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攻擊來的異常的突然,也異常的猛烈,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密集而又緊促的槍鳴聲,便驚動了整片山林。
所有留守在山腳下的皇軍勇士們,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包括我在內,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全然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點,我們會遭到中國人如此狂猛的火力打擊。
我想,就連相川聯(lián)隊長與龜田閣下,也都萬萬不可能猜到,中國人竟然沒有進山,他們竟然從我們的後面殺過來了!
僅僅是一個瞬間,四周的哀呼與驚恐的吼叫,便充斥了我的耳膜。
在那一團團篝火的映照中,我的耳邊到處都是混亂倉皇的腳步聲,以及重物倒地的撞擊聲,我努力的想要睜開雙眼,但背部的劇痛所帶來的眩暈感,卻彷彿在我的眼簾上壓墜了一座沉重的大山,使我完全無法看清楚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fā)生的。
不知過了多久,當光明再一次的出現在我的視野中,我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
新谷原幸代,奉相川夏末之命,留守在輜重部隊擔負警備任務的新谷中隊中隊長,在七十年後,他手捧著一本泛著歲月薰黃的日記本,跪在抗日烈士紀念碑前流下了懺悔的淚水。
通過他手中的這本日記,後人方纔窺得七十年前發(fā)生在野人谷一帶的,那場結局令人匪夷所思的突圍戰(zhàn)的一些蛛絲馬跡。
而此刻,這個在內疚與悔恨中煎熬了一生的耄耋老人,還只不過剛剛度過青年時代,正值壯年,而且還是一個被軍國主義思想徹底洗腦的曰本軍人。
當下,新谷原幸代還在渾渾噩噩中沒有醒來,背部的嚴重燒傷,已經令他失去了最基本的行動能力與思維意識。
一個醫(yī)務兵正在手忙腳亂的對他背上的傷勢做著簡單的處理,身旁的紗布與清水,已經換了整整兩大盆了,這才堪堪處理完畢。
等新谷原幸代再次沉沉的睡去,醫(yī)務兵便離開了。
而這個時候,距離剛纔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爆炸,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了,四周再次恢復了平靜,戰(zhàn)場也已經打掃完畢。
後勤班組在四周升起了一堆堆篝火,開始爲留守部隊與有可能撤下來的圍剿部隊準備晚餐,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新谷原幸代昏昏沉沉的趴在一塊乾淨的篷布上,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雖然傷口已經不會再繼續(xù)惡化,但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依舊會有不小的隱患。
好在,敵人進山的消息已經得到確定,相川聯(lián)隊大部隊除了留守在後方保護輜重的兩支步兵中隊外,其餘的步兵大隊與機炮中隊,所有人員全都上山進行掃蕩去了。
截止到此刻,所有人還都以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場戰(zhàn)鬥在午夜前應該就可以結束。
而到了那時,新谷原幸代便能被送往距離最近的一座擁有野戰(zhàn)醫(yī)院的縣城,接受治療。
在某一刻,新谷原幸代從昏沉中醒來,只覺得口中異常的乾渴,迷迷糊糊的舉目四下望去,想要喚人找點水喝。
但由於意識尚未徹底的清醒,導致他的雙眼同樣無法看清四周的虛實,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翳,看什麼都是模糊的。
他只能分辨出在那一簇簇搖曳不定的火光中,有一道道忙碌的身影在來回奔走,偌大的營地裡,人聲鼎沸。
新谷原幸代艱難的想要用力撐起身體,同時嘴裡發(fā)出沙啞的呼喊,希望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他所處的位置實在是有些太偏了,而他的聲音又太微弱了,喊了半天,竟無一人理會他。
就在新谷原幸代剛想要提上一口氣,使得自己的聲音洪亮一些時。
莫名的,新谷原幸代隱隱覺得視野裡的某一處地點,發(fā)生了一些微弱的變化。
在營地遠方那一片尚未徹底黑透的陰影裡,昏黃的天色下,忽而影影綽綽的,彷彿有什麼東西突然晃動了起來。
強大的直覺頓時令新谷原幸代覺得有些不對勁,渾身的汗毛突然就豎了起來。
下一刻,站在遠方山崗上的哨兵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突然聲嘶力竭的大吼了一聲,緊接著,正值黃昏與黑夜交替之際的暮色下,驟然傳來叭的一聲槍響。
這一聲槍鳴,瞬間便驚動了營地裡的所有人,頓時間,新谷原幸代周圍便是一片摔盆砸鍋的響動響起,還有大量曰軍士兵驚慌失措的吼嘯聲夾雜其中。
“中國人!中國人!中國人!中國人來了!中國人打過來了!敵襲!敵襲!快進入戰(zhàn)鬥!”
聽到這個聲音,新谷原幸代縱然意識還沒徹底的清醒,也明白到底是發(fā)生了什麼事了。
霎時間,無邊的恐懼就如潮水般襲來,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中國人會在這個時候打過來。
要知道,在這一下午的行軍路上,除了有曰軍的偵察機在高空不斷的偵查外,自石安縣開始,相川聯(lián)隊也將沿途方圓近五公里的地區(qū)全都排查一遍了,根本就沒有發(fā)現任何中國部隊的存在,中國人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呢?
甚至於,目前相川聯(lián)隊的大部隊恰巧全都進山去了,只有包括新谷中隊的殘兵在內的不足兩個步兵中隊留守,就算加上輜重部隊的那百餘名人員,也才堪堪達到三百人的兵力。
而這三百人中,還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員沒有戰(zhàn)鬥力,一旦與敵人交火,那純粹就只有捱打的份。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和最近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龍牙抗日特遣隊遭遇的話,輜重部隊的結局那就不用想了,除了全滅之外,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新谷原幸代瞬間只覺得遍體生寒,不斷的祈禱偷襲者只是一些中國部隊的殘兵,千萬不要是龍牙抗日特遣隊。
就在這種極度的恐慌情緒刺激之下,新谷原幸代的意識居然反而越發(fā)清醒了一些,眼前的景象也不再那麼模糊了。
藉助著四周篝火的光芒,新谷原幸代恢復視力的剎那間,便看到遠方有一片黑壓壓的人羣,朝著輜重部隊的營地猛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