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掌握著人性命的紅點穩穩定在了中年男人的眉心，後者神色有些驚駭，縱使憑藉著多年混下來的經驗勉強壓下了那份心頭的躁動，男人說話的神態顯然少了幾分沉穩，只是嗓音依舊洪亮如鍾：“原來還有高人在。”
冰凌只是冷眼掃過他身後，不答反開口道：“既然是談判，就借一步說話。”
男人聽了要求，眼底閃過一道遲疑，卻只是顧左右而言它：“他們都是自己兄弟，沒必要揹著他們。”
“就算我要和你談的是王福賢和冷麪羅剎的關係？”
男人聞言，神色當即變了變，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表情，只能聽見對方像是清嗓子般咳了幾聲，這纔開口：“你們在這裡等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靠近。”
冰凌看著對方跟著自己走近，眸色微變，被高束在頭頂的長髮隨著她的轉身隨風揚起，模樣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就在衆人都有些出神的瞬間，卻沒有人注意到她脣角的那抹詭異。
幾乎是電光石火間，身手奇詭的女人突然手腕一用力，將距離自己不到兩米的男人一把拉到了自己面前，擋住了那幾枚紅點的瞬間，一下子拽著對方將其拉到了集裝箱的背後。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那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緊接著便是“嗖嗖”的聲音劃破空氣逼來，子彈打在集裝箱的鐵皮上將其打出深深淺淺的凹洞，冰凌躲於其後，雖然足夠充當掩體，但顯然對方火力集中這個集裝箱撐不了太久。
“你們不要想活著——呃啊啊啊啊！”
慘叫聲並沒有持續多久，緊接著就是肉塊掉在地上發出的鈍響。
冰凌看著倒地不起的男人，默默收起電擊棍，另一邊有黑影靠近，她卻知道是誰，根本沒有回頭看的意思。
“嘖，竟然這麼好騙。”
顧君莫有些感慨。他一開始還覺得她堅持一個人見面太冒險，誰知道這女人經熱按把狙擊槍瞄準器直接交給了他。
這些人果然不出她所料佔據了這裡的所有狙擊點，他之前所做的，只不過是在五十米開外的地方用瞄準器單純指著那個男人罷了，都是“殺漠毒蠍”的名號太有威懾力，那幫人竟然這樣也就信了。
“把他扛起來，帶走。”
他看著她面無表情地交代完，動作迅速地將微型氧氣瓶從早就準備在集裝箱後的黑色運動包裡掏出來戴好，一個漂亮的躍身，水面上水花被壓得很小，尤其是槍擊的聲音完全掩蓋了水聲。
顧君莫看著被電暈的身材肥碩的男人，俊雅的眸低不由劃過一絲苦笑。
這女人，使喚起他來，似乎格外理所當然？
……
黑暗的房間，刺目的探照燈亮得人根本睜不開眼。
被捆住雙手綁在椅子上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隨著時間過去，神智逐漸清醒，這才察覺自己當下的處境，一個激靈，眼神裡終於浮現出了驚惶的神色。
“這裡是哪裡！”
“你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竟敢這麼對我！”
“媽的軒哥不會放過你們的！”
男人說著開始罵罵咧咧地吼起來，一開始還是全力叫囂，只是越到後來，嗓子的負荷和身體的疲勞，讓他終於漸漸沒了聲音。
有這樣沉默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房門那裡傳來了動靜，女人一身勁裝，依然是長髮高束，寒冷著眸，眼底覆著駭人的寒霜。
“殺漠、咳咳……毒蠍，你這是，在玩火……”男人的嗓音已經再也不能像洪鐘一樣了，他對著空氣喊了要有幾個小時，甚至更久，只是盯著冰凌的眼神，是恨不得劃膚刻骨的怨毒。
“軒哥……不會放過你……等、咳咳、等死吧……”
“啪”地一聲脆響，血腥味當即在男人嘴裡蔓延開來，男人只覺得嘴裡似乎有什麼異物，漫不經心地一吐，竟直接吐出了一顆後槽牙來。
“嘶……自古美人多蛇蠍，這一下一定痛死。”盯著監視屏幕，穆憐花彷彿深有其感地打了個冷顫，顧君莫卻連看都沒有看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監視屏幕裡面的人，眸光有些複雜。
“你害怕了，哈哈、哈哈哈哈，殺漠毒蠍你一定害怕了！”
“你害怕了，所以不讓老子說下去，你這個臭——”
“啪！”
這次隨著脆響響起的，還有冷冷的女聲。
“你還剩下兩顆牙。”
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好像說著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然而男人火辣辣高高腫起的兩邊臉頰，卻足夠說明對方是使了多大力道。
這女人，是怪物嗎！
冰凌看著眼前人終於安分了下來這才接著開口：“我以爲冷麪羅剎會派什麼人來談判，竟然是刀疤。”
男人聞言一愣，繼而只是冷冷哼了一聲，頗不以爲意：“道上認識爺爺我的不在少數，既然知道老子是誰，就麻痹趕緊給老子放了！”男人似乎還想罵幾句，結果餘光瞟到冰凌那再次寒下來的目光，臉頰上的疼痛是最有力的威脅，讓男人當即噤了聲。
“2011年，和蘇里南販毒集團偷運1噸可卡因，2012年，暗地裡支持蘇里南軍人政府提供軍火，2013年——”說到這裡，冰凌一頓，眸光乍冷地看著眼前慌張的男人，“你在背後偷偷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冷麪羅剎默許的？”
“你……你怎麼……”這些事情都是他藉著做鷹嘴幫二把手之便偷偷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即使有知情者他也都殺乾淨了，怎麼會！這女人，這女人是惡鬼麼！
冰凌看著眼前的男人，眼底嗜殺的戾氣騰成幾乎讓人窒息的壓迫感，看著男人真的精神上開始崩潰，顫顫巍巍說不出一個字來。
“冷麪羅剎知道這些事情，你覺得，你還有的活？”
清冷的嗓音，沒有起伏的音調，聽上去卻像是最惡毒的，無解的詛咒。
顧君莫終於將視線從監視器上移到了身邊男人的臉上，後者自然也知道對方在疑惑他究竟是如何獲得這些極機密的情報的，卻只是不正經地扯出一個笑臉：“我說，小凌真厲害，不過是幾條情報都能把對方嚇成這樣。”
男人嘖嘖轉移話題的努力顯然並沒有成功，顧君莫盯著他好半晌，眼底暗潮洶涌，“你說你知道她想要的情報，究竟是不是真的。”
墨綠的眸妖豔萬分地睇了顧君莫一眼，穆憐花粲然一笑：“當然，說好的。你們幫我解決了冷麪羅剎，我告訴你們那個少年的消息。這筆交易，你們穩賺不賠。”
男人玩世不恭的笑臉好似最精緻的面具，顧君莫打量著對方，抿著脣半晌，最後還是將目光移回了監視屏幕上。
只是這時，在他們錯過的這段時間裡，刀疤已經招供了。
“冷麪羅剎具體長什麼樣他也不知道，只說應該是個年輕男子，三十歲不到。每個週日，他都回去四季青泡溫泉。”
冰凌說罷，徑自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四季青，那家會員制的超高級私人會所？”穆憐花摸著下巴，“那邊的所有會員資料都是絕對保密的，即使是我這邊也查不到。不過黑旗會裡倒是有人是那裡的會員，混進去不成問題。”
黑旗會的運作是精英寡頭，那些人提供資金運轉，而黑旗會保護他們的股價，這樣的合作關係是純粹的利益，因爲只有利益，而且是隻要合作就絕對不會喪失的利益，所以比任何聯盟和幫會都更加穩定。而他手裡的各種情報，一方面是因爲他在世界各地都有線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可以充分調動手裡的龐大資源和人脈網絡。
冰凌聽了穆憐花的話，點點頭：“好，那現在來擬定作戰計劃，後天就是週日。爲了謹慎起見，明天需要模擬作戰。”
“喂，那那個人什麼辦？”
冰凌連頭都沒回，只有冷冷的嗓音飄了進來：“隨你。”
顧君莫頗有深意地看了眼眼前的男人，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我不信任他。”
他嗓音壓得很低又是突然出現在男人面前，讓她稍微一愣。
“這個男人能挖到那麼多，可是和冷麪羅剎有關的他卻一點都碰不到？”碰不到，還是故意有所隱瞞。
如今看來，顯然後者的可能性大許多。而且這種事情不用他來提醒，相信敏銳如她也應該早就察覺了。
“你先出去，我需要換衣服。”
“你——”
顧君莫後面的話被“砰”地一聲，乾脆利落地堵在了門外。
“嘖，你被小凌討厭了哦。”賤兮兮的嗓音絲毫不願放過這種機會，頎長的身體斜倚著門，模樣是一貫的慵懶。
顧君莫沒說話，獨自朝客廳走去。
而另一邊，冰凌在房間裡，再次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上的那個虛擬聊天室。
“四季青溫泉會所會員，每週日定期出現。”
而那邊的人似乎也在線等，很快就飛快回復了一行字：“收到，你注意安全。”
電腦屏幕慘白的光映在冰冷的瞳仁中，冰凌迅速在鍵盤上敲打下。
“是，葉小姐。”
“啪”地一聲合上電腦，黑暗中，灼亮的瞳仁中，是明滅莫測的光亮。
這最關鍵的一戰，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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