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生來不及多想,了凡卻已經(jīng)喊出了這五個字。
五個字一出,許半生頓時感覺到了凡體內(nèi)生機的流逝直線增加,至少是剛纔的數(shù)倍,許半生也顧不得許多,現(xiàn)在的了凡看起來已經(jīng)是六七十歲的老人模樣,若是自己生機輸入的速度趕不上,只怕了凡就會因此走到生命的盡頭。
而就在這一刻,許半生似乎也終於明白了了凡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凡知道這九轉(zhuǎn)佛魔變一經(jīng)施展,憑他的實力只能是以更快的燃燒自己的生命爲(wèi)代價。雖有許半生幫他注入生機,可那根本趕不上他生命燃燒的速度。
“了凡!”許半生悲呼一聲,他恨自己爲(wèi)何剛纔沒能明白了凡的意思,若是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了凡有機會使出這九轉(zhuǎn)佛魔變。
現(xiàn)在再說什麼都已無益,許半生唯有瘋狂的將體內(nèi)的生機輸入到了凡的體內(nèi)。
失去了生機的大樹,枝葉開始枯萎,紛紛落地,樹幹也開始乾裂,根部早已從土中一根根的爆出。
此刻生機雖然輸出猛烈,可了凡卻依舊在一點點的衰老下去,顯然許半生輸出生機的速度還是慢了一些,比不上了凡的消耗。
不過片刻之間,了凡就已經(jīng)耄耋衰老,看上去足有一百多歲,許半生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已經(jīng)無法從長相上區(qū)分了凡的衰老程度了,若不是築基都有兩百年陽壽,此刻了凡早已身死。
時光已經(jīng)在了凡臉上身上刻下了無數(shù)的痕跡,再也沒有任何地方可容時光這個雕刻家下刀,許半生也只能加快生機的輸出,不管一切的也要保證了凡不會因此死去。只要不死,就還有希望,至少許半生還有機會溝通幽冥,哪怕付出任何代價,也要讓小鬼在判官的生死簿上給了凡增壽。現(xiàn)在許半生騰不出手來通幽,他也只能竭盡所能的去保證了凡不死。
了凡的苦心總算是沒有白費,他終於還是完成了九轉(zhuǎn)魔佛陀的最後一轉(zhuǎn),九轉(zhuǎn)佛魔變。
剛剛已經(jīng)淡然消失的那尊佛祖,再次隨著了凡腦後的寶光大熾而出現(xiàn)在空中,和剛纔不同,佛祖的出現(xiàn)並未伴隨唸經(jīng)之聲,也並沒有浮屠光幢,佛祖就那樣突兀的出現(xiàn)在了半空之中,眉宇之間,也不盡是慈祥之意,嘴角牽出絲絲詭譎的笑容,那張法相莊嚴(yán)的臉?biāo)坪蹰_始變得邪惡起來。
寶光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氣繚繞,佛祖桀桀怪笑出聲,道:“終於還是讓老子出世了,讓我看看,是什麼狗屁東西竟然讓那個老賊禿不惜將老子放出來也要如此!”說話之間,那明顯魔化的佛祖臉上悄然變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面目猙獰恐怖至極的尊容,口中獠牙亂生,一張闊嘴彷彿能吞天食地。
無盡的黑氣朝著元嬰席捲而去,那元嬰站在自己的本命血鴉背上,見黑氣捲來,也是不慌,他深知了凡的致命一擊自己未必能夠抵擋,是以自當(dāng)竭盡全力,他也燃燒了自己的生命,將自己的實力提升了一個等級。雙手持劍,血鴉拍翅,進(jìn)入到黑氣之間。
許半生已經(jīng)看不見黑氣之中發(fā)生了什麼,甚至就連了凡也看不見了,了凡過於衰老,奄奄一息,雙目早已低垂。
耳旁卻能聽到黑氣之中金鐵交鳴,彷彿千軍萬馬在戰(zhàn)鬥一般,不時傳出元嬰怒吼,偶爾還有他的痛呼,血鴉更是不斷的嘶鳴,其聲可怖。
許半生體內(nèi)的生機早已消耗殆盡,現(xiàn)在維持著了凡生命的,是許半生將自己的生命點燃化成的生機。但是,這點兒生機跟剛纔那股龐然的生機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許半生也只能勉強維持住了凡的性命,不讓他因此死去。
許半生臉上的棱角開始變得愈發(fā)的鮮明起來,這是他生命流逝的跡象,他已經(jīng)從一個接近三十歲的壯年漢子,變成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平添了幾分儒雅之氣。
五十歲,六十歲,七十歲……
許半生步入老年,眼角皺紋明顯,頭髮也變得花白……
黑氣不斷的翻騰變幻,但卻在逐漸的縮小,這顯然是元嬰佔據(jù)了上風(fēng)的緣故。
那化魔的佛陀雖然也感覺不對,不斷的嘶喊,罵聲不絕於耳,可他也再沒有更強的手段,甚至黑氣也所剩無幾,他終於罵了一句:“他麼的,這狗東西還真是強大,難怪佛祖那個老東西要將老子放出來。可是老子也打不過這小子……喂,小和尚,你再努努力啊,這事兒老子解決不了,趕緊把佛祖請回來,只有佛祖才能幹掉這狗東西!”
許半生聞言心中一動,心道難道這九轉(zhuǎn)魔佛陀還有後招?可是,了凡已經(jīng)生機幾近枯竭,若不是他以自己的生機注入,了凡只怕早就撒手人寰。
眼看這黑氣越來越少,偶爾甚至能看見血鴉的翅膀伸出黑氣之外,許半生知道,只怕很快那元嬰就要突圍而出,到時候,他與了凡只有一個死字。
看了看身前渾身浴血絲毫沒有從前那個白淨(jìng)淡然模樣的小和尚,許半生一咬牙,道:“橫豎也是死,那就徹底燃燒吧!”許半生將自在訣完全運轉(zhuǎn)起來,五行神變也瞬間開始在經(jīng)脈之中運行,許半生怒吼了一聲:“枯木變!”然後,他將自己的生命徹底點燃,以自身爲(wèi)燈油,將剩下百餘年的生機完全注入到枯木變之中。
那棵彷彿已經(jīng)死去的大樹再度萌生新芽,枝葉抖動,彷彿一瞬間活了過來。
洶涌的生機被注入到了凡的體內(nèi),讓了凡一下子彷彿回到了一百歲出頭的年紀(jì)。
精神陡然一振,了凡來不及回頭顧及許半生,他口中再喊:“九轉(zhuǎn)佛魔變!”腦後再度寶光大熾,在寶光照耀之下,黑氣頓時煙消雲(yún)散,元嬰站在血鴉背上,蒼茫四顧,似乎不明白爲(wèi)何這黑氣突然不見了。
很快看見小和尚了凡,元嬰大驚,揮劍指向了凡,腳下血鴉雙翅猛拍,他如電如光般射向了凡的位置,手中巨劍眼看就要刺中了凡。
可是他卻沒注意到,空中那面目猙獰早已有些慌亂之色的魔,卻竟然嘴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然後,他一個轉(zhuǎn)身,吸收了全部的寶光,再度變回到那個法相莊嚴(yán)的佛祖。
佛祖臉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手指微微一拈,拇指和中指併攏,其餘三指自然彎曲,口中梵音佛唱,道:“孽障還不伏誅?”
元嬰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氣力都被抽空,也再感應(yīng)不到這個世界的存在,甚至於連跟自己本命血鴉之間的聯(lián)繫也徹底斷絕,他彷彿墮入無邊深淵,想要控制身形卻是連真氣都無法在體內(nèi)運轉(zhuǎn),甚至於他發(fā)現(xiàn)自己空乏一身,體內(nèi)早已沒有了半點真氣,氣海也蕩然無存,只是不斷的墜落,墜落。
在佛祖拈花一笑之後,了凡也是幾近油盡燈枯,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來,就如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一般行動緩慢,他看到許半生眼皮子微微動了動,知道這是將死的表現(xiàn)。生機早已斷絕,他和許半生一樣,體內(nèi)的生機都只夠維持幾個呼吸的生命。
可是了凡卻並未感覺到悲哀,相反,他嘴角帶笑,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十六歲的單純小和尚,站在飛車之上,看著馭劍飛過的許半生,忍不住好奇的走出飛車,憑空而立,一身白衣飄飄,口中說道:“這位施主,緣何如此孤獨的馭劍飛行啊!”唯獨不同的,是那一年,小和尚了凡化作翩翩公子模樣,而在了凡現(xiàn)在的眼裡,他一身白色禪衣,雙腳赤足。
“大哥,我們做到了,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卻同年同月同日死。認(rèn)識你這樣的大哥,小僧此生無憾!”
了凡的身體緩緩的倒了下去,挨著許半生躺下身來,他抓起了許半生的手,又道:“下一世,你我還做兄弟如何?”
等不到許半生回答,了凡早已自行閉上了雙眼。
……
元嬰此刻很恐慌,他就彷彿在一個永遠(yuǎn)下墜的過程中,時間早已沒有了意義,但是他卻始終無法落到底。
血鴉不知何處去,周圍也感覺不到風(fēng)聲,這麼久了,他看不見,聽不到,除了知道自己在不斷下墜之外,甚至連任何感覺都沒有。
“這到底是哪裡?這是怎麼回事?那魔化的佛陀不是已經(jīng)被我?guī)值袅它N?爲(wèi)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元嬰竭力嘶喊,可是這些話語只在他心裡閃現(xiàn),他無法張嘴,甚至不知道嘴在哪裡,只是不斷的下墜,下墜。
突然之間,他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拉住了自己,他大喜過望,急忙伸手向著那個東西抓去。
抓住了,身體也不在下墜,可是爲(wèi)何感覺到生機在不斷的流逝?
這名元嬰本是四百歲的年紀(jì),尚有六百年可活,可現(xiàn)在,他分明感覺到自己不斷的變老,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行動遲緩。
再下一刻,他連呼吸都感覺到困難了。
好在這一切終於結(jié)束了,元嬰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他已經(jīng)喪失了全部的意識。
唯有他體內(nèi)的那個嬰孩,卻是破體而出,口中咿咿呀呀,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轉(zhuǎn)眼之間,嬰孩擺脫了寒冷,他來到了一個無比溫暖的空間,一瞬間,他便喜歡上了這裡,這可比以前他呆的地方強多了。
在這裡,他只有滿心的喜悅,他能夠感覺到靈氣絲絲的正在滋潤著他,他看見前方有光明,他伸出手,邁開腳步,追尋著那點光明而去。
終於,嬰孩將光明抓在了手裡,真是親切啊,真是溫暖啊。
嬰孩擡起頭,他又看到了另外一點光明,他再度朝著光明奔跑,他喜歡這裡,這裡就是他的極樂世界。
嬰孩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逐漸的長大,他沒獲得一點光明,身軀就會增長幾分。
頭上梳起了髮髻,圓坨坨兩個,嬰孩已經(jīng)成爲(wèi)一個孩童。
孩童繼續(xù)長高,轉(zhuǎn)眼少年,繼而青年。
光明越來越多,青年茁壯成長,開始擁有強大的力量,舉手投足之間,便是山呼海嘯,他終於明白,自己是個戰(zhàn)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