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街道。
上班族擠著公交車,菜市場一片吵雜,雷楓被方芷慧強迫來到菜市場買東西,不在乎什麼,只是說需要一點東西。
雷楓轉了十幾分鍾,也想不出方芷慧想要什麼,停在攤位前,一名老人在安靜的洗菜。芹菜和老人一樣安靜的放在最前面,西紅柿則是被冷漠的退後。
老人看也不看雷楓,就算是客人站在面前,只要不露出真正想要買賣的心思,就不擡頭,他認真做著手中的事情,不想浪費一點時間。
時間,是極爲寶貴的。
雷楓停在攤位前,老人沒有擡頭,就這樣,兩人僵持著,沒有太多的東西可以交流,可是冥冥之中,雷楓察覺到其實還有東西,深層次的東西可以交流。
至於是什麼,雷楓想不通,因爲這個問題一直纏繞著他。距離那場戰鬥已經三天了,西京市依然平靜,漫長的等待中,所有高手都蟄伏著。
雷楓和李知守的打鬥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隨機恢復了平靜。造成天地間震盪的威壓,玄冥之劍和五行金針的大對決,讓終生靈魂顫抖。
但是沒有人相信,這是雷楓的力量,因爲雷楓現在還沒有資格做到驅使五行金針,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那麼這場天墓的鬥爭,就不再懸疑,而是一場結果很明確的遊戲。
雷楓出來之前,心情是沉重的,因爲終南的武功廢掉了,再也不能修煉,經脈盡斷,元氣沒有路線運轉,就不可能修煉了。
三少爺和金吉兒在雷楓的治療下,已經好轉。尤其是三少爺,好轉第二天,叫囂著要去南海報仇。
但是沒有人阻止他,三少爺展現了優良的個人素質,決定臥薪嚐膽,東山再起,今天打不過你,明天再說。
唯一令人擔憂的是,終南至始至終都很平靜,沒有因爲武功修爲沒有了,變得很沮喪,失去了人生的信念,反而眼睛更加的明亮。
雷楓現在掌握了第五針,元!
五行金針第一針太極針,第二針陰陽針,第三針生死針,第四針域,第五針元,這五針,雷楓耗費太多精力才勉強掌控,但是發現,效果並不是想象的那麼好,因爲對於終南的傷勢,竟然沒用。
號稱天下第一針,有著鬼神莫測的能力,居然沒有用處,半點用處都沒有,雷楓甚至開始懷疑五行金針的用處。
最後,雷楓知道了原因,因爲他還不夠強大,不是因爲工具不好,而是因爲人不夠強大,如果是五行金針的上一任主人,絕對會輕而易舉的治療好終南。
可是,經脈盡斷這種練武之人最重的傷害,畢竟還是沒有辦法,前五針針對的是普通人的病情傷勢,第四針和第五針,針對的是自我修煉。
但是,對於另外的練武之人,沒有作用,或者作用不大,雷楓找到了繼續前進的道路,目標很明確,就是繼續尋找第六針。
第六針,到底是什麼?
雷楓不知道,連天墓老人都不知道,因爲他好像從來沒有出世,就算是上一代主人,都沒有施展過第六針。
當然,促使雷楓繼續尋找第六針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李知守的斷劍之約,南海的地獄門中,給了他很大壓力。
源自靈魂的壓力,是因爲宿命的對決,是玄冥之劍和五行金針之間的對決,兩者都是天下神兵,曾經因爲那個人,五行金針排在第一位,玄冥之劍不服氣。
鎮壓在南海之中的玄冥之劍,已經透過李知守傳達了自己強烈的願望,作爲天下五神兵的老大,自然不甘寂寞,即便沒有認可雷楓,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選擇了強烈的爆發。
這一戰,必將舉世矚目!
但是雷楓現在很平靜,因爲面前的老人很平靜,平靜的做著平淡的事情,平靜的對待自己的客人。
老人是個高手,雷楓接近攤位的時候,就感覺到勁氣的波動,雖然並不是傳說中的大高手,可是不知道爲何,雷楓察覺到心靈的平靜。
武道,成就的是人生,每個人道路不同,對人生的定義不同,老人走的就是很成功,因爲平靜,所以成功。
而且雷楓可以看得出來,老人時日無多,他年紀很大了,坐在攤位上,不求名氣,只求安心做著自己的事情。
也許,買菜不是他的喜好,或許是因爲老闆的要求,或許是臨時幫別人做點事情,但是老人很認真,很安靜。
雷楓覺得缺少這種對待人生的態度,因爲他有著太多人需要保護,有著太多的敵人在時時刻刻的關注他。
壓力,反而讓人浮躁。
兩個人就這麼安靜著,這時候,雷楓笑了。老人這才擡頭,看到了雷楓真誠的笑容,跟著笑了。
“年輕人,你想要什麼?”老人問道。
雷楓隨意點了一些青菜,要掏錢的時候,老人笑道:“幫老婆買菜?”
雷楓搖頭,說道:“不是老婆。”
“我感覺到你內心很不安分,年輕人是不是有煩心事?”老人又問道。
雷楓點頭,說道:“希望很多,所以煩心。”
老人贊同道:“我年輕的時候也很浮躁,因爲當時有兩種職業讓我選擇,一個是繼承家裡的產業,做個老闆,一個是陪著家裡不認可的老婆出來做生意。”
“老人家最後很快樂。”雷楓說道。
老人搖搖頭,說道:“我離家的第二年,我父親病死了,母親讓我回家。我沒有回去,因爲老婆當時懷孕要生了。”
“爲了老婆和孩子,所以沒有回家,我以爲孩子是未來,有著孩子,母親會接受一點。孩子出生了,我母親病死了。”
老人很平靜的敘述著自己的人生,說道:“母親臨死的時候,都在念叨著我的名字,但是沒有見我最後一面。”
“我很後悔,因爲人生中錯過了最重要的事情,但是我依然沒有回家,因爲回不去了。父母死了,我才三十歲。”老人語氣依然平靜。
“我兒子四個月大的時候,死掉了。原因是我和老婆有著天生的染色體不合,因爲這樣,我們沒有孩子。”老人依然平靜。
“我依然沒有回去,即便是兄弟姐妹哀求我。那時候,我覺得人生都充滿了悲傷,可是更加悲傷的還沒有來到。第二年,老婆忽然死了。”
老人輕輕的擺著攤位上的芹菜,望著雷楓的眼睛,說道:“我的親人,幾年之間,全部死了。我當時終於明白,其實人生就是如此。”
“我變成了一個乞丐,走遍了整個華夏,整整十年,用十年的時間,想要忘卻心中的痛苦以及痛苦帶來的壓力,可是做不到。當我發現做不到的時候,便回來了。回來的那一年,記得下大雨,家裡的唯一兄弟因爲和人爭執被人捅死了。我也見兄弟的最後一面。”
雷楓聽著,心中震撼,這種悲傷的人生,只有在小說中可以安排纔可能出現,好比《活著》裡的富貴,都死了。
但是讓雷楓最震驚的還是老人的語氣,不是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平靜,反而是對生命推崇到了極致的平靜。
“我是天煞孤星。”
轟隆!
當雷楓聽到這句話,忽然變色了,因爲感覺到老人大有深意的看著他,眼神中藏著很多意想不到的東西。
是什麼讓心靈如此的震驚,是什麼讓心靈飽受著煎熬?
雷楓在嘗試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心很痛,壓制不住的痛苦,在很多玄妙的天空中,有著令人感傷的理由和無數讓人泣血的故事,但是似乎每一個與雷楓沒有關係,似乎每一個與雷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天煞孤星!
雷楓深呼吸,盯著老人想要從他眼睛裡看到什麼,但是很快失望了,因爲老人沒有透露什麼,只是很平靜的敘述著自己的人生。
“爲什麼?”雷楓問道。
老人笑笑,說道:“你想問我,爲什麼會跟你說這些?那你想聽到什麼樣的原因,是上天的註定,還是命運的輪迴。天煞孤星,就這麼的在我身上徘徊,因爲我從來沒有這些事情的時候,他降臨在我身上,但是當我費盡心機去嘗試尋找答案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天道,你思考與否,他就在那裡。”
雷楓心中狂震,因爲從老人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什麼,冥冥中好像要表現什麼,可是總是差一點,捕捉不到。
爲什麼?
雷楓對老人的身份開始感興趣,對方真的很不簡單,有一種完全看不透的感覺,就像是和天墓老人一樣,表面都是虛僞的,同時也是真實的。
現實與理想結合,達到了完美的統一。
雷楓忽然想起了什麼震驚的看著老人,見他平靜的笑容,失聲道:“你是……”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搖晃著,說道:“我是誰不重要,你認爲我們今天的相遇是上天註定的,還是可以安排的?”
這可問題很奇妙,雷楓不知道怎麼回答,所以選擇沉默。
老人見雷楓沉默,說道:“其實,我曾經和你一樣,但是有天早上,我忽然醒來,就在我兄弟死的第二天,我擡頭看著太陽,忽然覺悟道,其實天道就是如此,不管你如此嘗試,你境界在什麼程度,他都在那裡,冷漠地看著世人。”
“雷楓,你可明白?”老人忽然笑道。
雷楓身體顫抖因爲看出了老人的身份,他不是一般人,而是一個絕世的強者——聖人,西京市除了天墓老人之外的第二個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