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張裡笑說領導現在忙什麼呢？王樹也笑呵呵回道，忙什麼，也沒忙什麼，正在忙著應酬呢，你來電話我剛好能脫點身出來!張裡就笑，說你一個堂堂大市長還有什麼人能敢讓你不得不應酬？不想吃吃喝喝就回家休息嘛，幹嗎搞得那麼累！王樹就笑嘆說你這傢伙，一拍屁股走人了，現在把南山搞得風生水起的，你當然過得舒心了，誰敢強迫你呀，巴結你都來不及，說不定哪天你就憑著這些政績上去了，一成領導，再想巴結就晚了，所以便現在是最好時機，你是潛龍在淵啊！

張裡就笑，說什麼潛不潛的，現在權力部門是金字塔結構，上面的少下面的多，要說潛的話恐怕潛的人也太多了!你這話說得太官僚啊!王樹就笑說別人潛不潛我不想知道，但是老弟你真的是潛的，你是蓄勢待發，等待雷霆風雲大作就是你沖天而起之時，想想，多讓人期待，夠激動的！

兩人之間插科打諢起來，張裡知道這是有意在耗時，免得過早回到酒桌上，聊著聊著就說到了工作上，王樹嘆了口氣說，難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們天天成了漢堡了！張裡嗯著點頭，項州的現狀他也有點耳聞，周琦峰這位第一領導與市長之間鬧得有點不和，其實說起來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兩個一把手間總會有意見不統一的地方，這很正常，就算兩個人在一起時還有不同意見的時候。但是在官場上就不是如此簡單了，原因無它，權力！兩個人手上都握有重權，如果一方讓著另一方，也就意味著權力的流失，當然隨著權力的流失還會流失更多的東西，包括威信呀、尊言呀、在下屬面前的號召力下等等，說起來簡直是道不盡理不清，而領導都很看重這些東西。

一把手周書記那是前省委書記的秘書，雖然是前兩任了，但是顯赫出身資源還是很豐富的，比起市長來要多得多，這就養成了書記有些自大的心理，擺明了把市長當二把手看，這樣一來積怨自然是越來越多，連外面都有傳聞，在市領導班子裡這已經是公開的了，這就讓王樹、鄧衛東這些人很頭疼，如果他們年齡像老袁、何厚才那樣偏大倒也算了，誰也不惹沒什麼事，但是偏偏他們正當壯年，選擇中庸之道其實不好，兩邊不得罪，但兩邊都不得好，也就意味著一有機會就不可能輪得上這種中間派！

所以站好隊、跟對人才是最好的，但是如何站、如何跟對就學問大了！

王樹的苦惱正來源於此。

張裡聽著老友訴苦，驀的他心下就一動，聯想到周大書記跑到省城來了，不會是有點什麼動作吧？他想了想就試問說，你跟哪些人在一起呀，王樹說還能有誰，你都說了，能命令我的除了書記市長還有誰？張裡就噢了聲點頭道那就對了，王樹說會就對了，張裡就點了點頭小聲道，我知道你們書記大人在哪，他在省城呢，剛纔約好了吃晚飯的。

嗯——，電話那頭沉靜了兩三秒，像是王樹在思考，王樹接說你真約他了？張裡說是啊，不過是他打電話給我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來省城，我來有點事要辦的，不知道怎麼就被他得知行蹤了，我都上路回程了，又被他叫了回來。

王樹就笑了起來，說我剛纔說什麼來著？你是潛龍在淵，這會真要一飛沖天了！提前恭喜你呀，也算拍領導馬屁了！

你說什麼？！

這話脫口而出的時候，張裡心下也有些動盪起來，是呀，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還以爲便宜師兄只是約自己敘敘舊，畢竟他們之間屬於不常聯繫的那種！

王樹在電話那頭就呵呵地笑了起來，張裡回過神就忙道，你別亂說，這怎麼可能呢？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言外之意是自己剛提副廳級一年多，現在還在縣裡主政，雖然級別擺在那裡，但是其實也就是個類似於幹部高配式的，乾的還是縣處級領導的活，一下子去幹正廳的活，這顯然不可能，按照常規，至少要有個臺階過渡下，還得有個三幾年時間，哪裡有這個道理。

王樹沒再堅持什麼，而是說了句耳熟能詳的廣告詞：一切皆有可能！

張裡就說算了算了，別閒扯了，你也該到酒桌上爲項州人民好好應酬了，我這還要接電話，不能老佔線了！

王樹就笑說那我就恭候佳音了！

掛掉電話張裡心中有些不平靜了，想想剛纔的的交談，他心裡有些不安起來，且不講便宜師兄的用意，單說回到項州這事，從感情上講他很願意回到家鄉工作，畢竟家中老人嬌妻幼子的，老婆黃詩韻一個人也夠辛苦的，自己常年在外，老人又多，萬一有個什麼，實在不好處理，這正是他割捨不開的。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又不願意回到項州，自己現在好歹也算副廳幹部，年齡文憑能力各方面都足夠，未來上升空間應該很大，自己何必要回到家鄉去搶那個萬衆矚目的位置呢？走就走了，回頭上位，這回給相關聯的人造成一種不爽。

難啊！他嘆了口氣。

果然沒多會，手機就再次響了起來，正是周琦峰打過來看。周琦峰說小師弟啊你在哪啊，我這邊剛忙完，難得來一趟，事情多，現在才得空，一起坐坐吧，就在順帆吧，房間我定好了！張裡就點頭回說馬上過來，順帆是省城一家專營海鮮類的高檔酒樓，名氣不小，張裡還是知道的。

夜色闌珊，省城的大街上卻是燈火明亮，車燈、路燈、廣告牌燈箱、霓虹燈等等，把省城的夜晚裝點得如夢始幻，一派大城市的繁榮景向，張裡的車夾雜在滾滾的車流中，顯得渺小而又平常。

到了目的地，車在門前剛停下，就有一個年輕人上前來，禮貌詢問說是南山張書記吧，張裡點頭，年輕人就自我介紹說張書記好，我是周書記秘書小錢，請跟我來！張裡點頭跟在後面，年輕人邊走邊說周書記也剛到，這個時間段剛好是高峰期過去，交通還算好。聽著年輕人的口音裡有點省城味，張裡就笑問了下，小錢說張書記聽力真的是好，我是省城人，原來在機關裡工作，是周書記把我要過去的，以後請張書記多指教！張裡就笑說哪裡哪裡，小錢你太客氣了，周書記是大機關出來的，他身上優點很多，我們應該像他多學習！小錢說是是，張書記您的大名我早就聽說過，你是項州人吧，有時候經常聽大家在一起談到你——

這個秘書很會說話，四平八穩滴水不漏，張裡心下評價著，這種性格完全符合周琦峰的秘書出身習慣。只是給人感覺不真實，太程序化太公式化，反而讓人覺得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