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快要瘋了
剛得知龍兒是朱鄞褶的兒子時，有很長一段時間，尉妘妗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見她的龍兒長大成人了，可當(dāng)尉妘妗伸手去碰觸她的龍兒時，那張與朱鄞褶長得一模一樣的臉，都總是讓她從噩夢中驚醒。
“母妃，母妃，你爲(wèi)什麼不要龍兒了？”夢中有個悲傷的聲音，這樣問她。
“怎麼會？你是母妃的寶貝，母妃怎麼會不要你？”彷彿闖入了一個迷霧森林，尉妘妗只能在白茫茫的霧氣中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龍兒？龍兒你過來母妃，讓母妃看看你。快點(diǎn)過來母妃這邊。”
“母妃，母妃，你等著，龍兒馬上就過去。”輕快的嗓音響起，而後有個挺拔的少年，穿過了層層迷霧，站到了尉妘妗面前，向她張開了手。“母妃，抱抱龍兒！”
挺拔的少年，溫潤的嗓音，依舊朦朧的臉。
“龍兒，龍兒，你都這麼大了！”尉妘妗張手抱住眼前的少年，淚流滿面。她的龍兒，已經(jīng)長成了這樣挺拔的少年。“龍兒，母妃好想你！母妃好想你！”
“母妃，龍兒也想您。母妃，您一直陪著龍兒好嗎？龍兒一個人好孤獨(dú)。”龍兒的聲音裡滿是寂寥。
“好！好！母妃陪著你！”尉妘妗哭著點(diǎn)頭。“好孩子，你受苦了！讓母妃好好看看你，看看我的龍兒好嗎？”尉妘妗淚眼迷濛，捧著龍兒的臉，想要看清他的樣子。
籠罩在少年臉上的迷霧逐漸散去，露出他清晰的面孔。“母妃，龍兒好看嗎？”龍兒揚(yáng)著笑問。
尉妘妗的雙眸卻陡然睜大，露出驚恐的表情。
“你……你是誰？你是誰？你不是龍兒！”夢中的尉妘妗用力推開面前的少年，連連後退。這不是龍龍兒！這不是龍兒！這不是她的龍兒！面前的少年分明長著一張朱鄞褶的臉！
“母妃，母妃……”看到尉妘妗跌倒，龍兒著急想要伸手去扶，被尉妘妗尖叫著揮開了。
“走開！走開！別碰我！你不是龍兒！你快走開！”尉妘妗慌亂地?fù)]手，冷汗津津地從噩夢中驚醒。
只是夢嗎？可爲(wèi)什麼那麼真實(shí)呢？尉妘妗眼前還那麼清晰地展現(xiàn)著龍兒悲傷的眼眸。“母妃，你不要龍兒了嗎？你真的不要龍兒了嗎？你爲(wèi)什麼不要龍兒了呢？”
尉妘妗開始失眠。雖然一直對自己說龍兒的生父是誰都好，他都是她的兒子。可事實(shí)上，對於龍兒是朱鄞褶的兒子一事，卻讓尉妘妗無比在意。那是一根深深扎進(jìn)肉裡的刺，只要輕輕碰到，就足以痛徹心扉。
失眠的時間久了，尉妘妗甚至一度開始出現(xiàn)幻聽。尤其是近段日子，每當(dāng)夜深人靜的時候，尉妘妗總是聽到龍兒哇哇的啼哭聲。與龍兒彌留之際，如貓叫一般微弱的啼哭聲不一樣，那種撕心裂肺的啼哭，彷彿帶著催命的疼痛，讓尉妘妗的心裂成了碎片。
她快要瘋了！真的已經(jīng)要瘋了！那樣逼真的夢境和那樣真切的哭聲，讓尉妘妗的神經(jīng)線快要崩潰了。
尉妘妗哭得撕心裂肺，痛徹心扉。沈夢璐不知該如何安慰，只有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哭吧，盡情地哭吧！把心中的委屈統(tǒng)統(tǒng)哭出來，宣泄出來就好了。尉妘妗壓抑得太久了。
“尉妘妗，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只有放不開的心。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龍兒在天有靈，也會希望你好好過的。”沈夢璐不知道尉妘妗被噩夢纏身的事，只能從她的角度出發(fā)，用蒼白的言語安慰尉妘妗。
不！龍兒怨她！她愧對龍兒！她不是一個好母親！尉妘妗的眼淚流得更兇了。龍兒那張與朱鄞褶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和他那句充滿悲傷的話語再次縈繞在尉妘妗的腦海裡。母妃，您爲(wèi)什麼不要龍兒？
尉妘妗用力甩開腦海中的魔音，衝著沈夢璐勾出一抹牽強(qiáng)的笑。“沐妃，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你別擔(dān)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她知道該怎麼做！她知道該怎麼解脫！龍兒原不原諒她都沒關(guān)係，她很快就可以解脫了！很快……
沈夢璐擡手爲(wèi)尉妘妗拭去她臉上的淚花。“尉妘妗，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的。老天爺不會一直辜負(fù)好人，朱鄞祁也不會一直辜負(fù)你的深情。已經(jīng)發(fā)生的過去，我們無力去改變，可是未來，我們卻有足夠的能力去把握。所以，一定要努力向前看，勇敢地往前走，不要再爲(wèi)任何人做任何傻事了，好嗎？”
見尉妘妗的情緒逐漸平復(fù)，沈夢璐不失時機(jī)地說出了這番話。尉妘妗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沈夢璐就一直想對尉妘妗說這番話了。不值得，真的，爲(wèi)了救她而自我犧牲真的沒有任何意義。
聽到朱鄞祁的名字，尉妘妗有片刻怔忡。不會辜負(fù)她的深情嗎？可是朱鄞祁明明早就辜負(fù)了她。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她已經(jīng)不想再計較了。
尉妘妗回過神望著沈夢璐憂心忡忡的眼眸。“沐妃，不用擔(dān)心我，明日交換人質(zhì)的時候，你只要勇敢地向前走就好了。答應(yīng)我，待你回到朱鄞禎身邊，就和他第一時間離開好嗎？”
沈夢璐的雙眉緊蹙，十分嚴(yán)肅地盯著尉妘妗。“你呢？你打算怎麼辦？”這樣的人質(zhì)交換，並沒有太多意義。如果她的安全是用尉妘妗的命換來的，那讓她怎麼心安呢？
“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尉妘妗側(cè)眸避開了沈夢璐的視線，低聲回答。
“我不放心，只有讓你和我一起走，我才放心！”沈夢璐毫不猶豫地反駁。“尉妘妗，你別傻了，以你一己之力，你鬥不過朱鄞褶和娜塔莉婭的。明日會面，我相信四郎一定做了完全的準(zhǔn)備，我相信他會同時救出我們的。所以，答應(yīng)我，明天跟我一起走好嗎？”
尉妘妗抽回了自己的手，默默望向一邊。“沐妃，弒子之仇未報，我怎能甘心這樣就走？”
“找誰報？姬文華嗎？她現(xiàn)在距我們就一牆之隔，你想找她報仇，現(xiàn)在就可以去。我陪你去！”沈夢璐站起身來，伸手去拉尉妘妗。“走，現(xiàn)在就去找她報仇去！”
尉妘妗坐在地上不動，望著沈夢璐的眼眸裡是深不可測的哀傷。“沐妃，我……”
“尉妘妗，你連死都不怕，爲(wèi)何還怕會活著呢？”沈夢璐恨鐵不成鋼地望著尉妘妗。說什麼報仇，根本就是藉口！這尉妘妗根本就是一心求死！那麼苦的日子，尉妘妗都挺過來了，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卻堅持不下去了，這讓沈夢璐心中充滿了激憤。
“你不是一直放不下朱鄞祁嗎？你若這樣死了，你讓他以後該怎麼辦呢？尉妘妗，我不相信你沒有察覺，朱鄞祁已經(jīng)將你放到了心上。尉妘妗，這一次，換你不要辜負(fù)朱鄞祁，不要辜負(fù)老天爺?shù)拿酪夂脝幔俊鄙驂翳炊ǘǖ赝緤u妗，溫柔的眸光彷彿要射進(jìn)尉妘妗的心底。
尉妘妗吶吶地望著沈夢璐，一顆心悸動不已。朱鄞祁……尉妘妗在心底默唸著這個名字。朱鄞祁將她放到心上又如何呢？她終歸是再也找不回初心了。她已經(jīng)不再是十幾年前的那個大無畏的少女了，她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年那樣爲(wèi)愛勇敢的勇氣了。
她的身體骯髒無比，她的心傷痕累累，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那麼美好的她了，她已經(jīng)沒有自信再去擁有朱鄞祁的愛了。
心頭氾濫的苦澀猶如驚濤拍岸，一下一下幾乎將尉妘妗吞沒。尉妘妗有些想哭，沈夢璐的眼神太溫柔，她眼裡的希冀太深，讓尉妘妗說不出拒絕的話。
不想沈夢璐太擔(dān)心，尉妘妗用力咬住脣，違心地輕嗯了一聲。
這一夜的沐王府也是燈火通明，誰也沒有入睡。
朱鄞禎，朱鄞祁，景軒以及閻翀翊一家四口都聚集在沐王府的大堂裡，做最後的部署，或者說是在等待娜塔莉婭的消息。
朱鄞祁最後收到的信箋上面，只通知了交換時間，卻沒有寫明具體地點(diǎn)，可見娜塔莉婭有多麼得小心謹(jǐn)慎了。
答應(yīng)交換條件後，娜塔莉婭便再次送來信箋，不允許朱鄞禎帶一兵一卒，只許朱鄞禎一個人隻身前往。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這才增加了朱鄞祁和閻翀翊這兩個名額。朱鄞祁前往是爲(wèi)了尉妘妗，而帶上閻翀翊則是因爲(wèi)，朱鄞禎擔(dān)心沈夢璐有什麼損傷。
七個人圍坐在一起，卻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偌大的大堂氣氛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