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騎著馬的背影越走越遠，當那影子完全消失了後，冒頓纔是站了起來。
他的膝蓋處已經是沾染上了些許冰霜。
冒頓的身旁，幾個親兵看著他，臉上帶著些欲言又止的無奈和些許的莫名。
或許對於他們來說，接受大秦的赦封並不算是什麼壞事吧。
畢竟，這雖然是匈奴身上的一道枷鎖，也是日後大秦討伐匈奴的一個理由，但反過來說，他同樣是匈奴的一個報名護符不是麼？
難道在附屬國已經認輸的情況下，宗主國還可以繼續(xù)進攻麼？
這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若是想要彰顯大國風範，如果能夠這樣做？
這樣子做了，還如何讓天下人服衆(zhòng)？
從此之後，戰(zhàn)爭或許會減少了，這對於匈奴的普通民衆(zhòng)來說，的的確確是一件好事，對於這些士兵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畢竟，天下有什麼人會期盼戰(zhàn)爭呢？
“有了這三樣東西，你的功勞已經是可以蓋過大部分的將領了，等到你迴轉大秦，你便是可以憑藉他們授勳十三轉爲中更。”
看著重新振作起來的民衆(zhòng)們，冒頓的心中才算是鬆了口氣，只是這一口氣並沒有完全鬆下來。
他們兩個在臨走前，還看了一眼那石碑，只見石碑上刻著如下幾個字。
韓信吃吃的笑了一聲：“將軍這話可不要讓咸陽的人聽到了，而且奉常也是九卿之一。”
子嬰看著陳珂，眼神中帶著些許的瞭然。
“在那遙遠的西北處，還有著新的大草原等待著我們，那是一片沒有主人的土地！”
子嬰看著陳珂，繼續(xù)說道：“老師，近些日子不是要過年了麼？街上很是熱鬧。”
陳珂聽著這幾個崽子的聲音就有點頭疼，原本溫和謙讓的子嬰、冷漠淡然的將閭，在跟著胡亥一段時間後，都變得有些調皮了起來。
若是說他們有什麼事情吧，那確實也是沒有，就是單純的來煩陳珂一趟，順帶看看陳珂這裡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腳步太快，會死人。
所有的匈奴人都在哭著喊著他們單于的名字。
起初是一個兩個的士兵叫，後來便是一片片連綿不斷的呼喊聲，再後來變成了連綿不斷的一片山呼。
“長生天在上！”
就連類似都是忙著在家中處理政務，而沒有時間來煩他，給他找事情做。
他臉上略帶好奇地問道：“竟然也不在將軍這裡麼？那會在哪裡呢？”
就算是拿一個神仙的位置給他換，他都不換。
韓信翻身下馬，而後走到了蒙恬的身邊。
大批的軍隊正在收拾殘局，將地面上的血污用水清理乾淨，將四周的屍體拖到一處處大坑中，而後一把大火將那些屍體全部都是燒了一個乾淨。
遠處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陳珂並沒有絲毫的反應，他從這腳步聲中就聽出來了來人是誰。
其實不僅僅是一個小孩子，而是兩個小孩子和一個少年。
“老師。”
咸陽城
蒙恬搖了搖頭，笑了一聲：“那小子整天就知道摸魚，不說他，我還能說誰？”
蒙恬嗤笑一聲：“若什麼都要我們給思考好，那麼還要咸陽的那些九卿幹什麼？”
兩個人的身影逐漸朝著王城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片黃沙留在原地。
“等著吃乾飯麼？”
“另外，此處蒐集出來了匈奴於氏的信物，以及左賢王的金印。”
一連串的呼喊聲中帶著些童氣，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的呼喊。
子嬰撓了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冒頓騎在馬背上，望著這一幕，不覺心中悲涼，他只是振臂一呼，高聲道：“不必悲傷！”
胡亥看著陳珂的神色以及聽著陳珂的語氣，連忙是將子嬰推了出來：“老師，今天可不是我想找您哦，是子嬰哥哥找您。”
“老師，老師，老師——”
“先生，我回來了！”
一刀一畫，刀在石頭上劃過，發(fā)出刺耳的聲音，讓人聽著就覺著心煩意亂。
遠處煙塵有些盪漾，爲首的幾個狼騎士兵對視一眼，而後上前，望著那遠處的人，臉上帶著警惕。
一個個的老人匍匐在地上，他們的眼淚默默地流淌著：“長生天在上！”
天上吹著寒風，地上的匈奴人不斷地朝著遠處遷徙，之前他們收到了信號，因此也是放慢了腳步。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這石頭就刻好了。
美好的草原，足夠每個人都放牧的草原，這是真實存在的麼？
何必想那麼多？
陳珂最近很是悠閒，因爲馬上就要到過年的時間了，幾乎上所有的事情都不來找他了。
“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本是不夠分封的，但有「國」「郡」「縣」之分，便是夠了。”
說到這裡的蒙恬，臉上也是帶著些許或多或少的煙火氣。
許久後，韓信纔是略帶感慨的說道：“蒙將軍，我沒有辜負陛下、奉常、以及您的信任。”
蒙恬摸了摸鼻子，對於韓信的疑問他並沒有一個推論，也並不知道。
一片冷風中，似乎有人在抽泣的哭訴，那纏繞在陰山周圍的，似乎是一片片歌聲。
“不過既然要與陛下言明此次戰(zhàn)爭，這些事情就不必我們再去煩惱了，自然有咸陽的那些人去處理。”
當即說道：“老師，您之前不是經常說「生命在於運動」？”
“若不是他通風報信，我們此次的戰(zhàn)爭打的也不會這麼順利。”
因爲他根本無法知道，那一片傳說中的草原到底是否存在。
“不過如今陛下的心思不太明確，軍功制度不知道是否還會繼續(xù)執(zhí)行。”
冒頓沒有說話，就像是沒有看到身旁士兵的神色一樣，只是淡淡的站在北海之畔。
“將軍這麼說，難免讓人覺著，將軍在嘲諷奉常。”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來長刀，而後轉過身去，在那北海之畔的石頭上開始刻字。
他端著面前的酒杯，淡淡的抿了一口，只覺著這樣子的生活簡直是快樂似神仙。
他就那樣站在蒙恬的身邊，一眼不發(fā)。
於是，只能說道：“這一點，便要看陛下的決斷了。”
雖然這些調皮都是在合理範圍內的，但依舊是讓陳珂覺著自己提前體驗了一把養(yǎng)崽的日常。
“並且，他手下的人也逐漸的接受了這個身份，覺著戰(zhàn)爭是無意義的事情，尤其是與大秦的戰(zhàn)爭。”
蒙恬將手中的長劍收了起來，感慨了一聲：“那就不知道了。”
韓信無奈的笑了一聲：“將軍說什麼玩笑話，此次的功勞若是真的要分，絕對不在我的身上。”
身旁的兩個士兵對視一眼，連忙翻身上馬追了上去。
「踏踏踏——」
陳珂微微愣了一下，而後挑眉：“子嬰，怎麼了？有什麼事情找我？”
韓信看著遠處的大秦，輕嘆一聲，不過語氣中帶著些羨慕以及喜悅：“不過此次功勞下來，只怕奉常的爵位倒是可以動一動了。”
“或許以後就該成你爲「韓子爵」？”
待到人都走了個乾淨，唯獨剩下這石碑以及那佇立在冰原上的北海見證著這一幕的發(fā)生。
邊疆草原王帳
韓信趕回來的時候，就見到匈奴王城那裡已經是駐紮了一支大軍，正是蒙恬所率領的蒙家軍。
“嗯。”
“那裡的土地足夠我們安然的生活！”
而此時，方纔還被兩個人討論的張禧龍，卻是出現在了距離此地王城百餘里的地方。
他擡起頭看向遠處，蒙恬站在一處山坡上，手中拿著自己的寶劍，寶劍插在地上，他雙手交叉放在劍柄之上，神色淡淡的望著前方。
遠處的故鄉(xiāng)，依舊是在等著他。
“難道是回了大秦？”
“單于！”
陰山更北的地方。
冒頓站在那裡，凝視著這石頭，而後轉身上馬，雙腿一夾身下的馬匹，縱身朝著遠處去了。
韓信並不是很瞭解這個所謂的勳爵體系，但他卻是覺著，依照陳珂的功勞，如今的一個縣伯的確是太薄待他了。
韓信微微搖頭：“我以爲他來到了將軍這裡。”
他們在擔憂，是不是秦人的士兵追上來了，所以纔有如此的情形。
“不如今日我們陪老師出門去逛一逛吧？”
“畢竟若是說功臣，他可以算是咱們此次大戰(zhàn)最大的功臣了。”
“我等只是暫時遠離故土。”
蒙恬微微點頭，其實他並不喜歡這樣子的手段，他最喜歡的是殺伐果斷。
“或許，不到百年，我們就可以看到那些匈奴人將我們視爲要仰望的存在，而不是將我們視爲敵人了。”
而當那煙塵散去，他們看清楚裡面人影子的時候，臉上的神色猛地放鬆了下來。
陳珂扶額嘆氣：“今天來又有什麼事情？”
聽著冒頓所描述的美好未來，站在那寒風中的民衆(zhòng)們眼睛中都是涌現出來了希望。
“以我看來，即便是繼續(xù)執(zhí)行，只怕也不會繼續(xù)使用過往的舊制度了，或許會用在陳奉常身上實驗的那一套制度。”
子嬰？
這幾日，這三個人幾乎是成了陳珂府邸上的常客，每日都要來一趟。
是匈奴這團火焰重新燃燒起來的種子。
歌聲哀婉綿長，徘徊在這陰山腳下。
「瞻西王冒頓，受始皇封於此地」
“匈奴的單于以及被我趕到了更加西北的地方去，冒頓接受了陛下的赦封，成爲了大秦的瞻西王。”
如今的匈奴族人本就不多，不能夠在因爲這些原因消耗了，這些都是到了那處新大陸時候的種子。
在前段日子，嬴政以「王室的大宗正怎麼能夠沒有老師」爲理由，將子嬰塞給了陳珂當弟子。
不過既然陛下和奉常都下了這樣子的命令，他倒也不會說什麼，畢竟他覺著自己的腦子一定沒有那位鬼精的陳奉常以及威嚴的陛下好用。
“說吧。”
韓信騎在馬背上，看著這一幕，只覺著這座城池變得更加悲涼了。
“奉常如今只是一個縣伯，恐怕等到此次捷報傳入咸陽，加上張禧龍此人在本次戰(zhàn)爭中的作用，奉常可以稱「郡」伯，亦或者直接稱「伯」了吧？”
“更是九卿之首。”
那裡是他的故鄉(xiāng)。
“我頂多算是一個佔據了諸位功勞的「小人」而已，怎麼能夠以此次的功勞稱呼爲子爵呢？”
說到這，蒙恬笑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見到那位張禧龍了麼？”
有敵人、有隱患，就將敵人和隱患都除掉就可以了。
陳珂微微搖頭：“並不是沒有出門，而是不想出門。”
此時，王城內部的情形十分明朗。
若是真實存在的，那難道不是長生天的恩賜麼？
冒頓的臉上帶著狂熱的信奉，就像是他已經見到了那一片土地一樣：“各位，這是長生天的恩賜啊！”
“奉常運籌帷幄，陛下英明決斷，甚至就連將軍也是穩(wěn)固後方。”
“長生天在上！”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蒙恬淡淡的應答道，而後又是說道：“上一任單于的頭顱，我已經是爲你裝了起來，這便是你功勞的讚賞。”
“我看老師一直在家裡，也沒出門，便想著老師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便來看一看。”
若是存在則還好，若是不存在.
冒頓無法想象，這些憤怒至極的民衆(zhòng)會做出來什麼樣子的事情。
將閭、子嬰、胡亥。
“此次你的功勞，稱伯或許有些難了，但一個子爵的位置，應當是逃不了。”
他握緊手中的繮繩，望著遠處的那模糊不見的山川，以及那殘垣斷壁，還未曾完全修建好，就已經不需要了的長城。
他淡淡的說道：“出門也沒什麼事情，而且一個人出門挺累的，不想出去忙碌，不如躺在家裡，舒舒服服的，也是一天就過去了。”
“這樣老師也就不是一個人了。”
看著子嬰溫和的神色，陳珂略微愣了一下，而後察覺到了子嬰眼神中那一抹關心。
當即心中曬然一笑。
小小年紀，操心的倒是不少。
不過他仍舊是站了起來，看著子嬰說道：“也罷，老師便是陪你們逛一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