勉強維持著表面的風光，可一旦陷入像東線那樣的苦戰泥潭，抽不出身去獲取更多的資源，那這債務的雪球就會越滾越大，最終肯定會壓垮他們的經濟體系。

“哦，也不能這麼說，新拿下的油田倒是替你們緩解了一口氣，但孤懸海外，哪怕你們投入了大量的兵力，也無法避免一個問題，那就是隨時都能丟失。”寸雲生頓了頓，接著說道。

他也承認那新拿下的油田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給對方帶來了些許喘息的機會，可那油田所處的地理位置太不利了，遠離本土，防守起來難度極大，即便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去守護，可還是隨時面臨著被奪走的風險。

“一旦你們丟失油田，想必後果你們應該知道。”寸雲生目光深邃地看著威廉，那意思很明顯，要是沒了這油田提供的資源支持，對方本就搖搖欲墜的經濟狀況可就徹底崩塌了，到時候拿什麼去維持戰爭的消耗，那這場戰爭也就不用再打下去了，必輸無疑，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對方的敗勢其實已經漸漸顯露出來了。

聽完寸雲生的分析，威廉臉上終於閃過一絲恐慌，那原本還算鎮定的神情瞬間瓦解，眼神裡也開始有了慌亂之色。

沒錯，德國現有的經濟情況，確實就跟寸雲生分析的一模一樣，每一個點都精準地戳中了要害，讓他想反駁都無從下手。

德國之前之所以還能勉強撐住，真的就是依靠著那處新拿下的油田，靠著油田產出的資源，這才緩了一口氣。

要不然的話，就光盟軍那不間斷的轟炸，對國內的工業設施、交通樞紐等關鍵部位造成的破壞，他們就根本承受不了了。

哪怕施佩爾有著非凡的能力，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也終究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足夠的資源做支撐，想要維持戰爭機器的運轉，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現在盟軍抽調大量的援軍，準備一舉解決你們的油田，一旦沒了這處油田，你覺得，你們還有什麼優勢？”寸雲生的話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威廉心頭，讓對方徹底沉默了。

威廉心裡很清楚，油田要是沒了，那可就真的是斷了他們的命脈，到時候各種物資匱乏，前線的部隊沒了燃油供應，武器裝備的生產也得停滯，還談什麼優勢，這仗根本就沒法再打下去了，所以此刻他被寸雲生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只能沉默以對，心裡卻越發地感到絕望了。

“尤其是你們還在進攻直布羅陀海峽，這更是觸碰了盟軍的逆鱗，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盟軍也不會讓你們得逞。”寸雲生繼續說道，他的語氣裡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這次對直布羅陀海峽的進攻，確實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雖然從戰術層面來看，那個計劃或許是有它的可取之處，可帶來的後果卻實在是太嚴重了。

那就是會讓盟軍徹底陷入瘋狂，畢竟直布羅陀海峽的戰略地位太重要了，一旦被德軍拿下，地中海就相當於變成了德軍的內海，盟軍在地中海的海上交通線可就全被切斷了，各種物資運輸、兵力調配都會受到極大的阻礙，這對盟軍來說，那簡直就是滅頂之災，所以他們肯定會不顧一切地進行反擊，哪怕付出巨大的代價，也絕對不會讓德軍得逞的。

而寸雲生之所以會被調往北非，目的就是給盟軍爭取一定的時間。

他要在這裡儘可能地拖住德軍，打亂德軍的部署，爲盟軍後續抽調援軍、組織力量去應對德軍對油田以及直布羅陀海峽的行動爭取足夠的時間，好讓盟軍有機會去扭轉這愈發不利的戰局。

此刻，威廉也深刻地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只是一切似乎都已經有些晚了，他們已經陷入了這個危險的泥沼，想要脫身可就難上加難了。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盟軍的潛力，先不說英軍，光美軍的鋼鐵產值，今年預計達到八千萬噸，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寸雲生微微揚起下巴，看著對方冷笑一聲。

這就是底氣所在，這龐大的鋼鐵產量，就是盟軍能在這場戰爭中擁有十足信心的根源。

八千萬多噸鋼鐵，在這個時候，那簡直就是如同擁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就是無敵的存在。

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將會有數不盡的坦克，那一輛輛鋼鐵巨獸，能夠轟隆隆地開赴戰場，憑藉著強大的火力和堅固的裝甲，去碾碎敵人的防線；意味著會有一門門大炮被製造出來，它們排列在陣地上，能夠將炮彈如雨點般傾瀉向敵方，讓敵人無處可躲；意味著一架架飛機可以翱翔在藍天之上，在空中掌控制空權，對地面和海面的目標進行轟炸、掃射；還意味著一艘艘軍艦能夠下水，馳騁在海洋之上，守護己方的海域，或是對敵方發起猛烈的攻擊。

更別說，盟軍還不缺石油，有了鋼鐵，又有充足的能源做支撐，那製造武器裝備可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了，能夠源源不斷地將各種先進的軍事裝備輸送到戰場上，這仗還怎麼打，優勢實在是太明顯了。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威廉徹底沉默了，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臉色變得越發陰沉，眼神裡滿是絕望之色。

他心裡也知道爲什麼寸雲生會有這麼大的信心了，光是這鋼鐵產量上的巨大差距，就已經讓他們處於絕對的劣勢了，之前自己還想著勸說寸雲生，還想著己方不會輸，現在看來，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你們的鋼鐵產能還剩多少，想必你應該比我清楚，而且隨著盟軍加大轟炸力度，你們的產能將會進一步的縮減。”寸雲生繼續說道，話語裡沒有絲毫留情，就像是一把利刃，不斷地刺痛著威廉的心。

他很清楚，德軍的工業設施在盟軍頻繁的轟炸下，已經是千瘡百孔了，鋼鐵產能本就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再這麼繼續下去，只會越來越少，到時候拿什麼去和盟軍對抗，這仗還沒打，其實結果似乎就已經註定了，威廉此刻只感覺無比的沉重和絕望，卻又實在是無力改變這殘酷的現實。

“威廉閣下，鑑於你我雙方的關係，我勸你還是早做打算吧。”寸雲生看著沉默不語、滿臉絕望的威廉，微微皺了皺眉頭，眼裡閃過一絲不忍，再次語重心長地提醒道。

他心裡其實還是念著曾經的那點交情，不想看到威廉到最後落得個太過悽慘的下場，所以哪怕知道此刻說這些話，威廉聽了心裡或許會不好受，可還是忍不住又勸了一句。

“我知道了。”這一次威廉並沒有像之前那般高傲，挺直著身子去反駁或者表現出不服氣的樣子，而是耷拉著腦袋，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的，那聲音也透著一股無力感，彷彿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氣神一樣。

他心裡很清楚，寸雲生說的都是事實，自己再怎麼嘴硬、再怎麼不甘心，也改變不了眼前這殘酷的現實了，只是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道該去做些什麼打算。

“能告訴我，你的打算是什麼？”威廉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猛地擡起頭，死死地盯著寸雲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