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笙緊皺的俏眉和緩開來，臉上剎那間冰雪消融，笑道：“得罪了，那是小女子之前試著玩的東西，若是大俠想要，我這裡到還有一個。”
“不不！”飛鐮慌亂搖手拒絕道，“小人不擅使用暗器，還是姑娘留著吧。關(guān)鍵時刻，尚可拖延一二。”
說到這裡，飛鐮忽然想起了什麼，忍不住伸手從懷裡掏摸出來異樣?xùn)|西，攤在掌心，遞到顏笙面前：“說到暗器……對了，這個東西，你們可認得？”隨手取出一個掌心大小的皮囊，硬實方正，不似暗器藥物。倒出來一看，裡面裝的是塊小巧的烏木鎏金鳳紋牌。
飛鐮看著顏笙狐疑的眼神，連忙解釋道：“這是那幾個琉球人身上帶的東西，似乎很是重要，上面沒有文字，我們猜想應(yīng)該只是個信物，就拿了過來。也許，這上就有要追殺姑娘的人的線索。”
張得湊過去一看，只是一眼，臉上的血色便頃刻間退了個乾淨(jìng)，他大驚失色，猶豫地瞟了一眼顏笙，眼神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最後還是遲疑道：“……這……似乎是……”
“皇后的信物。”顏笙直接說出了張得不敢接的話。
飛鐮聞言也是一怔，聽到“皇后”二字，想必涉及皇家內(nèi)幕，不便多言，見他們認得，便把那烏木鎏金鳳紋牌往前一遞，張得上前一步，在顏笙的示意下接了過來。
飛鐮看了看張得的臉色，又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忐忑轉(zhuǎn)向顏笙：“前面便是入京的大路，一馬平川，再無隱蔽之處。小人這就回去了。還請看在小人僥倖得遇姑娘一行，還送到這裡的份上，不要讓人跟著小人吧。”
顏笙聽了，思量片刻，通情達理地點了點頭：“嗯。”
飛鐮頓時鬆了口氣，輪流看向三人，笑道：“那小人就先走一步。顏笙姑娘，兩位，後會有期。”
秋菊不死心地問：“到底是誰派你來跟著我們？”
飛鐮只拘謹?shù)匦α艘幌拢骸靶∪酥皇莻€拿錢辦事的，並不與上面的客人接觸。我們這個行當(dāng)，許聽許看不許說，所以能不多問，都不會問的。此事確實不知。”
“莫爲(wèi)難他了。”顏笙終於嘆口氣，行個禮，發(fā)了話，“多謝大俠，大俠一路保重。不送。”
那飛鐮大喜過望，略一抱拳，反身便走，轉(zhuǎn)眼消失於夜色之中。
他前腳剛走，張得便問：“真的不跟？”
顏笙點點頭道：“真的不跟。放他去吧。”說罷便打著手勢把站在遠處等了半天的暗衛(wèi)招呼過來。
暗衛(wèi)來了四個。見到手勢，三人留在原地，背對三個不同的方向警戒，一人輕巧地飛縱過來。
剛接近顏笙等人，那暗衛(wèi)便是一驚，腳步頓了頓，似乎見到了什麼可疑之處。
秋菊和張得見狀，整個人繃了一下，都下意識地緊張起來--他們並未感覺到周圍還有其他人存在。若連秋菊這樣的高手都絲毫沒有察覺，對方的功夫一定神乎其神
。
那暗衛(wèi)遲疑著不肯過來，顏笙皺起眉，乾脆直接揚聲問道：“何事？”
她說話語氣輕緩，但內(nèi)容卻很有些命令意味。那人一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放心了似的，乳燕投林似的向他們撲了過來，步伐之嬌俏簡直令人歎爲(wèi)觀止。
走到近前，顏笙纔看清，對面人明明一臉鬍子，身材壯碩，是個男人，卻扭捏著插著腰，翹著蘭花指指向他們。也不說話，只是盯著顏笙三人，眼睛差點瞪出來。
秋菊和顏笙驚魂初定，知道問題出在自己身上，看了一下彼此的形象，這才恍然--她們目前不但穿著短短的男式長衫，還都梳了一個朝天的小辮！旁邊的張得也是一身不合適的童裝，像是不知從哪兒偷的。
三人形象如此古怪狼狽，也虧得四處無人，不然被人知道堂堂北炎皇妃這般模樣，恐怕連顏笙都想要把見到的人滅口了。
那暗衛(wèi)呆了半晌，終於張著嘴開口道：“大人，您這……”
張得忙著邊脫外衣邊解釋：“爲(wèi)了方便行事。”
那暗衛(wèi)聽了深表贊同地點點頭，吐出一句：“……真的挺好看的。”
顏笙聞言立時愁腸百結(jié)，自己沒在這段時間，這暗衛(wèi)營究竟是怎麼選人的？！
她乾咳一聲，招手把那人叫到近處，吩咐道：“給我調(diào)查一下北炎皇后。她從哪兒來，接觸過什麼人，幹過什麼事都要查，稍後統(tǒng)統(tǒng)報上來。”
那暗衛(wèi)應(yīng)了一聲。顏笙轉(zhuǎn)而又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把溫國生那套畫拿出來，摘出那提著詩句的“美人圖”，摺好放回懷裡，繼續(xù)把剩下的一疊紙交到對方手裡說：“這是上次那個任務(wù)的補充說明，你們拿去參詳參詳吧。”那人又應(yīng)了一聲，一起接過，卻不離開。
顏笙忙道：“就這些了，去吧。”
那人翻著眼皮，擠眉弄眼地說：“小人真心覺得好看。可否也效仿大人的裝束？”
“……”顏笙轉(zhuǎn)開眼低下頭，想了許久，才擠出一個詞，“隨你。”
那人甚喜，搖頭擺尾地縱身而去。
秋菊邊拆著頭髮邊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顏笙：“小姐，您確定要讓他以後以這種形象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嗎？”
顏笙也脫下外衫，翻了個白眼，滿不在乎地答：“可以啊。我還準備告訴暗衛(wèi)首領(lǐng)，見到團隊裡有特立獨行裝束的人，人人皆可打之呢。”
秋菊想象著那種情景，噗嗤一聲的就笑出聲來。
張得卻沒有被劫後餘生的活躍氣氛所感染，只是摩挲著那塊木牌，臉上變幻不定。
片刻，他收了表情，神色近乎漠然，彷彿在方纔那張錯愕的面孔上活生生地糊了一層面具，一字一頓道：“萬一一切均與皇后有關(guān)，小姐此時進京，無疑會引火燒身。”
顏笙的長眉微微挑了一下，待要說什麼，張得卻先一步打斷她。
“我知道，就算引火燒身，您也非進京不可，因爲(wèi)
您要確認兄長的消息，”張得深吸一口氣，繼而衝他伸手抱拳道，“只是萬一您勝過皇后半籌，還請留下她一條性命。”
“張得，你到底是誰的人？！”秋菊雙眉一肅，憤然喝道。
張得低下頭，臉上閃過重重情緒，像是苦笑，像是難過，像是爲(wèi)難，像是解脫，良久，忽然嘆道：“方纔，我與您說過，小時曾在師傅那裡聽過幾句琉球話，那便是出自皇后之口。”
他想了想接著說：“當(dāng)年，小人被父母所棄，流落街頭，衣食不保，命在旦夕。正躺在街上等死，忽然一輛馬車風(fēng)馳電掣從眼前擦過，轂轆又將我撞了一滾。我在地上掙扎了幾下，馬車忽然在幾步開外停下來。我先是看見一雙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繡花鞋，再是一隻小手，扔下幾個銅板和兩個饅頭，那是個極小的丫頭，嬌笑著對我說‘這是賞你的’。”
他吞了吞口水，在開口時聲音更加乾澀，“她見我不接，便乾脆讓車伕帶上我，送到了師傅那裡學(xué)藝。當(dāng)天，她曾在我?guī)煾的茄e喝過一回茶。閒時，便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唱了幾句歌。她家大人還因此特別責(zé)備了她，她哭著跑到後院，我跟她過去，問了原委，才知道那女孩是琉球人的後裔。我爲(wèi)了逗她，也學(xué)了兩句琉球話……後來她們走了，我再也沒見過，直到來到宮中。”張得嘴脣顫抖著，吃力地望向顏笙。
“我仔細記得，那女孩後頸上有個小小的紅記，正如……現(xiàn)今的皇后一般。”張得的嘴脣有些抖，仔細看來，似乎絲絲籠在袖子下面的手掌也有些抽搐的痕跡。
顏笙不易覺察地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情緒。
秋菊敏銳地聽見她似乎嘆了口氣，忙轉(zhuǎn)向張得問：“你確實看清了那塊頸後的紅記？”見對方點頭，又道：“莫非皇后竟是琉球人。”
張得遲疑了一下，眼中飛快的閃過什麼，又點了點頭：“十有八九。”
“琉球早已滅國，現(xiàn)在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如今她又派人來襲擊小姐，所爲(wèi)何事？”秋菊託著腮，雙眉圍攏，臉上帶著一絲疑惑。
顏笙搖了搖頭，向張得苦笑道：“她是皇后，獨得皇上寵愛，我躲避尚且不及，哪有勝過半籌的時候。”
他自然是知道皇上獨寵皇后，逼著正妻退位的事情，他忍不住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坦然道：“小姐，張得能預(yù)感得到，皇后必不是您的對手。她縱然對小人曾經(jīng)有恩，小人也已經(jīng)對您死心塌地，再無二心。如今也不要求其他，只盼若真有那麼一天……您能留她一條性命。”
顏笙一愣，摸了摸鼻子，隨即尷尬笑道：“……借你吉言。好！我應(yīng)你便是。”
張得說完，嘴脣再次張了張，只是這次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最後隨後行禮退下。
秋菊望了望對方的背影，她咬了咬嘴脣，最後還是低頭對顏笙道，“小姐，能否借一步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