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淅瀝,窗外迷霧層層,薄雨綿綿。
老人有些歉疚的道:“對不起,這都怪我,無端連累了你。”
葉痕搖頭苦笑:“這不能怪前輩,你跟我的相遇,這本來就是一場緣分,既然讓我葉痕遇上了這件事情,想抽身也不可能,你告訴我的路,我想,會試一試的,也許,能夠幫助你,重新執掌,武當的大權。”
老人直接擺手,語氣無限滄桑的道:“再回武當,我是不奢求,也不想了,我只想做個山野閒人,了此餘生。”
葉痕聽得有些感同身受,不覺得一想,這老人這般大的年紀,的確,生命與權力,對他來說,根本已經不重要,所以,也不再強求:“那前輩以後有何打算?”
雨還在下,而且越下越大。
“我想離開京城。”
“離開?”葉痕有些遲疑的道:“那前輩可有去處?”
“天下皆是去處。”
葉痕忽然道:“前輩,我倒是有一個請求,不知前輩應允不應允。”
老人望著葉痕:“我已經一把老骨頭,要幫你,也幫不上了。”
葉痕一笑:“前輩誤解晚輩的意思了,我如何敢讓您效力,只是,有一處,非常適合前輩修身養性,當然,前輩若有心思,幫我調教一下手下兄弟,葉痕就感激不盡了。”
“我本就欠你的人情,還了也罷,呵呵”,老人淡笑。
葉痕心裡卻有點不是滋味,好像他在逼人似的。
不過,能有這老人調教手下兄弟修煉,相信,那些在z市跟j市修煉的弟子,進境會更加快。
“其實前輩心裡不必鬱結,我給前輩找的這地方,相信前輩一定很感興趣”,
老人有些好奇:“哦?”
葉痕微笑:“前輩可曾聽過修真界?”
老人點頭:“這是個虛無縹緲的世界,難道,還會真的存在?”
“只要相信,那麼,一切都會存在。”
老人神色有些變化:“葉痕,你過去的十年,對很多人來說,都是謎,沒有人知道你那十年是如何度過的,能告訴我嗎?”
葉痕微笑著,把自己在修真界的遭遇,跟老人大致的講了一下。
不得不說,老人很慨嘆。
他活了九十歲,卻從不知道,超脫人世之外,還有一個浩大的修真界。
“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去修真界?”
葉痕點頭:“正是,反正前輩塵緣已了,再無掛心之事,不妨到修真界一行,那裡有個通天峰,聚雪巖,我有一個朋友在那裡養傷,你平日無事,就可以在那裡居住。”
老人沉思良久:“行,就照你說的吧。”
葉痕心裡興奮極了:“如此,我會立即給前輩安排去z市的機票,前輩現在z市小住一段,到時候我回去,一定會帶著前輩,去修真界。”
老人答應後,就先行告辭。
本來雨大,葉痕不想老人離開,可是,老人卻十分執拗,葉痕只能目送他離去。
但見綿綿細雨中,老人隻身坐在輪椅上,撐著一把傘,漸行漸遠。
重重雨幕之中,老人的身影,越漸模糊。
葉痕神思飄飛,忽聞一聲巨響,回過神來。
崢……
一陣琴聲驟然而起,以一個很高的調開始,帶著一絲驚天動地的殺伐,在漫天細雨中,悠然傳來,令葉痕的心,忍不住一揪。
祁老推著輪椅,已經轉出新和小區前的一條街道,然而人還在街心,就忽然止住了。
他看到了一個人站在雨中。
這個人沒有打傘,可是,一滴雨也落不到他的身上,他的周身,都像是有一層無形的氣流,
他的身前橫著一個古琴,一雙有力的大手,正在琴絃上撥弄,彈奏出各種各樣的曲調。
他的神色無比專心,彷彿忘了此刻還在下著雨,醉心於那彈奏之間。
而祁老,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臉色卻變得很難看。
這個人看起來也不恐怖,年紀不小,有六七十歲,不過比著祁老來說,就小不少了。
他生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此刻在這雨簾裡,還有人在專心的聽他彈琴。
其實,在這幾條街裡,能夠聽到這琴聲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祁老,一個,就是還在新和小區的葉痕。
說來也很奇怪,聲音,本來就是讓人聽得的。
但偏偏達到一種頻率的時候,人就聽不到了。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聽不到,有些人,還是能夠聽到的,比如葉痕跟祁老這種實力都已經在武聖之上的高手。
忽然,琴聲止住。
那人揮手將懸空的古琴給抄在手中,望著輪椅上撐著傘的祁老:“我等你有一段時間了。”
“看來,石木不殺我,是絕對不甘心”,祁老長嘆。
天上的雨,落的更急,落得更密了。
“有的人,活在世上一天,都能夠令人食不安寢,這種人,就必須死!”那人冷然道。
祁老苦嘆:“既然我已經是該死之人,那,你就開始吧。”
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手還撐著傘。
那人則再一次聚精會神的彈起琴來,這一次,琴聲爭鳴。宛若兩頭野獸廝殺,其場面之壯觀,簡直是驚心怵目。
當然,這只是葉痕在聽到這一陣琴聲的感覺。
他覺得,這已經不是一種和悅的聲音,而是一種殺人的琴聲。
琴聲能殺人嗎?
漫天的雨滴,本來自然的飄落,然而,在這陣琴聲響起的剎那,忽然有一刻的停滯。
對,停了一停。
然而,變化就更加奇特。
他們不再往下落,而是,全部都在一個水平面停止下來,所有的雨滴,都在虛空凝聚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若是有人在這裡觀看,就會發現,此刻,祁老跟那彈琴的老人之間,就隔了一道雨水堆積的牆。
驀然間,琴聲一震,發出一個尖銳的聲音,彷彿火車輪子跟軌道摩擦的那種聲音。
總之,很刺耳。
葉痕聽得心裡,就像是被一隻大手給絞著一般,很是難受。
而祁老此刻不但難受,更危險。
所有的雨滴,在一剎那之間,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居然夾雜著一股無懈可擊的霸道之力,全部涌向祁老。
這一刻,祁老將手中的傘微微一擡。
那柄傘就飛上了高天,之後,祁老雙手互劃,說也奇怪,他這雙手只是微微交錯,身前,就出現了一個無形的太極。
當然,這是以真力凝化的實像。
所有的雨滴宛若暗器一般打來,可是,在遇到這太極以後,都紛紛被吸附進去。
那不斷運轉的兩個半球,就像是命運的齒輪一樣。
任你的攻擊再猛,也終將在這兩個齒輪下,屈服。
這,就是太極。
武當的看家絕技,上乘武學。
但是,這雨滴實在是太多,太密,祁老終究是難以強撐,雙手一震,將那無形太極給推出去,輪椅倒退三丈有餘,才穩下來,臉色一變,噴出一口血來。
顯然,這個人的實力,要高於祁老。
祁老已經是武聖中期的高手,來人,至少已經在武聖後期。
這種實力,恐怕也只有天機老人孫明延來了,能夠招架。
這人到底是誰?
太極一出,所有的雨滴,全部被卷落,總算,這一道攻擊,被祁老給攔住。
那人望著祁老,神色有些訝然:“自從我創出這破陣子之後,很少人能夠攔下我第一擊。”
祁老神色很是凝重,他從剛剛的一擊中,已經感覺出,此人的實力,要比自己高。
而這無聲的琴技,更是高超的嚇人,非自己這種實力能敵。
他大致已經算到,自己的死期將至。
不由苦笑一聲:“石嵩,你是我最小的師弟,可悟性也不一般,這破陣子的琴技,將太極之意,暗暗附著,我很歎服,只是,殺伐太重,少了清靜無爲的心境,反而達不到上乘!。”
石嵩冷笑:“就算達不到上乘,殺你也足矣。”
祁老默然:“我也不奢望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將武當引領到一個正途上,否則,將愧對先人。”
石嵩不屑道:“二師兄,自從三師兄掌管武當一來,日益壯大,這十年一屆的武林盟主又將角逐,到時候,絕對穩勝少林,咱們武當坐上第一把交椅!”
祁老不語,雨滴滴落,將他渾身給淋個溼透。
可是,他卻無動於衷。
因爲,他在這個時候,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就站在他的對面,站在石嵩的後面。
他很年輕,很淡定,目光中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望著老人。
石嵩的實力高深莫測,自然也察覺到身後有人,不過,他沒有回頭,因爲,他感覺到此人的實力,相比他,還差了一大截。
所以,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這雨越來越大了,你們兩個老人家在路上攔著路,影響交通,不怕,出車禍嗎?”葉痕的語氣有點調侃。
不過,雨還真是下大了。
雨滴也變大。
天地間都是一片嘩啦的下雨聲,遮掩住了一切,車輛已經越來越少,來來往往,誰也不會注意上,濛濛的雨中,還站著兩個生死對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