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柏川第一次使用如此禁忌的手段，她的手上也沒有那種能夠植入腦中代替將死的大腦來釋放執行各種命令的專用芯片。所以柏川只能用修改某些腦細胞神經來對這具活動的死屍傀儡下達簡單的命令，就像是信息行業中最簡單的編程與方程式那樣。

根據k17的的記憶，基本上只要隨著階梯向上走就到出路了，問題是路上將會遇到的士兵。所以柏川給它記錄的第一條至上的命令是【向前走】，然後是【破壞阻擋之物】，還有【對造成傷害者進行反擊】。這三條都是處於人腦中的本能信息，就如同感覺到痛苦後會哭叫一樣，人類看到道路就會向前走，人類看到有什麼東西阻擋在自己面前就會嘗試將其移開，人類要是被什麼東西傷害了就會反擊。

因爲是本能，所以在腦海中記錄得最爲深刻，因此不必藉助芯片的處理就能夠施展。況且死屍有十幾具，以最保守的估計，即使每個剛剛身體死亡的新鮮大腦都只能執行半個命令，這些大腦的儲蓄量還都很富足。

就好像是怪奇故事中才會出現的魔像，就好像是不知痛苦的喪屍集合體，就好像是集合了所有科學精華而誕生的醜陋再造人——事實上，只要完全吃透了人體的構造，然後利用高超的技術，再取得了和時間賽跑的勝利，它就會出現。

屍體的集合體移動並不是很快，但也說不上慢。雖然身體分量集合一個人的十幾倍，但力量當然也是如此，而且柏川還是用了電流刺激的手段將所有筋肉纖維的潛力完全提升到極限。因爲是死人，就算是活人，這些傢伙的身份也與柏川是不共戴天的，所以毫無任何留情的方式，是純粹只追求結果而不考慮後果的做法。

嘭——！！

驚恐的士兵打掉了它的腦袋。但是——

——啪——！

沒有腦袋的屍像晃了晃，用比人類拳頭大十幾倍的手掌把那個士兵拍成了肉餅。腦袋有許多個，柏川將剩餘的部分全部支撐替代品埋入進了屍體集合體的內部。

血液濺了滿滿的一整個通道，柏川和k17在通過的時候，雙腳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兩人都面無表情。

k17突然問柏川：“以醫生的身份，做出這種事情，不覺得不妥當嗎？”

k17覺得，這和柏川之前與自己說過的話互相違背。

她看來，柏川不應該是這種漠視生命的人。雖然當初和自己談論的時候，的確流露出那噙著謀士笑顏的表情。或許那番話的目的就是爲了讓自己產生動搖而被判科研所也說不定，但這些話卻也都是實話。柏川是不認同諾亞做法的，所以她也不認同將生命作爲工具而隨意使用丟棄的方式——可是，要是這樣的話，那柏川現在做的事情不就是完全違背了她的意願了嗎？

因爲兩種方式毫無疑問都是對生命的褻瀆。

“……說的也是呢，這可不是醫生的行爲啊，不過我也早就不是正直的醫生了啊。正直的醫生可不會喜歡錢，但是我卻最喜歡錢了。之前和你說的那一番話也是大話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居然會被這個職業給影響了性情……哼哼……”

她頭也不回的說道。

目光只是冷漠注視眼前的巨大身姿，看著她的傑作將一切膽敢阻撓的生物和非生物全部砸成有機物和無機物的混合泥湯。

柏川頓了頓，她繼續說：

“……啊，之前我有和你說過【信念】這個話題吧。”

“正是。”

“雖然說起來我倒是能扯一大堆呢，不過對於我自己……信念這種東西呢，估計就是好好照顧後輩的那些小鬼們，然後用自豪的醫術讓我得到奢華的同時而又能抵抗時間保持年輕的容貌，大概就是這樣吧。”

柏川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她所有的不同只是名爲孤兒的身份，以及對於醫術的天賦而已。會被金錢所吸引，會在意自己的容貌，會考慮愛情的事情，她一點兒都沒脫俗。

直到想清楚某個問題爲之——那個夢，柏川常常夢見的情節，她看見了易塵與蘭瑟重疊的身姿。

柏川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歡上了易塵，還是把他當作自己依舊留念過去的慰藉品。

這個問題一直到她在被關押多日後，見到易塵的那個瞬間就已經理解了。

——或許，在那之前我是真的把他當作代替品吧。但是現在的話，從現在開始就不同了。

用愛情方面的言語來說，這大概就是所謂動心了吧。

“現在我也已經變了不少了呢。”

她突然笑了起來，轉過身，就像長輩一樣拍了拍k17的肩膀。

“啊……反正，你這種小鬼是不會明白的。我啊，已經決定了……如果是爲了他的話，就算是被砍斷手腳腦袋，還是面貌毀容，還是全身枯萎，全部都可以的。我已經決定給他奉獻出一切了……”

說著這些的時候，光輝——是爆炸的火光，一瞬間照亮了通道。新鮮的空氣與刺鼻的硝煙味，看樣子是終於來到了通向地面的口子了，這是最後一段路程了吧。

背後的強光，以及因此形成鮮明對比而變得十分陰暗的容貌身姿——是的，果然還是不一樣，和諾亞的感覺一點兒都不一樣。

因爲信念的指向並不相同，這隻自私和奉獻在本質上的不同。即使k17不知道這兩個單詞的含義，但也能夠強烈地將其感應出來。

——柏川，她只是一個終於在迷茫的情感之中認清楚了自己道路的女性而已。她只是，終於找到自己真正的信念的人。拋開美豔的皮囊，拋開那些高超的醫術，餘留下來的那些思想也全部證明，柏川只是一個堅定了自己信念的普通人，既不偉大也不卑微。

“——聽上去沒有半點兒虛假的發言，下等之下的低賤之中也會出現你這樣上等之上的人，這就是所謂的偶然性嗎……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吶，佩服之極！”

“……！！”

低沉的話語伴隨平靜而節奏的步伐。

踏著血液的道路，站在通道盡頭的另一端，在柏川和k17身後的人，是追擊而來的艾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