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使我難過的並不是誰的背叛，也不是自己的咎由自取，而是面對著親人的時候，我的脆弱一擊就破，我的憐憫在此刻發揮的淋漓盡致。

我長久陷入了沉默之中，什麼都沒有遮住我的遺憾，反而遮住了我的強勢，我的脆弱，久久，我才凝神看向穆姑姑，坦然道：“穆姑姑，時間也也不早了，你同我們一起去陌裳的寢宮吧。”

穆姑姑點了點頭，唯是應允了。

我又掃了一眼這些跪著的人，毫不留情，囑咐道：“這幾個人，就全都給我清理掉吧，今日之事我不想走漏風聲，你們應該明白怎麼做。”

那兩個老嬤嬤即刻會意點著頭，肯定的回答道：“是，奴婢們明白！”

而此時我刻意望過青之花，她似乎已經看出了我的脆弱之處，我見的她微微嘆了一聲，她沒有言表，我卻明白著她嘆息之中所包含著的切切言語與那份灼熱的目光與心事。

我淡然對著青之花笑了笑，隨手就牽起了穆姑姑的手，我不想讓穆姑姑成爲別人眼中的囚犯，她只是身不由己。

出了慎刑司，感覺一切就又好了起來，夏風暖暖，融融恰恰。不同於別處的景色，寧國皇宮之中倒是多了一些人情味，但卻始終是冷意冉冉的。途中經過一片蓮湖，我不自覺的就想起了宮府的蓮湖，心生盪漾。

我很乍然的就停住了腳步，望向蓮湖上面那波動著的絲絲青漾，心裡不自覺的就歡喜了起來，尤其是穆姑姑在我的身旁，我就覺得有了依託，有了穩重的依靠，我笑了笑，滿心歡喜的對穆姑姑言道：“穆姑姑，你還記得從前宮府的蓮湖嗎？要比這好看百倍呢！那涼亭裡我同姑姑還有你，還有宮兒母親，我們拉著家常，說著那些市井之事！倒也是歡愉呢！”

可是穆姑姑似哭似笑的樣子，令我怔然，我立即就恍然了，我知道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再提起來也沒有什麼用，只能當作回憶。

我暗暗冷嘲了一下自己，這些事情曾幾何時都成爲了泡影，如今只不過是我所幻想的那般罷了，何必庸人自擾呢。

沒聽見穆姑姑的回答，我就明白了穆姑姑的這個意思，我冷笑了一聲，淡然道：“這蓮湖望的久了，難免也會覺得眼花，何必將心思費在這裡呢，倒是我自己真的有些迷惑了，我們走吧。”

彌留之際，我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心下也暗自生出

了一些私心。

我悄聲望向穆姑姑，她的神色悽然，同我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她面若素白，而我卻是淡妝濃抹。我已習慣如此，現在我就是同那後宮之中的樣子別無什麼差別。

我此刻已然沒有了什麼心情去想以後的計劃，因爲我已經覺得自己是茫然，是不知所措的，我又看向了紅袖，靡顏膩理，我倒還是第一次想到這個詞來形容紅袖。也確實是如此，紅袖她擔的氣，暮然回首，發現從前的一切我都未曾認真過，那麼現在，也是應該要去認真一回了，畢竟說來也是遺憾的。

好似，紅袖從未提起過男女之事，也從未有過什麼感情，我不禁有了些好奇，便問著紅袖：“紅袖你可曾想過要嫁一位你所鐘意的男子？”

紅袖只是微微笑了笑，她的暮色之間多了一些微涼之意，只見紅袖微微嘆了口氣，說道：“伴君如伴虎。那些情感之事我就從未想過，現今，我也亦是習慣如此了。”

聽著紅袖的應答，不免多了一些孤涼之意，即便不是生活在後宮之中，但是在前朝也不見得就好到哪裡去了。或許，前朝裡的明槍暗箭，更是要勝過後宮的勾心鬥角，同樣都是你我算計的，但是在朝廷上，只有你入了皇上的眼，你有功勞，你纔會被加以重用，這同後宮都是一個道理。

只不過，對於我來說，前朝，就像是無底的黑洞一般，權謀，說客，肱骨之臣。哪一個人不是爲了自己的家族，爲了自己的親人，而甘願犧牲自己的呢，母親就是這樣，誰都亦是如此，但是換來的結果總是不得善終。

唯有自己可以有執掌一切的權利，可以定論誰生誰死，而我所想要的就是這種權利。

走的時間也久了些，總是快要覺得身子支撐不住了，索性有個信念一直就在支撐著我，也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覺得迷惑，有些暈。

當我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紅袖在我耳邊輕言道：“這就是陌裳的寢殿了，我們現在要進去搜查嗎？”

我納悶，現在已是晌午時刻了，爲何紅袖會問我這樣的話，更何況紅袖也無需問我這個的，我問著紅袖：“你怎麼會來問我？”

紅袖面露難色，回答著我：“陌裳身子嬌貴，這會正在睡午覺呢，所以她是不喜有人打擾的，所以我才問問你看現在該如何。”

我也是第一次見紅袖這麼的爲難，可是對於我來說，

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爲難，礙於紅袖的身份，也礙於陌裳的身份，這中間還有梅清溪，所以說，這件事情一榮具榮，一損具損。我也明白紅袖對自己的責任很是看重，所以紅袖纔會如此爲難。

朦朧之中，我似乎倒是覺得這個陌裳也果真是嬌貴不已，看起來，這陌裳的確也是出自世家，可是我就不明白了，她爲何會給錦扶當暗衛，這真是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我沒有猶豫的對紅袖道：“晌午又如何？身子嬌貴又如何？我可沒有那麼多的功夫等著她一覺睡起來在問話！”

“好，那就進去查吧。”紅袖的回答有些含含糊糊的，我在這一刻才知道紅袖原來也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這倒是才讓我覺得在寧致息身邊的人，大多數都是墨守成規著的。

我做事從不含糊，尤其是對這種事情，真相我就是要讓他顯現，我就是要從陌裳的嘴裡問出分毫不差的原因。

我性子亦是如此，我就要好好利用，更何況，我的手中現在執掌著的是錦國的大權，有了身後這座靠山，心底自然就多了一些偏見與高傲。

就好像任何的人在我的眼中都是過眼雲煙一般，而這個時候，我也纔開始慢慢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復仇之意本就變質了，亦是我變了心吧。

在這個權勢紛爭，利益縱橫的世代，我所要的只是家人的安穩，要的只是自己的家庭可以安逸，可是，我所期盼著的到頭來，終究還是在辜負著我，是仇恨將我一步步引入了這種無底的深淵，又是權勢，將我墮入了交易的性命。在者，就是我一直認爲著的利益，我的一步步全靠著這種仇恨的心理，踏錯著這屍體堆滿的皚皚白骨。

從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宮家長女，從一個只可以依靠著自己母家存活的弱不禁風的女子，變成如今想要復仇，想要權勢，想要天下的貪婪之人。

我曾經覺得自己懦弱不已，又覺得自己堅韌不屈，到如今，我才意識到，是自己，就一直再用自己的性命來賭當下，來賭今天，如此的荒繆，如此的謊言漫天，對我而言，就是譁衆取寵。

儘管宮家的地位，權勢，在錦國是那樣的赫赫有名，在其他國都，也都是同等，但是我這個人，卻是什麼都沒有的，我沒有母親的赫赫戰功，也沒有父親那樣的商業頭腦，說起來，我一事無成。

可是，我所要的，是別人都不敢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