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起,落下,飛起,落下,再飛起,再落下。
黑漆漆的巨大棺槨像一隻兔子,在黑漆漆的山嶺中不斷的蹦躂著,每一次都朝前越出上千丈,然後重重落在地上,硬生生在地上砸出一個深達(dá)丈許的大坑。
‘咚’、‘咚’、‘咚’!
沉悶的撞擊聲在山嶺之中迴盪,順著彎彎曲曲的山谷傳出老遠(yuǎn)老遠(yuǎn)。
巫鐵渾身不自在的盤坐在棺槨上,被這奇葩的趕路方式震得腸胃都有點翻騰,渾身就好像有小蟲子在爬一樣,說不出的難受。
這棺槨裡面裝的雖然是活人,畢竟是他巫家老祖。
巫鐵感覺渾身難受,難受到了極點。
可是老祖有命,巫鐵也只能是坐著。
遠(yuǎn)處,有一支十二條樓船組成的小小艦隊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動靜,十二條樓船迅速向這邊靠了過來,大羣大羣鎮(zhèn)魔殿的精銳從樓傳中蜂擁而出,氣勢洶洶的朝這邊衝殺而來。
棺槨驟然懸浮在空中,巫家老祖細(xì)聲細(xì)氣的冷笑了起來:“好肥嫩的小崽子!”
沒有任何法力波動,沒有任何天地法則被觸動的跡象,那些衝殺而來的鎮(zhèn)魔殿精銳逼近十里之地後,突然‘嘭嘭嘭’悶響聲不斷。
這些倒黴蛋全身噴出大片煙霧,然後一隻只拳頭大小,肥嫩異常的麻雀‘唧唧’亂叫著,被嚇得魂飛天外的撲騰著短短的翅膀,狼狽的從煙霧中衝了出來。
一套套衣甲、軍械,還有大量儲物寶物‘噼裡啪啦’落了一地都是。
這些衣甲、軍械紛紛飛起,棺槨最外面一層棺蓋猛地開啓,露出了一條小小的縫隙。所有的裝備、寶物紛紛飛入棺槨中,巫家老祖輕聲笑道:“族裡用度不豐,能搶一點,是一點。”
話音未落,數(shù)十里外正在急速調(diào)頭想要逃走的樓船突然凝滯。
‘嘭嘭嘭’連續(xù)悶響聲傳來,十二條樓船同時坍塌、內(nèi)陷,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十二丈巴掌大小的透明卡片就冉冉向棺槨飛來,被棺槨一口吞下。
巫鐵看得清楚,透明卡片中清晰異常的是十二條樓船的影子。
十二條體長百丈以上的樓船,硬生生被這位可怕的巫家老祖封印成了卡片中的二維影像!
“不能浪費,這些樓船使用的材料都不錯,帶回去,重新放出來,拆卸後,能打造不少工具。”巫家老祖心情很好的笑道:“族裡的那些耕種用的農(nóng)具,多是這樣來的。”
巫鐵乾笑了幾聲,沒吭聲。
棺槨繼續(xù)一蹦一跳的,帶著巫鐵和老鐵深入山嶺。
之前在鎮(zhèn)魔城他們就耽擱了不少時間,這麼蹦跳著向山嶺中深入了數(shù)萬裡後,一輪圓月從東邊山頭慢悠悠的升起,清朗的月光籠罩大地。
下一瞬間,月光驟然黯淡了許多。
漫天拳頭大小的星辰憑空浮現(xiàn),一條條肉眼可見的銀色星光猶如流水,一縷縷、一絲絲、綿綿不絕的從高空垂了下來。
星光大盛之夜!
漫天星光籠罩。
巫鐵極目遠(yuǎn)眺,就看到周邊億萬裡的山嶺中,一座座大陣突然憑空生出,起碼有數(shù)萬座規(guī)模不等的大陣突然出現(xiàn),一道道銀色星光在大陣上空化爲(wèi)巨大的漩渦,猶如潮水,不斷涌入大陣中。
伏羲神國之下,數(shù)萬大小部族各出手段,數(shù)萬大小部族同時施展,聚集星光精華,洗煉族中孕婦肚中的胎兒。
每一座大陣周邊,都有各部族的精英浮現(xiàn)。
大裂谷方向喊殺聲四起,更多的炮灰族羣呼嘯著衝上了地面。
遠(yuǎn)處鐵血一百零八城的方向,一道道狂雷、火光沖天而起,大地在顫抖,山嶺在崩塌,一顆顆流星從天而降,砸得四面八方地動山搖。
更遠(yuǎn)一點的地方,大羣大羣騎著各色飛行坐騎的伏羲神國將士,和無法計數(shù)的樓船糾纏在一起。
一條條樓船被擊破,一個個伏羲神國的將士血灑長空,無數(shù)鎮(zhèn)魔殿、蕩魔殿的士卒粉身碎骨。虛空化爲(wèi)巨大的血肉磨盤,在漫天星光剛剛出現(xiàn)的一瞬間,數(shù)以萬計的戰(zhàn)士瞬間隕落。
地面上,無數(shù)巨獸在奔馳。
數(shù)量龐大的伏羲神國大軍,還有各部族的戰(zhàn)士嘶吼著,他們統(tǒng)轄著無數(shù)的炮灰族羣,猶如黑色潮水在大地上往來奔涌,朝著一座座大晉神國的前線城池殺了過去。
除了鐵血一百零八城,除了鎮(zhèn)魔城,稍遠(yuǎn)一些地方,還有很多大晉神國的城池、農(nóng)莊、村鎮(zhèn)等等。
伏羲神國的大軍衝殺了過去,那些城池、農(nóng)莊、村鎮(zhèn)上空同時響起了尖銳的警號聲。
高空中,一枚枚太陽金梭猶如暴雨一樣傾瀉下來。
周天星光劇烈震盪著,這是星光大盛之夜,星光的力量過於強悍,高空中的星力震盪使得虛空化爲(wèi)一鍋沸騰的濃粥,太陽金梭下降沒多遠(yuǎn),就徹底失去了準(zhǔn)頭。
原本密集下降的太陽金梭散亂四方,亂糟糟的毫無準(zhǔn)頭的朝著山嶺胡亂的落下。
四面八方,一座座空蕩蕩寸草不生的山頭被太陽金梭命中,烈焰升騰,高溫四起,山頭上原本不多的幾片苔蘚也被燒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
更有甚者,有失去了準(zhǔn)頭的太陽金梭胡亂的掉向了遠(yuǎn)離這一片山區(qū)的大晉神國領(lǐng)地。
有幾座規(guī)模不小的城池?zé)o緣無故的被太陽金梭命中了數(shù)十發(fā)。
尖銳的警號聲越發(fā)的淒厲。
高空中的太陽金梭戛然而止,更多的樓船猶如發(fā)狂的蜂羣,亂糟糟的從大晉神國的腹地衝天而起,火燒屁股一樣朝著這一片黑漆漆的山嶺衝了過來。
“熱鬧吧?”棺槨中的巫家老祖笑了起來:“平時那些小打小鬧,不算什麼。但是一百零八年一次的星光沐浴,這是大日子,會誕生好些妖孽一般的天才……所以,每家每族都捨得拼命。”
“不過,我們家這次運氣不錯,有你這個小東西亂折騰,居然得了這麼多星力精華,這次不用死傷這麼多族人,還能有這麼多天才娃娃誕生,很好。”巫家老祖由衷讚歎:“你這次,做得很好。”
巫鐵沒吭聲,很含蓄的笑著。
棺槨繼續(xù)一蹦一跳的朝前趕路,當(dāng)漫天星光普照山嶺一刻鐘後,棺槨跳進(jìn)了一條深邃的山谷,然後驟然停了下來。
山谷中,一塊黑漆漆的大石上,一名黑衣、黑冠、黑腰帶,滿頭黑髮幾乎融入了黑暗中,一部三尺長黑鬍鬚油光水亮垂到小腹處,唯有面皮和手掌白皙如玉、隱隱散發(fā)出熒光的男子靜靜的坐在那裡。
沉重的棺槨重重的落在了大石前。
男子笑了:“巫獄,來了。”
巫家老祖巫獄哼哼了一聲:“羲不白,老子來了……對了,那羲奇,死了,他那孽種,也死了,還有他手下的一羣狗腿子,全都死了……”
羲不白麪孔抽了抽:“我本命羲昊……”
巫獄迅速打斷了他的話:“羲日天,或者羲不白,你自己選一個?”
羲不白乾笑了起來:“不白就不白吧,反正……這小東西,就是你說的那娃娃?”
巫鐵站起身來,無聲的朝著羲不白拱手行了一禮。
鎮(zhèn)魔城一事,最終巫鐵親手?jǐn)貧⒘唆似妗⒘_麟、木先生等人,然後巫獄就帶著他來到這裡。
這個渾身上下黑白分明的羲不白,他能夠如此‘平等’的和巫獄對話……巫鐵暗自揣摩,這傢伙,怕不是也是‘神明境’的可怖存在。
神明境啊!
“就是他。”巫獄細(xì)聲細(xì)氣的說道:“本來呢,是有其他的人選。但是這次突然發(fā)現(xiàn),這娃娃比族裡其他的娃娃奸猾……不,聰明得多,手段也頗爲(wèi)狠辣,心性也極其堅韌,最重要的是,運氣足夠好。”
巫獄讚歎道:“不說其他,這麼多次討伐大戰(zhàn),能夠從大晉那邊搶來星力精華的,這麼多大家大戶,唯有這娃娃一人。所以呢,我和其他幾個兄弟商量了一下,換成他吧。”
巫獄的語氣突然變得極其的幽深:“比起其他的條件,運氣很重要。”
羲不白深沉的看了巫鐵好一陣子,然後肅然點頭:“這話在理,這麼多年,我們送出去這麼多人……運氣,真?zhèn)€是運氣纔是最重要的。”
巫鐵心裡一陣陣哆嗦。
這兩個老傢伙在這說些什麼?
還有,巫獄說什麼?說他和其他幾個兄弟商量了一下?
能夠和巫獄‘兄弟’相稱的人……呵呵!
只是,怎麼聽,似乎話風(fēng)都有點不對啊。
咳嗽了一聲,巫鐵輕聲道:“羲前輩,還有老祖,你們說些什麼?”
巫獄沒吭聲,羲不白則是上上下下,神色極其詭秘的打量著巫鐵。
過了好一陣子,羲不白才突然開口:“巫鐵,你聽說過,黑殿麼?”
“黑店?”巫鐵瞪大了眼,他的臉色有點古怪。
“不是黑店,是黑殿。”羲不白伸出手,在空氣中寫出了一個碩大的‘殿’字,他的指尖上光芒隱隱,碩大的字跡懸浮在空氣中,好一陣子才散去。
“黑殿,正式名稱是伏羲神國監(jiān)察神殿,也被稱之爲(wèi)戒律殿、司刑殿等等……有些人心裡有鬼的,私下裡也將其稱之爲(wèi)閻王殿,或者抽筋扒皮殿,或者誅滅九族殿……”
微微一笑,羲不白笑道:“不過,因爲(wèi)監(jiān)察神殿用色黑,一應(yīng)裝束、甲冑、刑具、裝飾,盡用黑色。所以,一般我們自己都說自己是‘黑殿’。”
羲不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輕聲道:“老夫,黑殿當(dāng)代大殿主,執(zhí)掌黑殿已經(jīng)有……”
羲不白開始眨巴眼睛,然後,伸出手指開始掐算。
“九千四百八十二年零三個月二十四天十一個時辰一刻三分……”棺槨中的巫獄慢悠悠的報出了一個數(shù)字:“羲不白,我這數(shù),沒錯罷?”
“九千多年。”羲不白朝著巫鐵笑了笑:“黑殿,不是黑店,謝謝!”
巫鐵臉色有點難看。
監(jiān)察神殿,顧名思義,就知道這是負(fù)責(zé)什麼的。
一個執(zhí)掌監(jiān)察神殿九千多年的老怪物,就算他是一頭豬,他能夠在這個監(jiān)察神殿大殿主的寶座上坐這麼多年,可想而知,偌大的監(jiān)察神殿,定然已經(jīng)自上而下,完全被他的意志掌控。
一個無論是年齡、實力、還是權(quán)勢,都極其可怕的老傢伙。
尤其是,他們又被稱之爲(wèi)‘黑殿’……呵呵,巫鐵上下看了羲不白一眼,這‘黑殿’的外號,不僅僅來自於他們的服飾顏色吧?或許,還和他們身體內(nèi)某個器官的顏色相關(guān)?
“大殿主找我,有什麼事麼?”巫鐵很小心的問羲不白。
“欸,錯了,不是我找你,是你們家老祖推薦了你,呵呵,這個前因後果,一定要說清楚,說明白。”羲不白笑得很燦爛:“我要用人,哪裡不能抓一大把好苗子出來?”
“不過呢,我和你巫家的幾位老祖宗是親兄弟一般的關(guān)係,我身上,還流淌著四分之一巫家的血脈啊……所以呢,有好事,我自然要照顧著自家兄弟是不是……你家老祖之前求了我多少次……”
羲不白一番話沒能說完,巫獄直接開口打斷了他天花亂墜的胡說八道:“羲不白,你說,我求你?”
羲不白乾笑了起來:“我們自家兄弟,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嗯,當(dāng)然,有些事情,不能用自己的手下去做,嗯,所以,只能求兄弟們幫忙嘛,畢竟,我黑殿的人,那些手段,都被人摸得清楚了,有時候,得換人來……”
巫鐵一言不發(fā)的看著羲不白。
羲不白笑了一陣子,他看看巫鐵一臉冷靜的模樣,頓時有點沒趣的摸了摸鼻頭。
“老巫啊,你們巫家怎麼出了這麼個小怪物?以前你們家的那羣小崽子,被我忽悠幾句,一個個熱血沸騰得和春天裡發(fā)-情的黑-熊一樣……這小子,也太古怪了一些。”
巫獄只是冷哼了一聲。
羲不白攤開雙手,看著巫鐵,嘆了一口氣:“好吧,那,老夫就直說了。你爹,你二哥,你三哥,老夫負(fù)責(zé)十年內(nèi)讓他們重鑄肉身,而且將他們新生肉身的血脈,置換成你們巫家最返祖、最強大的血脈。”
巫鐵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雙眼噴火的看著羲不白。
“你,入我黑殿,成爲(wèi)直屬老夫的黑殿秘諜……有個可能會死的任務(wù),你去完成。”
羲不白指著巫鐵,笑呵呵的說道:“死掉你一個,換你父親、二哥、三哥三條命,我覺得,你可以賭一下。”
這個羲不白不愧是開黑店的,這傢伙的話,很難聽。
但是如此的單刀直入,如此的開門見山,巫鐵反而沒有絲毫抗拒的心理。
“我覺得,很合理。”巫鐵沒有思索多少時間,就給了羲不白明確的回覆。
“我家小崽子說,很合理,這事情就這麼定了。”巫獄淡然道:“他要出去賣命,爲(wèi)了我們這些老傢伙去賣命,所以,我們這些老傢伙,不會虧待他。”
巫獄輕聲笑道:“你伏羲神國富得很,黑殿更是富得流油,所以嘍,你們也要出點血才行。”
羲不白笑得很燦爛:“自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