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懿太后面上露出一絲悽色,她看向身後房門緊閉的小間:“她也有個精通醫術的爺爺啊。不過,我卻有個精通毒功的父親。你看到外面那面骷髏旗了吧?”
秦詩雨點點頭,目光看向那個小間,疑道:“她?誰?”
雪懿太后卻像是沒聽見她的問,伸手輕推身旁窗闥,海風和天光頓時涌灌進來。
她凝視著碧波無垠的海面,像是陷入某種回憶,自顧自道:“我有個精通毒功的父親,可惜他在我五歲那年,就離了家。他叫慕容夙風,呵呵,一身武藝,一身瀟灑,一身狂傲。我好久沒見他。記得小時候他是極疼我的,往往幫我買回花花綠綠的飴糖……聲聲叫‘凝雪,你看,爹爹給你買什麼糖了’……可現在,我都老了,他也沒回來。”
“那面旗,是他從前掛在家族屋邸門前,把毒經傳給我時,他對我說‘凝雪,你可知麼,毒可以害人,亦可以救人。所謂生死人肉白骨,性命終是無常,說得便是我們慕容家的毒……’”
“後來被仇家暗算,他受傷沉重被迫離家,許是不想連累我們,許是他生來偏愛自由,本就無人能羈絆於他。等我長大了,武功毒技練得比我爹爹更好,我找到那些追殺他的仇人,替他報了仇……可他,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秦詩雨聽得眼腺有點發酸。
原來她是叫慕容凝雪,她口中那個從小就不見了的爹爹,叫做慕容夙風。
凝雪,夙風,在她聽來都覺得是好美的名字,自然的意向,自然的傷。
“我怎麼會跟你說這些。”慕容凝雪擦了擦面上淚痕,其實她完全不用動手,海風已自動來把它們吹乾。
她指著那個小房間,笑道:“你剛纔問我‘她’是誰?你或許並不認識。來,你跟我來。”說著,轉身往那房間走去。
秦詩雨不敢違逆,跟著她往裡間走去。每進一步,便覺內中藥氣更甚三分。可她屏著呼吸,儘量讓自己適應環境。
小扉開了,比起外間來,那真的是個小房間,當中置著藥爐,上面正咕嚕咕嚕地熬著藥,爐後不遠有繡幃牀榻,上面似是躺著個病重的女子,看不清容貌。一股股濃烈的藥氣撲面而來,秦詩雨鼻子被薰得紅紅,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慕容凝雪笑道:“你說你有個精通醫術的爺爺,她也有。可是她爺爺就算再厲害,也醫不了她的心。所以,也只好留下藥方,每日給她照方煎服服藥。但她心灰意喪,總不見好轉。醫者是用藥救人的,可我是用藥殺人的,所以我拿這姑娘是一點辦法沒有了。可巧你來了,你懂醫術,給看看吧,說不定你們年紀相仿,就把她心結打開了也不一定,那便有一線康復的希望。”
秦詩雨聽她說話總是一大串一大串的,算來雪懿太后差不多已經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了,這樣說來更年期也是有可能的。她卻不知道,雪懿太后的性格生來就是多言而活潑,此番對她又無甚芥蒂,這才說得更多了。
她點點頭:“我去看看那位姑娘。”
說著,腳步移動,往那牀榻旁走去。慕容凝雪在一旁道:“她現在應該是醒著的。可她自從被……被那人以極殘酷的手法挑斷了全身經脈,就喪失了所有活下去的念頭。可憐的孩子,如果她能稍微配合一點,性子不那麼剛烈,加上她爺爺給她開的藥方,說不定以後能恢復行走……”
秦詩雨默而不言,她第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病人。順著滿室藥霧,緩步往那姑娘走去。
不知怎地,越靠近那牀榻,她的心頭越發不安,那種不安,就像心裡猛然被重錘擊中,繼而咚咚咚,有沉重悶堵和強烈的難過。
雪懿太后說,這女孩子的爺爺給她開的藥方……
這女孩子的爺爺是誰……
這女孩子,又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