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裡幽邃深暗,透過霧氣的太陽現(xiàn)在也照不到大家落腳的地方,怪物強(qiáng)勢來襲,陰寒之氣令本來暗冷的地方溫度驟降,形如夜幕即將來臨的那刻,昏淡無光,陰森恐怖。
它的陰寒不同於煞星的寒氣,煞星的冷寒是如冰凍三尺的冰塊之寒,他的是冰寒,當(dāng)與煞氣融合,讓如掉冰窖,很冷得發(fā)抖,卻至少還能感覺到人氣。
怪物的陰寒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好似滴著血的刀劍尖端指著皮膚,讓人汗毛倒豎,靈魂戰(zhàn)慄。
陰寒風(fēng)來,一羣漢子如被掐住了脖子,呼吸困難。
大家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怪物,它從樹林裡旋出跟他們踩著同一個地方,相距約有五六米遠(yuǎn),它好似驟然發(fā)現(xiàn)了什麼,瞪著那雙清亮的嚇人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們的方向。
怪物幾上浮著一層霧氣,他們對它的模樣看得不併不太清楚,但,卻能確定是人形怪物,它的兩條手臂垂在身側(cè),像個巨人一樣雄偉。
擋在他們最面前的小姑娘,距怪物約四米遠(yuǎn),小姑娘本身嬌小單薄,當(dāng)與巨大的怪物一比,她看起來還不到它一半高,一高一矮,讓人感覺力量懸殊,小姑娘弱得不堪一擊。
咕咚-
過了數(shù)秒,衆(zhòng)人情不自禁的嚥了口口水。
進(jìn)攻進(jìn)攻,殺掉小狐貍精!
劉影難艱的換口氣,從空隙中發(fā)現(xiàn)怪物站著不動,恨不得上去推它幾下,讓它去把小女孩給活撕了。
變異體,還是殭屍?
站在最前端的施華榕,冰魄寒眸微凝,毫無畏懼的與怪物對視。
是的,就是對視,怪物看的正是冷麪神,兩大擁有寒氣的不凡之物遙遙對視,目光如刀,在空中“噼噼啪啪”的交峰。
驚得心臟亂顫的曲七月,仰望著妖魔,幾乎腿軟。
天啊,爲(wèi)毛會是人胄?
妖魔已夠讓人忌晦的了,人胄是妖魔,卻比妖魔更高級,這他媽的還讓人活不?
曲小巫女恨不得轉(zhuǎn)身回去將煞星剁成肉醬,混蛋大叔坑人就算了,還把她往死裡坑,也沒人性了!
“姐姐,是人胄!”
兩童盯著怪物上看下看,俏臉暗沉沉的,滾他爺爺個球,竟是人胄,這年代還有人胄,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知道了!”
滿心顫意的曲七月,弱弱的吞口水。
人胄,是一種天然形成的怨櫱,當(dāng)人被斬首,身體充滿怨氣,修仙的蓄牲會直接從腔子裡鑽爬進(jìn)死者體內(nèi),以怨體的內(nèi)臟爲(wèi)食,並以怨體爲(wèi)穴,自此,死者身體借畜牲修煉,也不會腐爛,甚至還會因畜牲的增長而增長,天生日久,畜牲之體與怨體合二爲(wèi)一,形成所謂的人胄。
最簡單的解釋是——人胄就是獸頭人身的半殭屍半妖的妖魔,也可以說是半鬼半妖的妖魔。
畜牲在食掉怨體內(nèi)臟時,如果當(dāng)時修爲(wèi)略高,可以吞食死者的靈魂,增強(qiáng)怨氣,以此增長修煉進(jìn)度,也有怨體靈魂強(qiáng)大的,反噬掉畜牲的靈魂,從而借用畜牲與自己的身體融合再生。
人胄是特殊的一種妖魔,比正常妖魔更厲害。
介因必須是死於斬首的屍體才能形成人胄,在古時期易出,當(dāng)時至近代,在實(shí)行對死刑犯執(zhí)行槍決後已再難出現(xiàn),現(xiàn)在原始森林忽然冒出個人胄,能不讓人震驚麼?
曲七月被驚得不輕,這隻人胄是打哪冒出來的?
人胄在形成前需要一個漫長的融合過程,沒個百幾十年根本不可能完成,眼前這隻全身長毛,沒個千年也至少五百年以上,老妖魔一隻。
那麼古老的人胄存在於森林裡幾百年,不可能從沒出現(xiàn),若幾百年不爲(wèi)人知,又怎麼會突然跑出來?
一瞬間,曲小巫女腦子裡閃過無數(shù)心思,眼睛則盯著人胄。
這隻人胄雖已長毛,身體卻沒有完全融合,它有四隻手,兩隻是怨體的,兩隻是畜牲的,畜牲的手臂肩與怨體的肩粘合,像是怨體手臂後長出的第二雙手。
兩雙臂緊貼在一起,普通人大約看不出異樣,曲小巫女法眼一睜,便能看出真相,畜牲的手比怨體的手臂更粗。
憤恨,曲七月憤恨得想扯根頭髮絲上吊,白工啊,她乾的是白工!跟人胄的鬥爭肯定是你死我活,拼死拼活的拼命卻是白乾的,天下還有比這更悲催的事麼?
混蛋大叔,回去再慢慢扎你胳膊扎你腿!
舊仇未解,新仇又添,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怒氣高漲,熊熊怒火燒得心血沸騰,恨得咬牙切齒,磨得牙齒兒“咯吱咯吱”直響。
“姐姐,這個毛人是什麼玩意兒?”
兩小童糾著漂亮可愛的小臉,非常非常認(rèn)真的不恥下問,他們看得到鬼和異物,卻沒看透那毛絨絨的是什麼生物。
原諒小式神吧,不是他們太弱,實(shí)在是……呃,實(shí)在是人胄長得太影響市容了,除了一雙睛睛,其他地方全是毛茸茸的,毛腿子毛胳膊,連臉和脖子也沒有界線,眼睛上面也長著長毛,差點(diǎn)將一雙招子遮住。
毛人,人胄就是一毛人,若不是他們也是特別生物,小朋友們也看不出怪物是人胄,會當(dāng)成是巨形動物。
呃!
滿腔哀怨的曲七月,險些嗆噴,毛人喲,這詞用得恰如其分,入木三分。
小朋友太可愛了!
被小式神逗樂了,幽鬱的心情頓好了不少,笑笑的轉(zhuǎn)動眼珠子看看左右的小可愛,微微的動脣。
“哦,原來如此!”兩小童從姐姐的口型讀懂了意思,似有所思的點(diǎn)頭,了不得,原來是那玩意兒,難怪看起來這麼厲害。
先攻哪,眼睛,肚臍,手臂?
小傢伙視線頻頻往怪物身上瞟,尋找弱點(diǎn)。
正當(dāng)兩小童打量怪物尋找突破點(diǎn)時,人胄那雙熾亮如燈的眸子從站著的三才人陣那邊移開,幽幽的瞥向站著的小姑娘。
噓-
組成陣的一堆人悄悄的吐氣,太壓抑了!被怪物盯視的感覺如被利器抵在喉嚨和腦殼,彷彿被死神扼著自己的脖子,呼吸積壓在胸腔,吐不出,漲得難受。
當(dāng)那讓人顫慄的盯視撤走,大家發(fā)現(xiàn)手心竟微微冒汗,當(dāng)驚覺怪物看向小姑娘,心又懸了起來。
而被人胄注視著的曲七月,感覺好似自個被脫光放在冰雪裡,皮膚一涼,全身三萬六千毛孔驟縮,汗毛根根直豎。
陰森,好陰森的目光。
頂著兩點(diǎn)目光,如萬針扎身,心魂俱顫。
怪物居高臨下的俯視小小的人類一眼,有視無睹的無視,又望向人字陣。
它的那一瞥,極度不屑,極度輕蔑,就如看見只小小螞蟻似的,根本不屑一顧,根本毫無興趣。
藐視,那是赤果果的藐視。
“我個太陽,它藐視我們?”
“我擦了個擦,它竟看不起我們?”
兩小童被刺激得不輕,雙雙暴跳如雷,哇哇大叫。
我……
好不容易纔吞下一口水的曲七月,想罵娘想爆粗口,啊啊啊,她這兩小鬼頭究竟是什麼腦子喲,被放過了還不好麼?
只一瞬間,曲小巫女再次想跟人換式神,真的,兩小朋友太坑了,他們還想被“重視”,她恰恰相反,巴不得被人胄無視,她和小傢伙們的思想不同步,求跟誰對換小式神,讓兩小隻去坑坑其他人吧。
轉(zhuǎn)移視線的怪物,大約也聽到了兩小童的爆叫,清亮嚇人的眼睛又下垂,一瞥之後發(fā)出一陣怪聲:“桀桀桀……”
桀桀怪音十分難聽,像瀕臨絕地了無生望的人拖著一大堆對手共赴黃泉的那種巔狂的大笑聲,又似是渴了無數(shù)天,喉嚨嘶啞、乾裂的人所發(fā)出的聲音,怪異刺耳。
突兀的怪笑,震盪著空氣,四周更加陰森可怖。
那聲音也似風(fēng)刀子撞上耳鼓,撞得人兩耳“嗡嗡”大響,飽受摧殘的衆(zhòng)人恨不得去捂耳朵,以隔絕怪聲侵撓。
耳疼,曲七月只覺耳朵被震得快要廢了,冷汗又流了下來。
“桀桀……”
怪物好似對自己聲音所造成的後果相當(dāng)滿意,桀桀怪笑不停。
它的聲音自眼睛下面的黑色毛髮裡飄出,仍然看不到嘴臉,只隱約看見那兒的毛被氣流拂得一飄一蕩的飄動。
它怪笑時,身邊浮著的霧氣也跟著飄浮游動,如山嶺間的霧,時濃時淡,時聚時散的變化。
怪音聲波震波不停,腳下的地面也在微微震抖,曲七月被震得氣血亂涌,胸口一陣陣的發(fā)疼,都快哭了,它究竟笑什麼?笑她和小式神自不量力,還是笑來了這麼多人類,可以開葷吃大餐?
暴跳的兩小朋友也安靜了,一衝跳起來,各各伸出一隻小魔爪,掩住姐姐大人的耳朵,水靈大眼一瞪,惡狠狠的睕人胄,去他全家的,笑什麼笑?
“笑什麼笑,難聽死了。”
“喂,你知道不知道什麼才叫笑?”
兩小童纔不管它是人胄還是人偶,沒好氣的開吼,聲音這麼難聽,還敢張嘴笑,太沒自覺了。
聲音難聽不是它的錯,這麼難聽還笑就是它的不對了。
“桀!”怪物的聲音嘎然而止,再次以藐視的目光瞥眼小姑娘和兩小童,又看向充滿陽剛之氣的人字陣。
忽的,它動了!
帶著一層霧氣的怪物,擡起一條腿,那全是毛的大腿,粗如水桶,真正的是水桶腿,粗粗的,腳掌上也全是毛,腿上毛髮無風(fēng)自動,輕輕的飄拂。
卟-怪物擡起的腳落地,那一跨步足足超越一米有餘,那隻毛腳落地,發(fā)出輕輕的卟響。
咕-
站成陣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怪物,心尖一顫,那口口水竟生生的咔在喉嚨。
一趴腳落下,怪物又?jǐn)E起另一隻腳,它,究竟是要走向人字陣的人,還是要走向小姑娘,誰也猜不出。
“姐姐,我們擋一陣,你快退一退。”
“姐姐,要快點(diǎn)來幫我們喲。”
兩小童鬆開幫姐姐捂耳朵的小魔爪,嗖嗖跳起,以流星趕月之勢,英勇無畏、視死如生、勇往直前的衝向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怪物。
小小的身形在空中一躥,兩小式神在人胄那隻腳落地時也飛到怪物眼前,手腳同出,連踢帶抓的攻擊怪物面部。
怪物第二隻腳一邁又跨出一米來遠(yuǎn),距小姑娘不足二米,它舉臂向上,抓向兩小童。
呼-它的手臂擡起來,帶起一陣陰風(fēng),也在手臂上舉時,每邊的胳膊又分出一條手臂,一粗一細(xì),四臂齊動,抓向兩小童。
小式神前撲,曲七月向後疾退。
“嘶噝-”也在此時,緊盯怪物的衆(zhòng)人霍然發(fā)覺怪物有四臂,驚得狂抽冷子。
果然不是普通怪物。
這一刻,大夥兒總算明白小姑娘之前所說不是故作玄虛,小姑娘果然非凡人,所說無一不準(zhǔn)。
高人,小姑娘高人哪!
這刻,孫文尚等一撥漢子們對小姑娘佩服的五體投地,對小姑娘的本事也是心悅誠服,歎爲(wèi)觀止。
打死她,打死小狐貍精!
劉影站在最後,看著怪物舉手,暗自大喜,滿身振奮的等著聽小女孩子的慘叫聲。
怪物舉起手臂分別抓向金童玉童,兩小傢伙機(jī)靈的得,小身子滴溜溜的一轉(zhuǎn)繞去怪物腦後,上躥下跳,抓後腦,抓脖子,踢它的背。
人胄四手也朝後上上下下的亂揮亂抓,攪得陰風(fēng)陣陣。
兩小童仗著小巧玲瓏的優(yōu)點(diǎn)撓亂,人胄高大力強(qiáng),卻每每快要抓到小童時,那兩小東西又哧溜著滑走,一時竟弄得人胄四手忙亂,兩小式神也成功的絆住了怪物。
狄朝海等人看不到異界生物,只見怪物胳膊亂揮,四手揮舞,心裡納悶得不得了,它在幹嗎?想撓癢癢麼?
冷麪神的目光追隨著嬌小單薄的小身影移動,小姑娘退出幾米遠(yuǎn),在一個地方畫地爲(wèi)圓,繞著圓走,一邊走一邊往地上扔符。
他在軍區(qū)大院那晚見小丫頭也做過相似的事,雖沒猜透所代表的喻意,也心知必然是很重要的步驟。
“吱嗚-”
亂抓了一陣的人胄,也被撓得煩了,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尖叫聲,掄圓了胳脯,似旋螺似的旋轉(zhuǎn)。
那一旋,旋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
陰風(fēng)呼嘯,陰氣肆虐。
站在最前面的數(shù)人,連眼睛也睜不開,衣服被吹得“譁呼”作響,人也幾乎要被狂風(fēng)給掀翻,用盡全邊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被強(qiáng)風(fēng)一刮,曲七月打了個踉蹌,差點(diǎn)給掀飛出去,卻是連爆罵的功夫也沒有,喃喃輕念著咒語,火速將最後一張符扔下。
顧不得喘氣,仰望頭頂上方,昏暗的天空隱約露出點(diǎn)點(diǎn)微光,那久憋的汗再也抑不住,一滴一滴向外冒。
小丫頭累了。
哪怕狂風(fēng)颳面,冷麪神的眼睛也沒瞇,視線留意著小姑娘,見小丫頭汗流滿面的樣子,堅(jiān)強(qiáng)的心上浮出心疼。
怪物瘋狂的旋轉(zhuǎn),舞起一陣狂風(fēng),金童玉童穩(wěn)不住自己,被狂風(fēng)捲得上下亂飄,像大海里的兩片小舟,隨波起伏,飄搖不定。
“姐姐救命!”
被旋得暈頭轉(zhuǎn)向的兩小童,狂呼叫姐姐大人,姐姐快救命,看不見了,什麼也看不見了!
聽到叫哀聲,曲七月嚇了一大跳,張目一看,驚得不及抹冷汗,扔丟出一把符,人也迎風(fēng)而上,直衝旋渦,邊走邊掏開包包,抓起白米嘩嘩連連拋撒。
黃符唰的散開,散向旋渦四面八方,那幾把米粒在空中化爲(wèi)一陣白色的小雨點(diǎn),沙沙落下施渦。
狂肆的風(fēng)減弱,黑色的陰氣遇上米粒變淡。
吱嗚-
米粒白雨之下,呼嘯聲聲的旋渦一秒間靜止。
霧氣籠罩著的高大毛人站住,亮如燈籠的眼睛瞟向小姑娘,也是第一次用正眼看人,眼神怪異,兇狠。
被那一瞅,曲七月頭皮發(fā)毛,又長出一身的雞皮疙瘩,腿兒如灌鉛般沉重,僵硬的幾乎挪不動。
呼呼-被旋得暈頭轉(zhuǎn)向的兩小童被陰風(fēng)用力一掀給拋向空中,飛拋幾米遠(yuǎn),小朋友也清醒了不少,不要命的衝回姐姐身邊,抱住姐姐的大腿,“呼哧呼哧”的狂喘如牛。
“嗷嗚,姐姐,這玩意兒速度太快了。”
“姐姐,暈死我了。”
“姐姐,它很硬,刀槍不入。”
“姐姐,這傢伙爆強(qiáng),目測我們打不過。”
“姐姐,三十六計(jì)走爲(wèi)上策,我們還是扯呼吧。”
吐出幾口氣,金童玉童才喋喋不咻的向姐姐“彙報”情況,哎瑪耶,好恐怖有木有,人胄肉硬如鐵,連他們的爪子都攻不破它的皮,踹一腳估計(jì)像是給它撓撓癢。
強(qiáng),爆強(qiáng)。
這麼強(qiáng)的人胄,還教他們怎麼打?
兩小朋友覺得,目測勝算太少,還是扯呼的好,功德雖可貴,小命更重要,若爲(wèi)小命安全,什麼節(jié)操功德皆可拋。
?
問號,問號,曲七月的腦子裡盡是問號,小傢伙竟然也建議撒退?
這,真屬平生第一遭。
兩小式神跟她相處十幾年,活脫脫就兩小管家,從小管這管那,強(qiáng)逼著她做這做那,也慶幸在不太懂事的時候被逼著學(xué)會了畫符,如果等知事後再逼她學(xué)那些,她說不定早嚇得害怕給甩擔(dān)子不幹了。
總之一句話,兩小童做什麼事只會唆使著她勇往直前,捨生忘死的努力衝,從來不會允許逃跑,這次既然建議撤退,小傢伙被旋暈頭了吧?
曲小巫女覺得一定是小可愛被旋暈頭了,要不哪會沒原則的慫恿她逃之夭夭,不過,也管不得多問,又抓出幾把白白東西撒了出去。
陰風(fēng)止,漢子們也站穩(wěn),睜開眼觀察情況,發(fā)現(xiàn)怪物又與小姑娘對視,爲(wèi)小姑娘抹了把汗。
毛茸茸的怪物站立不定,四面八方浮空飄著幾張黃符。
譁-小姑娘撒出的亮晶晶的顆粒散化成雨,灑向怪物周身,那細(xì)細(xì)的晶點(diǎn)在陰暗的地方閃著微樂,似鑽石般閃亮。
“鹽?”
衆(zhòng)漢子心中直嘀咕,小姑娘還帶著鹽在身上,準(zhǔn)備燒烤用?
粒粒晶鹽落下,怪物身上的呈黑色的霧氣也一點(diǎn)點(diǎn)的淡化,那怕那變化很少,也抹殺不了變談的事實(shí)。
那層霧,是怨體集怨念、死氣和屍氣於一起的陰氣,遇鹽被淨(jìng)化。
“吱-”
身上的黑霧被一點(diǎn)淨(jìng)化,人胄怒了,發(fā)出憤怒的聲音,嗖的跳起來,伸手抓向小姑娘。
“我擦,不帶這麼兇的!”
曲七月驚得頭皮一抖,仰天咆哮,撒開腳丫子忙忙奔逃,被捉到能有好下場麼?
出於對生命的珍視,早無視了人胄所造成的恐怖和壓力,四腳也不再僵了,腿腳也有力了,一邊狂跑,一邊向後撒鹽。
“快跑!”
兩小童一左一右的扶著姐姐的肩,陪著跑。
衆(zhòng)目睽睽之下,小姑娘“呼”躥走,身影快似風(fēng),後面怪物也跑起來,向著嬌小的身影狂追,一邊追一邊揮舞手臂。
!
衆(zhòng)人看呆了,小姑娘的速度太逆天了吧?她她……她跟怪物在騫跑?
小狐貍精小狐貍精……
劉影氣得頭冒青煙,小狐貍精明明跑得跟風(fēng)一樣快,有這麼好的力氣怎麼可能走不動路?小狐貍精竟還要教官揹著走了一路,太他媽不是東西了。
狄朝海用肩抹了一下臉上的汗,小妹妹太牛了,這速度比那天晚上還快,果然奇異人士就是與衆(zhòng)不同,本事也這麼驚人。
冷麪神緊緊的盯著那一抹跑動的小身影。
小姑娘繞著四周亂跑,邊跑邊撒東西,怪物狂追不捨,剛開始大家還能看清,再之越來越快,快得讓人找不到目標(biāo),只聽得風(fēng)聲呼呼。
“前輩,我沒有害你之心,你別追我了好不?”
“前輩,我真的不是特意來捉拿你的,我是來爲(wèi)死去的人超度的。”
“前輩,看你樣子少說也修行了五百年以上,你隱居深山修煉不是好好的,怎麼跑出來四處濫殺。”
“前輩,你修行幾百年不容易,何苦造殺孽,那些都是無辜人,前輩,咱們打個商量,你別再傷人行不?”
“前輩,看樣子你再修行幾百年即可得道,你回你修煉的地方去行不?”
……
小姑娘嚷嚷聲不斷,迴應(yīng)的則是“吱吱嗚嗚”的咆哮聲。
呼嘯的風(fēng)聲,小姑娘的喊音,怪物的咆哮聲,還有細(xì)細(xì)沙沙的輕響聲,成爲(wèi)唯一的聲響,漢子們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則可忽略不計(jì)。
大家也越來越驚奇,一人一怪繞著場子亂跑,有時與他們近在咫尺,怪物也似宛若未見,只對小姑娘緊追不捨。
不知跑了多少圈,大家被陰風(fēng)吹得渾身發(fā)麻,幾乎失去知覺時,傳來一句震天怒吼:“我靠,死猴子,死小猴子,你有完沒完?老孃累了,停!”
一聲獅子吼,震得空氣猛的一蕩,又忽的靜止。
山嶺之間的地方,也有剎那的沉寂。
一抹狂風(fēng)颳過,原本看不清身影的一抹迷彩服倏地站住,小姑娘仍然站在人字陣最前方,隔著大家有十來米遠(yuǎn)。
陰風(fēng)也在瞬間靜止,怪物也站住了,距離小姑娘約三米來遠(yuǎn),圍著它的幾張符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它身上的霧氣也消散大半,只餘下很薄很薄的一層,似一層灰色的光芒。
這一刻,它的模樣更加清晰,那雙眼睛更加亮,亮得讓人觸之心顫,好似能看透人的靈魂。
曲七月已跑得七暈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腦子裡像海水在震盪不休,猛然收足,一手膚膝蓋,一手撫著胸口,彎著腰猛喘氣,豆大的汗粒滴滴啪啪的朝下灑。
累,累死人了。
胸口鑽著疼,再跑下去,她估計(jì)不成腦震盪也會心臟無力供氧而倒地不起,這種跑活,簡直不是人乾的。
這帳先記著,回去再想辦法收拾混蛋大叔。
曲小巫女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閉著眼兒狂換氣,心裡又把煞星給狠狠的問候了一遍。
兩小童扶著姐姐,眼睛盯著人胄,如果怪物偷襲,他們會頂上,讓姐姐喘口氣。
人胄頂著雙嚇人的亮眼,盯著小姑娘看幾眼,再望向人字陣的方向,好似沉思一下,也不管小姑娘,擡腳,舉步,卟卟兩聲,已走出二米多遠(yuǎn),目標(biāo)-人字陣。
“姐姐,人胄又走向那家人了。”
“姐姐,我……”
兩小童向主人彙報情況,正要請示要不要攔截,那話還沒說完響起一聲“砰”的槍響。
非常有力的槍擊聲中,一粒鐵彈子飛向怪物。
那一聲打斷了小童的話,也驚住了衆(zhòng)人,誰無視命令敢私開槍?
冷麪神快速轉(zhuǎn)頭,凌厲的眼神望向後方,他身高一米九幾,比任何人都高,站在最前面如一棵撼天大樹,挺拔堅(jiān)韌,給人極強(qiáng)的安全感。
也因最高,居高一望,很多時候能輕易的看清每個人的表情和動作,那一望也看到了出手的人——特種隊(duì)的隊(duì)長劉影。
施華榕的俊容陰沉如夜,鳳眸凝光,冷冷的一瞥即回首望向怪物。
“誰幹的?”
曲七月猛然睜眼,視線還模糊不清,趕快抹了把汗,清冷的目光看向人見胄。
子彈的速度可與風(fēng)媲美,極速前行。
怪物大約從沒見過那樣的小彈子,清亮的燈籠眼盯著彈子,眼睜睜的看著它,不躲不閃,不拍不接。
砰-
那顆小小的彈子狠狠的撞上怪物的胸,冒起一點(diǎn)菸,空氣裡多了一絲毛髮燒焦的味道。
人胄紋絲未動。
磕-,緊接著一聲似彈殼相碰的聲音裡,一點(diǎn)銅光從怪物胸口反彈著飛出,在空中劃過一個拋物線弧度,叮的彈跳落地。
小小的一粒彈子,再也看不到原形,竟像受到極大的重壓,一端內(nèi)凹,中間鼓起圈。
衆(zhòng)人望向怪物,它胸口的一撮毛被燒掉,隱約露出一小團(tuán)灰白色的地方,它好好的,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落地的小米粒。
子彈無效,怪物刀槍不入!
意識到一點(diǎn),一幫人齊齊屏息斂氣,怪物連子彈都打不穿,那是何等強(qiáng)韌?
瞬間,一片死寂。
端著槍的劉影,呆呆的望望手中的槍,直懷疑自己眼花。
混蛋!
兩小童連殺人的心都有了,他們姐姐正費(fèi)盡心機(jī)的拖延時間以袪除人胄身上的屍氣和死氣,那人竟開槍亂打,那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真該千刀萬剮。
“王八蛋!不懂就不要亂開槍,要是子彈有用我還用等你開槍,我早一槍做了它。”曲七月氣得快吐血,她累得半死才淨(jìng)化掉部分能致人於地的死氣和屍氣,只要再接再厲一把可以全部淨(jìng)化去,那個不長眼的竟然開槍壞事,氣死人也。
再氣也不能撒手不管,呼的跳起來,極速衝向怪物,手中白鹽狂撒,忍不住狂罵:“姓施的,這就是你帶出的好兵,你的一雙招子是幹什麼用的,竟派這樣的人執(zhí)行任務(wù),回去好好洗洗你的睛睛。殺千刀的有種開槍就滾出來自己上陣,別叫老孃幫你收拾殘局啊,我草你老母的,早說了不是一般的東西,你耳朵聾了麼,你腦子被驢踢了麼?怎麼沒聽進(jìn)我說話,你媽生你的時候哪裡撿的是人,分明撿的是個胞衣,你媽……”
氣極敗壞的怒罵聲飄蕩在空氣裡,一干人不敢呼吸,不敢眨眼,哪怕小姑娘罵的話粗鄙難聽,難以入耳,也沒人敢回半個字的嘴。
“我……”
施華榕捱了劈頭蓋臉的一頓,美如天神般的俊臉繃得緊緊的,脣死死的抿成線,鳳眸凝成冰。
狄朝海無比同情首長,小妹妹發(fā)飆是從來不管場合的,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生死關(guān)頭,有人犯忌,她不發(fā)飆就不是他所知道的小姑娘。
可憐的首長,竟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是躺槍啊。
但,首長只能生受了,別人罵首長,首長可以事後算帳,現(xiàn)在罵人的是小妹妹,首長被罵死了也只能自個活過來,再接著去哄小姑娘。
狄警衛(wèi)更同情那位無視命令開槍的傢伙,那人的軍人生涯只怕也到頭了。
這……
甘元峰那顆心還沒從怪物刀槍不入的震驚裡回神,再之被劉隊(duì)長的行爲(wèi)給嚇得冷汗直冒,待聽到小姑娘的罵聲,驚得肝膽欲裂。
小影危矣!
教官何曾被人如此罵過?這回偏偏因小影的衝動白挨一頓,還是當(dāng)著別人的面被罵,教官的怒火無法對小姑娘發(fā),只能全部由小影承受。
想到施教官的手段,他的後背一下子溼泠泠的。
從子彈落地到小姑娘爆走不過數(shù)秒之間,怪物好奇的打量子彈的視線也才擡起來,望向人字陣的衆(zhòng)人。
那一陣陣的鹽雨落在它身上,霧氣一絲絲的消散。
卟,它又?jǐn)E腳走向衆(zhòng)人。
跑動的小姑娘,一下子擋住它的路,那聲罵聲嘎然而止,空中響起莊嚴(yán)的聲音:“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啊唎耶,婆盧羯帝,爍鉢囉耶……”
清脆的嗓音,字字聲聲莊嚴(yán)慈祥。
人胄猛的一震,定定的站住腳,盯著小姑娘看,清亮的眼神第一次浮現(xiàn)出驚疑不定,猶豫不決。
慈悲的咒句,聲聲如佛頌誦。
咒句迴盪,陰冷的風(fēng)慢慢息止,陰暗的地方隱約回暖。
怪物的眼神跟著咒聲變化,似乎在掙扎。
漢子們以仰望的目光仰望著俏生生立在怪物面前,擋著大家的小姑娘,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仰與尊敬。
一個小小姑娘敢於直面怪物,這份勇氣已是讓人望塵莫及,或許換作他們當(dāng)中的另一個也未必能如此鎮(zhèn)定如此平靜。
真正的強(qiáng)者,強(qiáng)大的不是力量,而是內(nèi)心,擁有堅(jiān)強(qiáng)的內(nèi)心,纔是真正的強(qiáng)者,小姑娘是個強(qiáng)者!
鐵血漢子們眼神崇敬,像仰望教官一樣仰望小姑娘,在他們心目中,小姑娘的地位噌噌直上,上升到僅次於教官的高度。
小狐貍竟然罵她……
莊嚴(yán)的咒語聲裡,劉影漸漸清醒,想起小狐貍精罵人的話,氣得心裡噴了幾口老血,血?dú)馍嫌浚瑤缀跻n破腦殼。
小狐貍精任什麼罵她!
怒氣於心,劉隊(duì)長恨恨的瞪著小姑娘的後背,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心中的恨意越來越濃,眼神來越越陰狠,毒辣。
站成人字陣的人,凝神注視著怪物,忽的,怪物猛的一震,迷茫的眼神爆發(fā)出一陣灼光,“嗷”的一聲長吼,爆跳著飛起,衝向衆(zhòng)人。
人胄忽然發(fā)難,讓人措手不及。
“啊-”
衆(zhòng)人駭然變色。
“姐姐快走!”
兩小童大驚失色,化身爲(wèi)影去阻攔人胄。
怪物大概愄懼小姑娘,閃身避開小姑娘,發(fā)狂的衝向人羣,兩小童也只來得及一把揪住了它的腦後長毛。
而就在怪物繞開小姑娘的當(dāng)兒,伸出一腳,向後踢,那一腳在小童抓住它後腦毛髮的同時踢中正合目誦咒達(dá)心神身合一境地的小姑娘。
砰-小姑娘嬌小的身子被踢飛,向被踢碎的稻草人,頹敗的砸向遠(yuǎn)方,她手裡還緊緊的捏著符。
莊嚴(yán)的咒語就此中斷。
“姐姐!”
金童玉童神魂俱裂,一把鬆開人胄,化爲(wèi)一陣風(fēng)追向姐姐。
好!太好了!
這回小狐貍精死定了!
劉影狂喜。
“丫頭!”施華榕胸口一陣鑽痛,痛得幾乎要站不穩(wěn),正要去救小丫頭,怪物已撲來,近在咫尺,出於本能的手腳並用,呼呼向怪物招呼。
煞星帶著煞氣的拳頭,兇猛兇悍,怪物“嗷”的長嘯一聲,避而不理,一下子衝進(jìn)人羣。
人胄如入無人之境,將躲閃不及的人全部撞飛,那些人被撞倒即暈過去,它幾乎在不到一秒之間撞到隊(duì)伍最後,唰的站住,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目標(biāo)——劉隊(duì)長!
它的眼中迸射出千瓦電燈炮一樣的熾光,“桀桀”怪笑著伸手撈向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