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殷重華問起南錦闕爲何戴面具,南寶姝能那麼淡定,是因爲她不是當事人,她自然不怕,可現(xiàn)在她沒法置身事外了。
因爲“南昭昭”拿去救殷重華的寶物,就是她家聖蠱啊!
被殷重華吹上了天的醫(yī)術(shù),就是她家聖蠱的功勞啊!
這種情況下,殷重華問起“南昭昭”的醫(yī)術(shù)是師從何人,她能不心虛嗎?
回答得稍微有一點不好,就會出事。
南寶姝心虛的同時,又忍不住藉著袖子的掩飾偷偷掐了南錦闕一下。
都怪二哥,憨憨二哥當時救人就不該那麼盡心,瞧瞧,人家胳膊上碗口大的傷疤,他非要顯擺非要把人家治得一點傷疤都沒有留下,這逆天醫(yī)術(shù)能不叫人家牢記一輩子嗎?
也不怪人家來打聽,唉。
南寶姝的心虛和懊惱只是眨眼間的事,她調(diào)整好情緒,擡頭裝作迷惑地望著殷重華,說:“我們不知道昭昭姐姐師從何人,也沒有去打聽過,而且王爺——”
她皺著眉頭質(zhì)疑道:“您剛剛這些話是不是誇大其詞了?我家昭昭姐姐的醫(yī)術(shù)真有那麼厲害?”
她側(cè)眸看著南錦闕,一臉懷疑地問道:“二哥,你信嗎?我只知道昭昭姐姐略通岐黃之術(shù),卻從不知她有王爺說的那般厲害,聽王爺描述,那簡直厲害得都不像凡間之人了,你能信嗎?”
南錦闕懂了妹妹的意思,也裝作一臉迷惑,搖頭說:“我也從沒聽說過,昭昭她跟我們一向沒有秘密的,她爲何沒跟我們提起這事兒?這醫(yī)術(shù)高明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若是真有那麼神奇的本領(lǐng),她爲何不告訴我們?奇怪……”
他摩挲著下巴,故意揣測:“難道是她在外面遊玩時遇到了老神醫(yī),學了一身好本領(lǐng),還沒來得及回南疆告訴我們就香消玉殞了?”
兄妹倆配合得很好,給南昭昭醫(yī)術(shù)精湛一事打好了完美的補丁。
反正他們是啥也不知道的啊,這樣一來殷重華就別想從他們這裡打探到什麼了,反正南昭昭就算醫(yī)術(shù)再高明也是在外面學的,他們不知道,不瞭解,一概不知。
南寶姝跟二哥通氣演了一場,然後皺著眉頭糾結(jié)地指著殷重華的腿,輕聲說:“我還是不相信昭昭姐姐有那麼神奇的醫(yī)術(shù)……王爺,您將我昭昭姐姐的醫(yī)術(shù)誇上了天,那王爺您的腿怎麼還……”
殷重華一直盯著兄妹倆,沒有錯過兄妹倆的任何表情。
奈何人家兄妹倆配合得太好,演技太過精湛,殷重華愣是沒有看出一丁點破綻。
他垂眸暗暗想,難道真是他多疑了?
難道南錦闕戴這面具當真沒有任何蹊蹺,這兄妹倆是真不知道昭昭醫(yī)術(shù)高明,纔沒去找昭昭的師父治療南錦闕的臉?
他暫且將這疑心壓下,看著自己這條瘸腿,回答南寶姝。
“我這條腿當時中了毒箭,毒素已沁入了骨髓,腿徹底壞死腐爛,若是遇到別的大夫,恐怕要將我這條腿整個切除。昭昭能幫我拔除毒素保住這腿,已經(jīng)是我走運了,哪裡還能奢望它完好如初?”
他輕輕捶了捶腿,笑道:“如今這條腿雖然使不上什麼力,走路也瘸,但是它還在,不至於讓我癱在牀上,我已經(jīng)很感恩昭昭了,真的感恩她。”
擡頭看著南寶姝,他說:“所以你莫因爲本王這條腿就懷疑你昭昭姐姐的醫(yī)術(shù),她的醫(yī)術(shù)的確登峰造極,當今之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南寶姝聽著他一再誇讚“南昭昭”,心想,罷了罷了,她就當這王爺是在誇她吧。
她能煉製出逆天的聖蠱,聖蠱能治好殷重華,說起來她也的確是當今之世獨一人。
藏起了心中的得意,南寶姝裝作心痛又震驚的模樣望著殷重華。
她伸手放在殷重華那條腿上,紅著眼眶抱歉地說:“王爺,對不住,我不知道您當時傷得那麼嚴重,我以爲昭昭姐姐當年對您的救命之恩只是隨手施爲,是很輕鬆的一件小事……原來您曾那麼危急,原來昭昭姐姐竟是神醫(yī)在世。”
她擡頭望著殷重華,滿臉動容:“難怪您會對昭昭姐姐念念不忘,她對您恩同再造,換做是我我也忘不了。”
南錦闕暗暗瞅了一眼妹妹,心裡驚歎得不行。
他妹妹真是個戲精!
這演得也太好了吧?
他要是不知情,他都會以爲妹妹說的是真心話呢!
他不甘示弱,也嘆息著說:“我們南疆皇室雖然聽說過王爺您當年受傷被昭昭所救之事,可我們都以爲您受的只是小傷,換做別人也能像昭昭一樣救您,我們以爲昭昭做的不過是一個大夫所做的尋常之事,所以我一直不太理解王爺您爲何如此放不下昭昭——”
他遺憾地說:“是我們孤陋寡聞了,我們真的不知昭昭是個神醫(yī),她三年前對王爺您的搭救也不只是誰都能做的小事……唉,照王爺您這麼說起來,那我的臉的確是遺憾,昭昭若是還在世,我的臉必定是有救的……”
他摸著自己的臉,搖搖頭,苦笑:“可惜造化弄人,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活該我等不到昭昭,活該我戴著這臉上的醜陋傷疤過完下半輩子。”
南寶姝見二哥在演,也側(cè)眸望著二哥,含著淚配合地嘆息道:“二哥,這真是太遺憾了,昭昭姐姐若是還在就好了,或許真是天意吧,這就是咱們的命。”
“……”
殷重華沉默地看著兄妹倆遺憾的模樣,他們有多遺憾,他這個害死了昭昭姑娘的人就有多愧疚。
都怪他。
他站起身再次向南錦闕行禮:“都怪我,若不是我連累了昭昭姑娘,她如今必定還好好活著,兩位不會失去昭昭這個親人,更不會爲臉上的傷疤悲傷……”
他重重一揖,“殷重華在這裡給兩位賠罪了。”
南寶姝和南錦闕隱晦地對視一眼,滿意了。
嘖嘖嘖,這王爺現(xiàn)在鐵定愧疚極了吧?
心存愧疚,就不會再揪著面具的事一直試探了吧?
很好,可以完美揭過這一茬了。
南錦闕和南寶姝連忙示意殷重華不要愧疚,不要再提這傷心事,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
滿腔愧疚的殷重華也不好意思再試探什麼,接下來很安分的烤魚,吃魚,隨便聊些京中趣事,再也不扯其他。
兩刻鐘後,吃完一條魚的殷重華起身出發(fā)去軍營了。
臨走前,讓南寶姝在此等他,到時候他們一起去大長公主府上。
南寶姝牽著榮兒的手,跟在馬兒後面送了幾步,看著殷重華英姿颯爽地騎馬離開,南寶姝還學著別家的小妻子一樣,揮舞著手絹含情脈脈地喊——
“王爺,姝兒等您回來。”
“……”
殷重華騎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南寶姝。
他總覺得南寶姝這依依不捨的樣子像是在送他去戰(zhàn)場。
好像要送他去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