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位，一會兒進去調解室之後千萬要記住我教你們的，讓你們道歉瞭然後說道歉的話就行，其他的千萬不要說，知道嗎？”張偉在那裡努力說道。
本來還好好的，莊強很信任他，認爲有他張律師在，一切都穩。
結果呢，昨天晚上向玉玉被抓了，他們一家子瘋狂地打電話。
真的是質問了他一晚上，好像是因爲他的原因，向玉玉才被抓的……
張偉幾次三番都想反駁了，這伱要是不犯罪，人家能抓你嗎？
只可惜，他需要掙錢，沒轍。
所以今天那是拼命地教對方怎麼說話，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這其實都是要律師教的。
在這方面我們的情況還好點，畢竟就算被對方的律師引誘嘴禿嚕了亂說，也不是就一定怎樣。
但是老米那裡就不同了。
律師那麼努力要說服的不是法官，而是陪審團，而陪審團理論上就是普通人組成。
向玉玉的父親，今年已經六十歲的向進軍聞言道：“張律師，我們知道怎麼說。”
女兒突然之間被抓了，這對於一輩子剛強的向進軍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結果在知道原因後更是不知道怎麼說，用他的話說，那真的是罵個人就得坐牢，咱們國家的人都去坐牢得了。
只不過，他是那種草根性質的有錢人，早年改革開放，憑藉著膽大心細的特點下海，賺了不少錢。
這種人你要說優點那有一大堆，但是缺點，那同樣有一大堆。
最簡單的就是剛愎自用，這是很多上點年紀的成功人士都有的毛病，因爲他成功了。
很快法院開門，張偉帶著幾人來到了法院的調解室坐好。
沒多久，周毅便和方大狀，還有周欣然一起進來了。
仇人見面那是分外眼紅，莊強瞬間就想站起來說什麼，卻被旁邊的張偉趕緊拽住。
只不過他能拽住一個，卻不能拽住另一個。
“你就是周毅？”向進軍沉聲問道。
這話放在別處好像沒什麼，畢竟一邊是上了歲數的老人，另一邊只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年輕。
這裡說的是鬍子……
反正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都有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如果是當過官，或者是有錢的那種，更是說話之間就讓人感覺他在命令我一樣。
周毅現在的感覺就有點不舒服，對方上來一句你就是周毅吧，讓他覺得好像自己是被一個長輩教訓一樣。
“我不是周毅，我走錯了，抱歉！”
周某人直接說完站起來就走，旁邊的方大狀更是話都懶得說。
他這個民事律師見過太多的刑事案件了，拎不清的家屬大有人在。
現在了還覺得對方只是個年輕人的話，那趁早就別調解了，直接讓人吃牢飯吧。
而且很大可能這些案件判不了實刑，緩刑的可能性很大。
啥玩意？向進軍愣住了，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不講道理的年輕人。
他剛剛那就是習慣性的問話，心裡面自然是有一些覺得對方太年輕的感覺。
只是……真的不是周毅？
下意識的，向進軍看向了張偉。
張偉已經站起來，趕緊說道：“周先生，周先生，還有方老師，這個有什麼不對的還請你們體諒一下，向老先生和莊先生都是很有誠意想調解的。”
門口，頂著黑眼圈的李虛生走了進來，結果一眼就看到雙方之間的這樣子，頓感心累。
這次的調解是刑事自訴附帶民事以及民事訴訟，本來是得讓刑庭的法官來主持。
但是太忙了……顧不上，而且輪到做工作，民事類的法官先天有優勢。
綜合考慮李虛生和周毅的關係，就把他派來了。
心累歸心累，李虛生但還是說道：“周毅，這咋了，我還沒到呢你們這是已經聊過了？”
畢竟是李法官，在自己較真的事業上付出了自己的頭髮，周毅還是會給他面子的。
“李法官，你都來了，那我就再聊聊吧。”周毅說完坐回了原來位置。
隨即看著張偉開口道：
“我體諒？張律師，你給我一個體諒的理由！”周毅也沒否認，說道。
張偉再次沒機會說話，因爲莊強站了起來。
“周先生，你看咱們既然來了肯定是要解決問題的，車壞了，我們給你修車，然後覺得被罵了不舒服，我們可以給你道歉，咱們都能解決，沒必要弄得這麼大，對吧。”
如果有可能，很多的刑辯律師都想著能自己出馬解決問題就最好了。
周毅扭頭看了看，臉上還是那副表情道：
“我還是那句話，給我一個諒解的理由，修車的錢就算你們不給，官司贏了也必須給。”
“我被罵了，就算你們不道歉，到時候官司輸了還是得公開道歉，那你們告訴我，我爲什麼要調解撤訴呢？”
周欣然有點詫異，這麼一上來咄咄逼人的樣子可不像是周毅。
雖然外界都說阿毅得理不饒人，只要站在道德高地就是各種打擊。
但周欣然可是知道的，周毅其實吃軟不吃硬，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態度好，他也不會說一定要怎麼樣。
這方面周毅也確實是這樣的，系統的任務也是讓對方受教育，調解了不代表就是沒受到教育。
今天有點反常啊！
旁邊的方大狀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低聲說道：“表情。”
周欣然又看了看，瞬間理解。
是不是有道歉的態度，這其實很容易看出來，都不需要你說太多的話。
這家人，那向玉玉的父母還有莊強，坐在那裡沒有半點的表情，都極其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是催債的。
不是說必須得賠笑，而是你要表現出你的誠意來。
莊強有點發懵，自己不是已經說了理由嘛，怎麼還要讓說理由呢。
在他們看來，給修車，然後給精神損害賠償，然後給公開道歉，這就已經體現誠意了，畢竟你起訴狀裡的訴求也就是這些。
當然，起訴狀裡不只是這些，最關鍵的一點，向玉玉進去。
周毅的意思就是，修車費精神損失費公開道歉什麼的，不調解也能做到。
但是呢，調解了之後向玉玉沒辦法進去了，那你們總得將這部分補上吧，這才叫調解。
否則我憑什麼調解，就憑你們倚老賣老？
張偉已經開口道：“周先生，這個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聊一下，畢竟你因爲這件事被網暴了……”
然而張律師的話還沒說完又被打斷了。
“周毅……周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要更多的補償吧，這沒問題，你看你給個數字出來，我絕不還價！”向進軍直接說道。
張偉想捂臉了。
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要亂說，尤其是不要把生意場上的那些話拿到這裡來！
有人會覺得生意場是上也是看態度的，這確實是，但那是建立在獲得利益差不多的情況下。
調解也是看人，這位周先生，人家不缺錢啊！
果然，周毅聽完之後不說話了，李虛生更是看了看張偉，你這什麼律師，難道之前沒教他們怎麼說話？
這讓對方來說個數字這種話是能在這裡說的嗎？
用錢來說話是最簡單的，但也是最難的。
你首先得把你的價位拿出來，然後對方纔能權衡，否則就告訴對方讓他說個數字，那人家說一百個億，你給不給。
場面再次僵住了，然而沒人知道，在場幾人之中，周欣然已經樂的快要捶桌子了！
她對這個調解室記憶太深了，想她初出茅廬第一站就是在這裡，旁邊坐著許於鳳，對面則是周毅和方大狀。
那一次也是，她還沒怎麼說話，場面已經崩了。
現在再看到別的律師這樣，真的不要太爽知道嘛！
李虛生作爲主持調解的法官還是開口道：“那個向先生，如果你們是打算額外補償的話，還是你們先提出比較好。”
“畢竟咋說周先生也是這件事的受害人。”
然而，也不知道是李虛生的哪句話說錯了，旁邊，向玉玉的母親突然就爆發了。
都說兒子是像父親的，女兒是像母親的。
這話其實沒什麼依據，但是呢，一個家裡，當媽的性格怎麼樣，很大可能會影響到孩子。
向玉玉就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她的母親自然也不是總想著講理的。
這會兒直接就吼道：“誰是受害人啊，我女兒都已經被抓了好嘛，她從小都沒怎麼離開過我！”
“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愛找事的人，從開始就是你把我女兒的狗撞了，現在又是你要起訴，好，我們現在認了，要給你錢，怎麼給錢還不行？”
“這是非得讓我們跪下來是吧，來我給你跪下了行不行！”
各種防備，沒想到當丈夫的和當爹的都沒爆，當母親的爆了。
向玉玉的母親說著說著眼淚已經流下來了，儘管向玉玉已經三十了，但還是她的寶貝。
一想到女兒被抓進去受罪她就覺得心都碎了。
看年紀其實就能看出來，這兩口子是有點歲數了纔有的孩子，而且只有這一個，那自然是心疼的不行。
眼見著攔都攔不住，六十歲的大媽直接就往地下跪。
李法官嘆口氣。
周毅原本因爲這些話已經氣的胸口發悶了，很多次維權都是這樣，很多次對方都會覺得他爲了錢。
好像爲了錢打官司就是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一樣。
但是想了想之後他覺得還是沒必要說了，爭論什麼的沒必要。
所以周毅直接說道：“啊對對對，我就是爲了錢，不過我現在不想調解了。”
向玉玉的母親聞言吼道：“這又是爲了什麼，我們都說給你錢了！”
“不爲什麼啊，我就是不想調解了，有問題嗎？”
“哪怕你給再多的錢，我也不接受，有什麼問題嗎？”
說著周毅轉頭看向了李虛生：“李法官，好像沒有哪條法律說一定要接受調解吧。”
李虛生一臉“我早已經想到了”的模樣：“當然沒有。”
“那好！”周毅起身就走。
身邊的方大狀和周欣然更沒有說什麼，正常操作，早已經習慣了。
眼見對方又要走，這下子幾人又急了。
“咋回事啊，李法官，還有張律師，你們看這怎麼回事，不是說好要調解嘛？”莊強趕忙問道。
張偉沒說話，李虛生解釋道：“這個並不是說對方一定能調解的。”
站在他的角度來看，確實應該是要做工作促成調解的。
但對方是周毅，那就不浪費口水了……
什麼？向玉玉的母親頓時反駁道：“可我們都答應給錢了啊。”
“你這法官怎麼回事？”
李虛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那句“雖然調解沒成功，但我還是你們案子的法官”那句話說出來。
畢竟這不符合他的身份。
所以也只能離開，法官熱衷於調解，不代表說他們就有調解的義務。
只是因爲一些不方便說的原因纔會這樣。
都走了，留下後面向玉玉母親的喊聲：“你不負責，我要去告你……”
張偉已經不想賺這錢了，但是違約金他付不起。
調解不成功，得告知向玉玉情況，張偉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現在的重點還是這個案子。
如果他能做到無罪辯護，那在對面是方大狀的情況下，是不是就能一鳴驚人了！
換個思路想想，這也是機遇啊！
不行，還是得趕緊去見向玉玉，他要把整件事的細節瞭解清楚了。
京州市第一看守所內，向玉玉正在期待著父母把她帶出去。
她和其他那些刑拘的不一樣，對方只要撤訴就沒事了。
當然，她的心中還有一個反訴的想法……
阿毅現在已經成爲了行走的大瓜製造機。
明星，大V，還有愛狗人士，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整整齊齊過。
周某人當然沒有發視頻，他和方大狀聊過，避免讓人覺得他們通過輿論影響司法，還是等判決有了結果後再發視頻比較好。
愛狗人士的家屬已經把自己家人被抓的事給放到了網上。
主題是：愛狗就應該坐牢？
各種各樣的小作文出現，這次倒是不敢針對阿毅了。
就是發各種自費收養流浪狗的圖片，說明做公益有多不容易。
結果現在就因爲網上的幾句話就要坐牢，這樣公平嗎？
一邊是各種拿著錢較真，好像有種仗勢欺人的網紅，另一邊則是熱心公益的普通人。
按道理來說，這輿論是一邊倒的，結果沒想到，發言之人寥寥無幾。
往常那些好像十分熱心的人，這次都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