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重生

公元2130，我獲得重生。

一百多年前，我得了肺癌。遺體經(jīng)過家人的同意，捐獻給國家科學研究所。一百多年的冰封，我再次甦醒，作爲第一個試驗品，被賦予了生命。

“001號樣本，通電中...插入中樞芯片...強電流激活大腦...一號連接點...二號...三號...命令執(zhí)行。”

我努力睜開眼睛，一片暗藍色，並不是我的瞳孔特殊，而是瞳孔保護液把我的眼前染成了深藍。“譁”一陣水聲，我癱在了地上。世界一片陌生又模糊。隨後，大腦中響起了相機自動對焦的聲音，我的眼睛對準了視線。我花了很大的力氣，轉(zhuǎn)動我的眼球，像個孩子一樣緊盯著眼前的這個白衣人。

我後面，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成功了！激活了！”一百年了...我努力張開嘴巴，試著發(fā)出聲音，我的大腦輸出了指令：是否允許執(zhí)行發(fā)聲？是/否。是！

“我在哪？”

一個月以後，我適應(yīng)了這幅軀體。除了大腦和心臟，其餘所有的器官都用一個個電路與金屬代替，我經(jīng)常盯著自己看，到底在想我是否應(yīng)該活過來。我外表有一層皮膚，下面是極細極細的感官芯片，還有“血管”，所謂血管，就是一根一根的導(dǎo)管，裡面是高聚電子流——能看得見的液體電子流。

爲了我儘量與真人相似，我還有一塊感覺芯片，插入激活，便會有普通人所擁有的感覺。強腐蝕性的鮮紅色的高聚電子流，讓我貼上了危險品的標籤，這一點，我不是很喜歡。

經(jīng)過一個月的拷貝，我的大腦中除了記憶以外，還直接在內(nèi)存條之中存入了幾萬個TB的知識量。我將被作爲全球第一個全能百科真人機器人投入試驗。

當然不可能有太多的這樣的機器人出現(xiàn)，因爲太不人道了。不是人人都有權(quán)利賦予生命，尊重生命這一點每個人從出生就知道。

科學家們沒有消除我人腦部分的記憶，因爲他們沒有找到技術(shù)用機器完全替代人腦，也沒有技術(shù)完全消除人的記憶。我每天都會做夢，都會閃現(xiàn)出若隱若現(xiàn)的零碎記憶，頭痛欲裂。

又過了一個月，我完全掌握了這幅軀體的使用與控制技巧。從外表看，我與常人並無兩樣，不，如果你不把我解剖了，你根本就不會發(fā)現(xiàn)我是機器人。我很奇蹟般的被賦予了在IRRA（International Robot Research Association）的行動自由權(quán)，也就是，我可以穿上西裝繫上領(lǐng)帶在這棟大樓裡穿梭，供研究人員記錄實驗數(shù)據(jù)。

研發(fā)人員最大的失策，就是保留了我的部分記憶與感情，這麼做，我說過了，是因爲他們沒有技術(shù)製造出百分百的類人機器人，在大腦方面，至少他們做不到。融合了機器大腦與人腦，是他們最英明的地方，也是最大的錯誤。

他們太信任我了，認爲我會一直遵守規(guī)則，百分百接受實驗，接受收到的指令。他們又錯了，我知道不公平，我知道感情，如果認爲我只是個試驗品的話，那我就不會記得我的名字。或許是這個腦袋的名字。

“早上好啊，賀光。”

我一怔，楞了一下，忽然我沒有繼續(xù)往前走。多麼久違的名字，一百多年沒人叫過了。還有人記得，是在叫我？或者是有人重名了？是我啊...我感動的快要哭出來，是否執(zhí)行哭泣指令？是/否。否！第一次聽見別人叫我“001號”以外的名字。我回過頭，差點嚇死。

我一轉(zhuǎn)頭，差點撞到那人臉上。我只看到一雙很大的水靈水靈的眼睛，黑色的瞳孔散發(fā)著活力。我嚇得往後一個踉蹌。胸口的自動平衡系統(tǒng)發(fā)出指示，身體做出一個很奇怪的姿勢保持著平衡，我站直。眼球聚焦，很神奇，是個女人。

年齡不大，應(yīng)該...算是女孩吧，很是秀氣，雙手抱著一堆文件，靠在胸口，一件白色的研究外套很新，很新很新，完全就是纔拿到?jīng)]有洗過的樣子，比我在這裡見過的所有人都衣服都白。我沒見過她。

“啊，早上好。”作爲禮貌我回復(fù)一句。

“哇！真的和真人好像！”她好像激動的快要跳起來一樣。捂著嘴感嘆。

我鎖緊眉頭，又來一個新人看戲的，我有那麼好圍觀嗎，當動物園的猴子嘛？不，也許在以後我比動物園的猴子更加受關(guān)注，我算什麼，真的算一個生命？還是外來物質(zhì)？根本不應(yīng)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滾啊你們這些人！我差點叫出來。可是過了一百多年了，我早就不是我了。我轉(zhuǎn)身離開。

“咦？這就走了嗎？”她很失望，失去了一個和機器人對話的好機會？

“安露露，去三十三樓生化實驗辦公室報道吧。”說著，迎面走來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很是文靜，雙手自然地插在兜裡，一晃而過，面帶著和善的微笑。王均，IRRA背後股份公司的董事長，同時也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是這個千人研究所的僅有三個生物機械開發(fā)博士中的一個，其餘兩個分別是陳欣雨，Moxie，一個是中科院院士，一個是美國駐華研究者。至於我爲什麼要介紹這些，因爲，他們就是我的總設(shè)計師，很意外，他們中年齡最大的是陳欣雨，31歲，的確是最大的。

普通人31歲在幹嘛，在忙著創(chuàng)業(yè)，結(jié)婚，找工作對吧，而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人生的巔峰，王均，只有25歲。毫無疑問，這三個人都是天才，全世界僅有的天才。說實話，在IRRA能有一席之地的，都是全世界頂尖的人才，只是，他們?nèi)齻€，是人才中巔峰。估計，他們死了過後，大腦也會被拿去研究，這年頭，人類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啊，好的，先生。”這個叫安露露的果然是新人。我轉(zhuǎn)身準備離開了。她也轉(zhuǎn)身離開，抱著一大堆的資料。到底是她不懂規(guī)矩還是不熟悉這裡的結(jié)構(gòu)，竟然徑直朝著這一層樓的中央供電室走去。供電室，的確是核心之一，少說也有幾萬根電纜，估計也就只有我的腦能力能分得清每層樓的電線構(gòu)造。她就這樣穿著六七釐米的高跟鞋走過去？找死吧！我在一旁目送著王均哼著歌走過，順便看看安露露準備幹啥。我靠，還真準備走過去？...瞎了嗎？

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一個踉蹌，手中的資料文件還是飛了出去，散落了一地，重心不穩(wěn)，向後仰去...

後驅(qū)模式啓動，後肢供電！供能百分之零點零一！提速10m/s^2！

一秒不到，我雙腳一陣強電流通過，疾步衝上。穩(wěn)穩(wěn)地接住。手臂齒輪咔地一聲將關(guān)節(jié)鎖住。

險！她的小腦袋後面就是高壓變電箱，雖然絕緣挺不錯，但是撞上去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麼。我把她扶正。誰這麼缺德啊，設(shè)計大樓這麼挫就夠了，還把變電箱放在這個角落裡，真不怕出事啊。

忽然而來的大動作，所有人都在看向這邊。我無所謂，倒是安露露，很不好意思的把頭埋了下去。漲紅了臉：“對不起。”

這女人真有趣，新來的找不到路很正常嘛：“沒關(guān)係。”

“我送你去三十三樓，電梯，不應(yīng)該從這裡過，從那邊，吶。”我一邊幫她撿起文件，一邊把路只給她看。說白了，她實際上就是想從供電室穿過去坐電梯，可是這裡走不通啊喂，怎麼這麼傻啊這貨，什麼變的呢真是。

“那個，剛纔我...對不起啊。”電梯緩緩上升，她就一個勁地道歉，我沒有轉(zhuǎn)過去看過她，浪費我的電池。人才啊，這貨絕對是人才。不過看言辭和行爲，不難看出，是個很有文化的好女孩。“啊，剛纔抱歉啊...”用得著這麼禮貌嗎，不過是個機器人而已，救人是應(yīng)該的事吧。

“沒事。”

“那個，我剛來呢，不知道...”她有沒有看我我當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背對著她懶得理她。她也不在意。“沒事，久了就熟了。”我弱弱地回了一句。今天是六一。延續(xù)了一百多年了，還是兒童節(jié)，一成不變。我看著玻璃電梯外飛來飛去的私家飛艇，隨便捕捉一輛，視線拉近就可以看見後座孩子們嬉戲的笑臉。

空中都市的繁華，是我那個時代任何一個城市都不能比的，這裡是昔日的北京，今天中聯(lián)的首都——帝都。每月一日，我都要進行定期測試檢修——機能極限和肢體機動性檢驗。說白了就是讓我的肢體進行做大強度的輸出，直到報廢爲止，然後就可以換上新的一套肢體。

“好了，三十三樓到了。”我?guī)叱鲭娞荨?

“你待會在哪，我找不到路啊。帶我走走可以嗎？”很蠢，很無助地望著我。

“可以。不過我要先進行一項實驗。”我看了她制服肩膀上的等級，嚇了一跳，居然是A級研究人員，也就是說和我一樣甚至比我還有特權(quán)，可以有進出任何（除了機密文件室）地方的權(quán)利。

“那我和你一起去？”

“可以。”我弱弱地回了一句。

“太好了哈哈哈。等等我，我這就去報道啊，不要跑了啊！”她看似很高興。說完便飛快地跑進辦公室了。

我靠在電梯門口看著鏡子中的影子，和賀光一模一樣，到底是我是賀光還是賀光是我，我到底是不是我自己？我常常會想。

“喲！001號，早上好啊！”

“早上好，小術(shù)。”

“你站在這幹嘛呢？科長又罰你了？”

“沒有呢，等人。”

“什麼？等人？”

“嗯。”

“哈哈哈，真難得一見，好啦，工作了，回見！”

“回見！”

不一會，安露露就屁顛屁顛跑過來了，俏皮啊，還是挺可愛的。

我沒說話，電梯緩緩朝著二百三十一樓加速上升。“你叫安露露吧。”我問道。

“對啊，你怎麼知道？”她的腦袋從我背後繞過來，杵在我的肩膀旁邊，一頭烏黑的短髮披了過來，水靈靈的大眼睛就這麼努力地轉(zhuǎn)著，我側(cè)過頭嘆氣：“哎...”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對了，你最早叫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