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瑩的村莊極爲落後偏僻,從縣城出發,至少需要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平時很少有鄉級領導去參觀考察,更別說縣政府機關人員前去調研了。
縣城原本就坐落於四周環山的地方,陡峭的山脈連綿不絕。路虎車離開縣城之後,完全進入深山勘察一般,與來時全然相反,路邊高聳林立的樹木,倘若不仔細去辨認,還以爲進入了東北原始森林。
坑窪的道路極其難行駛,中間幾十次車子險些陷進去,好在路虎攬勝這種超過二百五十多的馬力爬坡xing強,數次從沼澤一般的道路中掙扎而出。
一路上,阮夢瑩顯得無比尷尬,紅著臉好幾次說:“小宇哥,我就說你別來了嗎?你看看我們這裡,太難走了。我當初就是不好意思讓你過來。”
趙宇聚精會神的駕駛著車子,這種情況怎麼敢分心。因爲在道路的旁邊就是一處山溝溝,倘若一不小心,就會來個車毀人亡。
經過數小時的艱難行駛,原本光潔鋥亮的路虎攬勝徹底變成了滿身污泥的模樣。
接近村莊時,趙宇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有種穿越到七十年代的感覺。
家家戶戶幾乎全是黃土建造而成的房屋,有些人家屋頂竟然還是用厚厚的茅草遮掩,僅有不到十戶人家是八十年代的那種青磚瓦壓在房頂。
趙宇仔細辨析了下,緊緊有三戶房子是普通農村的那種紅磚瓦房。
整個村子面積不大,前前後後加起來不過幾十戶人家,不僅沒有炊煙裊裊的生機感,反倒給人一種生長在抗日年代,剛剛被日本鬼子給洗劫一空的淒涼味道。
頃刻間,趙宇感覺嗓子發乾,有些難以置信的張口問:“夢瑩,這……這就是你們的村子?”
阮夢瑩咧嘴苦笑:“恩,不敢相信吧。其實中國像我們這樣的村莊也有不少的,我上網查過,基本上很多省內都有幾處我們這樣的村子。中國的貧富差距本來就很大嗎?國家要富強,抵禦外敵,擔心侵略,肯定要加快步伐,增加國庫。這樣就苦了有些地理位置先天不足的農村了。跟不上國家的腳步,自然而然就會拖國家
的後退。再加上地方政府無能,吃喝piao賭,官官相護,老百姓又不敢上訪,形成這種情況也很正常。”
“誰告訴你的這些?”趙宇震驚的轉過頭,一個小丫頭對政治的剖析讓他渾身汗顏。
阮夢瑩卻輕聲一笑,不爲所動的說:“這有什麼,我對政治本來就很瞭解的好不好。到了城裡我經常看新聞,還看別人對國情的分析,然後自己在內心權衡一下是非,就知道哪些是客觀公正的說法,哪些是故意挑撥作祟的鼓動。”
趙宇無奈的搖搖頭,才發現對阮夢瑩的認識全然不像是自己瞭解的這麼簡單。
路虎車臨近村子的時候,看到一些村民在田間地頭忙忙碌碌,似乎正趕到秋收的季節,有些人已經開始整理玉米和大豆。
趙宇擡眼看了看四周,恍然發現,這裡的田地並不多。因爲山脈環境的原因,大多地方不適宜種植農作物,外加缺少相關科技人才的實驗和發覺,荒蕪了不少土地。
大多數村民還在守著幾十年前的那些土地當做寶貝,每年春種秋收,從沒想過開墾荒山。
“誒,我爸在那,快看,小宇哥,我爸在地裡,快點過去。”
兩隻眼睛一直興奮打量家鄉的阮夢瑩無意間飄到臨近一戶房子的旁邊土地裡,站著一名年歲已高的老者,身著一身的老版中山裝,四個衣兜的那種。
趙宇加快車速,但仍舊是慢悠悠的將車子開了過去。
在這個不爲人知,一輩子估計很難被世界發現的村莊能一輛個機動山輪車都會成爲焦點,更別說這麼一個闊氣雄偉的大路虎了。
剛進村子,兩人就聚焦了四周所有在地裡幹活的老百姓的視線。
車子來到一處不足一畝的地頭前,阮夢瑩迫不及待的跳下車,激動的眼淚奪目而出,高喊一聲:“爹!”
正在炙熱的陽光下,拎著一把鐵鍬埋頭苦幹的老者聽到聲音,猛然挺直了身體,手裡的農用工具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
那張常年飽受烈日蒸烤導致黢黑的臉頰慢悠悠的擡起來,嘴角哆嗦著喊了一句:“瑩……瑩瑩?”
“爹,是我!”阮夢瑩健步如飛,完全不顧形象的跑過去,一股腦撲進老者懷裡,嚎啕大哭。
“孩……孩子,你回來了,回來了!”
老者正是阮夢瑩的父親,聽說他並不到五十歲,可是半個頭的頭髮都白了。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彰顯著歷經滄桑,一雙全是老繭的手顫抖著抱住阮夢瑩,逐漸失去光彩的眸子竟然有些發亮,只是佈滿了淚水。
趙宇從車內走下,掂著一盒煙走過去,站在老者面前:“伯父,歇會吧?”
看到眼前冷不丁的站著一位英俊青年,老者陡然一愣,推開懷裡的阮夢瑩,邊從趙宇手裡接過煙,邊問:“瑩……瑩瑩,這……這是誰?”
阮夢瑩擦拭著眼角的淚水,破涕爲笑:“爹,我給你介紹下,這是我朋友,他叫趙宇。”
“朋……朋友?”老者狐疑的一愣,有些茫茫然的意思。
阮夢瑩堅定的點點頭:“恩,爹,咱回家吧?我娘和弟弟還好麼?”
聞言,老者原本激動的神情黯然下來,似乎有什麼難以言喻的事情那般,濃濃的抽了一口趙宇給點著的煙,嘆息道:“從你走了以後,家裡是一天不如一天啊。你弟弟的病也不知咋地,越來越厲害。因爲他,你娘眼睛都快哭瞎了,家裡的東西也買乾淨了。”
“我打來的那些錢呢?”阮夢瑩驚恐的瞪大眼睛。
“醫院就是個吃錢的地方,家裡本來就窮,你打來的那點錢還不夠買藥的呢。算了,先不說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者彎腰拿起地上的鐵鍬,抖了抖肩頭上外套,佝僂著身軀一步步走出田地。
阮夢瑩的臉色也隨即拉了下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好,忙問:“爹,那……你的病呢?”
“嗨,我這一糟老頭子,還啥病不病的。老話說得好,五十知天命,過一天算一天吧,糟蹋那錢幹啥,都給你弟看了。”
老頭滿不在乎的憨憨一笑,來到地頭,定眼看了下路上的路虎攬勝,眼神裡帶著別樣的含義,然而可以確定的是沒有任何激動和興奮,似乎還有些更爲哀愁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