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村裡盡是豐收的喜悅。
家家戶戶都堆滿了橡子,再不濟(jì)的,也得有個兩三百斤,人口多的,能有五六百斤了,當(dāng)然,等處理好了,又去皮又去渣的,頂多能落個一半,饒是如此,村民們也非常知足,這就跟天上掉餡餅似的,白撿還能不樂意?
晚上這頓飯,都敢敞開了吃了,用橡子麪蒸的窩頭,口感肯定是不及其他糧食,但比起之前他們嘗過的那種難以下嚥、豬都不吃的苦澀,眼下這樣的味道,已經(jīng)是驚喜了,更別說,還有一道橡子豆腐,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美味。
吃飽喝足,衆(zhòng)人再累也不能歇著,連聽西遊記都顧不上,趁著月色好、火堆明亮,一個個的都忙著剝橡子殼,幾百斤的橡子,剝殼絕對是個大工程,這活兒還急躁不來,其後的碾磨也是個麻煩事兒,他們逃荒,又沒帶出石磨來,只能用石臼一點(diǎn)點(diǎn)的搗碎,效率很慢,卻也沒其他的好辦法。
倒是有人瞧出了那個小拖車的妙處,去跟許懷義學(xué)著做。
有這種小拖車,等離開的時候,他們就能多帶些東西上路了。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湊過來看。
許懷義在這種事情上,向來不會藏私,所以很大方的教著村民們?nèi)绾巫霾拍苣湍ミ€結(jié)實(shí),最重要的是能省力氣。
村民們學(xué)的認(rèn)真,回去後就迫不及待的找材料,這一晚,就沒幾個人早睡的,都是忙到實(shí)在熬不住才躺下。
夜裡的呼嚕聲,都比往常要響亮。
許懷義睡不踏實(shí),照舊起來轉(zhuǎn)了一圈,村民們都住在院子裡,四面都有石頭牆擋著,按說安全多了,可他總無法全然放心。
尤其是想到藏在房車裡的那兩樣?xùn)|西,想到這裡曾沾滿了血腥和殺戮,哪怕過去了幾年,他還是平常心對待,可這些事,又不能告訴村民們,不然肯定要引起恐慌,所以,只能他一個人擔(dān)著了。
翌日,天不亮,就有村民等不及的上山了,那勁頭跟打了雞血似的,也有累的實(shí)在擡不起腿的,想歇個半天,奈何家裡催的狠,又有勤快的人做榜樣,最後也只能苦著臉,精神萎靡的繼續(xù)去打橡子。
不過明顯的,今天家家戶戶都不像昨天那麼焦灼急切了。
這就是有了糧食心不慌啊。
許懷義乾脆沒去,給自己放假了,不過也不是啥都不幹,昨天泡了一宿的橡子,晾曬好後,還要剝殼磨粉呢,這些細(xì)碎的活兒,極是耗費(fèi)時間。
徐村長過來時,看到的就是許懷義坐在馬紮上,正推著個小石磨,不疾不徐的,那樣子跟玩差不多。
顧小魚剝殼,他推磨,爺倆配合的很是默契。
顧歡喜在砸核桃,盤算著剝出裡面的仁來,跟大棗雞蛋,再摻上點(diǎn)麪粉,放在鏊子上,烤成餅乾,既好吃,還能減輕路上的份量,不然離開時,需要帶走的東西實(shí)在太多太重了,騾子撐不住。
“村長叔,你也沒去啊?”
“是啊,年紀(jì)大了,這腿腳不跟趟了,歇半響,下午看看再說……”
倆人寒暄著,其實(shí)彼此心裡都有數(shù)兒,因爲(wèi)他們各自的家裡都不缺糧食吃,就是不打橡子,也能安穩(wěn)對付到京城,所以屬實(shí)沒必要那麼辛苦遭罪。
“你這小石磨挺好的……”
“啊,還行吧,路上湊合著用。”石磨是從房車裡搬出來的,只有二十公分左右,用起來很方便,就是磨不了太多東西。
“你昨兒個夜裡教大家夥兒做的那小拖車也挺好用,我看他們今兒就都用上了,能省點(diǎn)力氣,肩膀和腰也能緩緩勁兒了。”
“我就是瞎琢磨的,管不了多大的事兒,頂多也就是路上能多帶個百八十斤的,太沉了,也拽不動。”
徐村長感慨道,“那就是管大用了啊……”
百八十斤省著點(diǎn)吃,夠一個人吃個數(shù)月了。
許懷義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轉(zhuǎn)了話題,“村長叔,山上的橡子,照大家夥兒這麼個打法,也就再兩天就沒得撿了,不過,我估摸著也該夠吃了……”
徐村長不住的點(diǎn)頭,豈止是夠吃啊,還能餘下些呢。
“您看,打完橡子,咱們是不是再組織人去打幾頭野豬解解饞啊?光吃橡子麪,可不長力氣。”
徐村長愣了下,回神後,興奮的道,“可以啊,這主意好,咱們?nèi)硕啵錾弦柏i倒也不怕,那就這麼定了!”
倆人正商量著打野豬的事兒,有個半大孩子跑過來,嘴裡嚷嚷著,“村長爺爺,外頭有人找您……”
“誰啊?”
“不認(rèn)識……”
孩子不認(rèn)識,那就不是他們許家村的人。
徐村長表情凝重起來,跟許懷義討主意,“會不會是跟在咱們後面的那些難民?也不知道找咱幹啥,你說要不要去見一見?”
許懷義沉吟道,“既然都找上門來了,還是見一下吧,總得聽聽他們打的啥主意,咱們纔好應(yīng)付。”
徐村長擰著眉頭去了。
許懷義自言自語道,“不會是又有誰要賣女兒吧?”
這回,他卻是猜錯了,人家胃口遠(yuǎn)比賣女兒更大。
一刻鐘的功夫,徐村長就回來了,臉色瞧著不怎好看,見狀,許懷義就知道,對方準(zhǔn)沒說啥好話。
果然,徐村長張嘴就是,“他孃的,那些難民,想並進(jìn)咱村裡,以後跟咱們一道走,話說的倒是好聽,以後聽咱們的招呼,有啥活兒也願意幹,有危險,也願意衝到前頭去,信了纔有鬼了,還不是看咱們村有糧食吃,想粘上來佔(zhàn)便宜?”
罵完,又不解的道,“之前也跟著咱們走了七八天了,怎現(xiàn)在沉不住氣、生出這不要臉的念頭了?”
許懷義瞭然道,“因爲(wèi)他們看到咱們一趟趟的往回背橡子了,知道咱們有辦法可以把橡子處理的能入口,自是會動心了,漫山遍野的橡子樹,他們當(dāng)然也可以去摘,但他們到底忌憚咱們,不敢跟咱們明著搶,所以才提出並進(jìn)許家村,只要您這邊應(yīng)了,他們也就不用再顧慮啥了。”
徐村長擰起眉頭,“所以,剛纔是來試探?”
許懷義道,“算是吧,您剛纔是拒絕了吧?”
徐村長想也不想的道,“那肯定拒絕啊,誰知道他們都是些啥人啊,混進(jìn)咱們村裡來,整出亂子,誰擔(dān)待的起?”
聞言,許懷義若有所思的道,“那咱們以後可得多提防些了。”
徐村長臉色一變,“他們還敢跟咱們翻臉不成?”
許懷義意味深長的提醒,“他們明面上自是不敢,實(shí)力不匹配,心裡再怨恨咱們,也不會自尋死路,但背地裡下黑手,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