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慶治安總署的門臉比情報局大多了，四層樓的大門前蹲了倆張牙舞爪的獅子，警車摩托車官員們的小轎車鋪滿了偌大的一個院子。

刑偵二處處長的辦公室在三樓，李峰找著時，門關著，他剛敲第一下門時，裡面便傳來一個“請進”的聲音。

他推開門，裡面靠牆的一組沙發上坐著身著警官制服的一長者和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男子。

兩人均翹著二郎腿，但青年男子的身子微微傾向年長者，表明兩人應是上下級關係，私交還不錯。

李峰直接走到貌似馬處長的長者面前，先詢問了一句“您就是馬處長吧”。

馬處長點了下頭，一臉的狐疑之色，李峰接著自我介紹道：“我叫李峰”。然後遞上派司。

馬處長接過派司瞧了眼順手遞給青年男子，從上到下打量了李峰一眼說：“是你要查關鵬的案子？不大像啊。”

還沒等李峰有所反應，那名青年男子似頗爲不屑地將看過一眼的派司用右手食指與中指拈著往茶幾上隨手一扔。

皺了皺眉頭的馬處長遂簡潔明瞭地對李峰說，已經跟機要科檔案室打過招呼了，他可以直接過去找檔案室高主任，一樓西側頂頭，有什麼疑難問題請教廖科長便是。

李峰說聲“謝了”，轉身即去，多一秒都不浪費。

隨著房門被輕輕帶上，廖科長頗憤懣道：“搞什麼搞嘛，把我叫來就是爲了配合一個小屁孩？”

馬處長安撫道：“曾克凡打了招呼的，好歹也得給他個面子，不過我看這小子還挺有個性的。”

嗤之以鼻的廖科長道：“個性管毛用啊，這種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案子，就是個要人命的坑，躲都躲不及他還非往裡面跳，毛病！

也不知他曾克凡怎麼想的，派這麼個一竅不通的業餘偵探來寒磣我們，別到時讓咱們給他擦屁股。”

馬處長轉圜道：“這樣也好，既然他情報局接手了，正好一推六二五。不過你這個態度得端正點，該配合該協作的得到位，曾克凡那邊我好交代。”

廖科長懶懶地應了聲“好嘞您哪”，端著茶杯走了。

檔案室高主任是個三十如許模樣周正的豐腴少婦，看李峰的第一眼不知是驚詫抑或驚豔，像錐子一般盯得他頗有些不自在。是因爲他太年輕嗎？

或許，也有可能因爲他不懂得低調。

今天的他穿了件修身英國咖啡色呢大衣，圍了一條愛爾蘭淺灰色羊毛圍巾，腳蹬意大利皮靴，富家公子的翩翩範兒十足，像高主任這類階層的女子很會認牌子的。

當李峰對她表明身份說明來意後，她出乎他意料的竟問了聲，“所有的你都要嗎”，李峰說，自然越詳細越好。

高主任遂朝檔案室裡喊了一嗓，叫某某、某某某把關鵬一案的檔案材料全拿過來。

當兩名二十來歲的女警分別懷抱著兩摞尺許高的卷宗從裡間檔案室出來時，李峰驚得禁不住倒退了半步，這要看到猴年馬月呀。

卷宗到手，李峰打開最上面的一袋翻開看了看，稍稍鬆了口氣，裡面主要是照片給撐著。饒是如此，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是感到了些許不適應，那滿紙的專業術語繞得頭暈。

他從來不是一個認真聽講勤奮努力的好學生，之所以經靳小非攛掇進了特訓班，一部分也是在教室裡坐不住的原因。

現場記錄很規範也很詳細，案發時間精確到分秒，地點有多張現場照片爲證。

證人一二三四五，證言甲乙丙丁戊，疑犯的正側面模擬像均可辨，首犯即是關鵬，源自他的相貌特徵過於鮮明。

在看過前三樁街頭刺殺案的卷宗後，李峰發現了一個共同點，案卷材料的記述與案件分析出奇的一致雷同，是專業化格式抑或有意規避著什麼？

關鵬系列刺殺案的第一個刺殺目標，軍令部某次長街頭遇襲案發生之初，情報局便部分地介入了。

根據現場證人證言，初步做出了關鵬特遣隊所爲的結論。

之後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關鵬連續作案共達七起，刺殺目標六死一傷，枉死枉傷的隨行人員多達十餘人，全部定性關鵬所爲。

在晚上八點看完所有案卷後，李峰終於明白，所謂的專業格式化就是個屁，七樁案子的結語，作案人均明確指向關鵬，自此便沒了下文，連後續偵查緝拿云云都省了。

這裡有個節點，所有這七樁案子均出自關鵬特遣隊之手，而特遣隊赴川執行的是“日耀崇慶計劃”，而這樣一個重大計劃偵破挫敗的歸屬權就不僅僅是一個地方的治安部門所能擔綱的了。

在隨後的一個軍警特聯席會議上，治安總署提出必須由三方共同承擔權責分明。

軍方的態度十分明確，以不便介入地方事務加以推諉，而彼時的情報局正忙於追蹤特遣隊和南關水廠投毒一案，又哪裡顧及得上。

治安總署自然不願當這個冤大頭，案子就此擱置。

這內裡的真實原因，其實就在於一個人——關鵬，他暗殺之王的名頭太響了，誠如所謂專門偵破大案要案的偵緝一科廖科長所說，誰敢摸他這個老虎的屁股啊，除非活得不耐煩了。

起初，李峰並沒弄明白這一點。

中午到飯點了，高主任過來問他，要不要隨她去食堂，或者幫他帶一份。

李峰客氣地謝過她，然後問可不可以在這裡吸菸，高主任笑著說，別人肯定不行，你可以的。

李峰遂說，那我就出去買盒煙順便帶點兒吃的回。

手賤的他不僅買了自己要的雪茄煙和西店鋪的奶油麪包蛋糕、汽水，順便還給檔案室的三位女士帶了些巧克力肉鬆回來，這也怪不得他，風格使然。

三位女士自是欣喜雀躍，距離一下就拉近了，氣氛也隨之活躍起來，尤其那兩位年齡在二十歲上下尚未婚嫁分別叫小玲子和小儷的女警七嘴八舌像喜鵲般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