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靜靜的看著他道:“這就是我方纔要細(xì)細(xì)看看你的原因,瞭解越多越覺得你這人深不可測,你況且如此,尊師該是何等樣人呢,非是我無端見疑,只是這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天下高人與尊師相比簡直如同稚兒,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還不顯一絲聲名於世。”
賀然強笑道:“礙於師訓(xùn),我不敢多言家?guī)熤拢埐排娬彛易杂组L於師門,先前也未覺有什麼,可入世之後一比較,方知師父卻有超凡才能,我憑著學(xué)來的這點皮毛之技都能闖出些名頭,很想再回去跟師父好好學(xué)藝,可……,卻難回師門了,唉,我真是不肖之徒,肯定惹師父生氣了。”說著他面露哀慼之色,
“此話怎講。”林煙果然被他引了過來,不解的問,
賀然低下頭道:“師門有訓(xùn),不許弟子沉迷俗世,我學(xué)藝二十年,始有小成,獲準(zhǔn)出來遊歷,師父給了一年之期,可剛半年就遇到了長公主,一見成癡不能自撥,把師父在臨行前的殷勤叮囑忘在了腦後,爲(wèi)博長公主歡心,又違背門規(guī)賣弄技藝,傳了圍棋等物,及至後來更因長公主身陷危難,被迫掌兵、治國,門規(guī)幾乎違反殆盡,師父得知後如能不取我性命已是萬福了,何敢再回師門,我也實在是沒臉再見師父。”
聽說他都有性命之憂了,林煙不由緊張起來,皺眉道:“你做的都是造福萬民之事,尊師獲知詳情後該不會怪你的,你還是儘快寫封書信跟尊師解釋一下吧。”
賀然心中暗笑,神情卻愈發(fā)的愁苦,“你有所不知,家?guī)煂m世別有看法,他認(rèn)爲(wèi)我們這世間就是上天設(shè)下的煉獄,身負(fù)罪責(zé)的才投胎到這裡受苦,救民於水火不但不是替天行道,反而恰恰是與上天作對,要是存濟世之念,何用我出來獻醜,師祖他們早就把這世道治理的祥和安樂了。”
“啊。”林煙微張小嘴,被他這一門的怪異觀點驚得說不出話來,內(nèi)心雖不贊同但也不想隨口評判,畢竟人家有超凡的本領(lǐng),所持觀點想來也不至是不堪一擊的,
賀然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在林煙看來他這是限於師訓(xùn)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難怪你殺戮成性,視人命如草芥,看來是與師門傳承有關(guān)的。”她若有所悟的說,
賀然鄭重的點點頭,道:“你的確聰穎,有洞察事理之能,不錯,在我們看來,殺人倒是替天行道了,惡死之人不脫輪迴,還會繼續(xù)投胎到塵世受苦。”
見人家這觀點都成體系了,林煙積蓄在心中的諸多疑團不解自開了,一臉嚮往道:“如能得見尊師並面受垂詢該是何等幸事啊。”
賀然苦笑道:“這你就別想了,我都沒這機會了,唉,受恩師撫育二十餘年,到頭來不但不能盡孝反而成了叛門之徒,我真是愧對天地啊。”
見他神情如此悽苦,林煙情不自禁的握住他的手,同情道:“看你整日嘻嘻哈哈的,不想你心中還有這麼重的負(fù)疚,此事的確難辦,你可有什麼打算,這樣拖著可不是辦法,你們奉行的觀點既然迥然於世間,那尊師想來是不會就這樣任你胡爲(wèi)的,說不定真會派人來處罰你。”
感受著玉手上傳來的滑膩與溫?zé)幔R然心旌動搖,強斂心神繼續(xù)裝著悽苦,道:“我自知罪孽深重,師父就算派人來取我性命也是應(yīng)該的,何敢作抗拒之想,如一死能稍解師尊心頭之氣也算死得其所了。”
“這怎麼行。”林煙有些著急,緊緊的抓著他的手,
賀然擠出一絲笑容,“能得長公主爲(wèi)伴,又結(jié)識了你們這些特立獨行的絕世佳人,已不枉此生了,寄希望於來世能守心淨(jìng)意早脫輪迴吧,這輩子聽天由命吧。”
此時林煙意識到了自己的事態(tài),抽回了手,但卻沒有什麼害羞的忸怩之態(tài),緊蹙秀眉不說話了,
賀然笑了笑道:“你這人心思太細(xì)密,迫得我不得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你可千萬別跟姐姐她們講,免得害她們擔(dān)憂,師父待我如親子,我想多半不會太絕情的,等易國沒有滅亡之險了,我就歸隱藏賢谷,不再問世事,再過些年等師父氣消了些我回去請罪。”
“能這樣最好。”林煙聽他這樣說,心下稍安,若有所思的問:“你師門是不是與聖女教有些淵源,我跟貞願仙師聊過了,聖女教也視人間爲(wèi)苦海,與你們的觀點契合。”
賀然搖搖頭道:“我也是因爲(wèi)這個才把她從西屏請來的,至於有沒有淵源我就不清楚了。”
林煙眼望餘暉,自嘲的笑了笑,道:“被世人贊爲(wèi)才女,我心中難免也會有些許自得,以爲(wèi)博覽羣書通達(dá)了古今之事,可跟你們比起來我這點學(xué)識又算得什麼呢,今生是無緣大道了。”她的神情頗有些失落,
賀然知道是把她騙倒,這一關(guān)算是過去了,心情歡快起來,道:“我可不這麼想,才能多了未必就是好事,我就是眼前的例子,想過點安逸的日子都是奢求,我寧願才能少一些,剛剛夠打動佳人芳心就行了,那樣就不用這麼勞苦了。”
林煙白了他一眼,道:“上天真是不公,你這麼懶惰的人偏偏有這麼好的運道,遇名師而不知發(fā)奮,一心只圖安逸。”
賀然一臉洋洋自得,鬥氣的做出怪樣,
林煙終於被他逗笑了,道:“還記得嗎,我跟你說過,先父的過世讓我想通了許多,不再以國事爲(wèi)念了,那一段和你相談,你的那些言論也對我影響頗深,細(xì)思誠如此理,人生在世不過百年,活的開心最好,我方纔是又起了貪心了,你說的不錯,天地玄奧,憑我等愚頑之質(zhì)窮其一生又能探查到多少呢,不如隨性而爲(wèi)吧。”
賀然附和道:“是啊是啊,家?guī)熾m有超凡之能,但比起天地來,所知不過也是些皮毛,隨性最好,這樣纔不那麼累。”
“你總是有本事把別人變得和你一樣懶惰。”林煙掩嘴而笑,
“懶惰有什麼不好,至少這樣的人不會去生事,稍麻煩點事就不願去做了,都是懶人世上該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