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朱二人被帶走調查，這種事情對於副市級的官員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可以想像，專案組一定是有了充分的把握纔會採取這種方式的，要是不確定或有疑問，最多也就是詢問而已，帶不帶走，有時成爲衡量事情嚴重性的一個重要標誌。

張裡幾乎在第一時間地就想到了前段時間被帶走的黃萬豪和何利文，別的他不清楚，但是順著最近事情發展的大流來看，很大可能上來自於被先帶走的兩個富商，理由很簡單，兩個春江去年最有油水的項目分別被兩家取得，張裡作爲副手，還陸續從中收受了三次報酬，從張裡的位置上想，他完全相信周和朱二人當時也會收到同樣的報酬，可能甚至比給他的還要多點！

周、朱二人的心理當時肯定也很簡單，兩個項目的運作背後都有著許光的影子，許光的來頭大他們哪個不知道？也許正因爲如此，二人才會相當放心地收下回報，不收會得罪上面，收了上面即歡心，而且自己還能撈到好處，這種好事誰不願做？孰不知，樹大招風，事情上最不可能相信的就是“絕對”二個字！除非是你已站入那種至高無上的地位！

張裡在辦公室裡凝神細思，他沒有幸災樂福的意思，他也身在官場，而且這件事情他也算是置身其中過的，因此，沒來由的他的心情也有些不愉起來，說不上來爲什麼，當然爲周、朱二人不平的心理絕對沒有，但是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想了想，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打到樓上，遺憾的是市長楊國興不在，看來想探聽口風的想法也行不通了。

沒隔兩天，春江官場有關兩位副市長被雙規的消息，再次把基本平靜的水面吹得一池春水皺！兩們官員下馬除了以往那樣被人臆測情節和過程外，這此還多增加了一個內容，那就在一定層次的人口中，這種情況被視爲繼省長落馬後的拔出蘿蔔帶出泥現象的開端！

如果說省長倒臺讓南疆上空烏雲壓頂的話，那現在兩位副市長倒下，則完全是暴風驟雨突然來臨的徵兆！從上到下、從主要再到次要，這種循序漸進的過程，不由得讓人心中充滿了期盼，同時也更讓一部分人心驚肉跳了！

當然在流言蠻語中，兩位副市長的落馬原因也一點一滴地傳了出來，這次果如張裡所想般，人們的傳說中，這二位官員是倒在了黃、何二人身上！人們也舊事重翻，把華興與牛莊段的工程還有最早的真池大道等事，一一如同馬後炮般進行了詳細詮釋和標註，讓聽者無不有恍然大悟之感！

這天早上，小劉照例在辦公室裡收拾，張裡進門後，也如常般做下，最近兩天，二人之間無形中達成了一個小默契，那就是會在早上這一小會兒的功夫，領導看文件，秘書在旁邊彙報順便講一講小道消息。有關言論的最新動態，張裡倒是一直在掌握著。

但是小劉收拾完後，卻沒有將保持了多天的程序繼續下去，而是在最後時刻手上略停，臉色遲疑了下，轉身就要輕輕離開。

正在等待下文的張裡，心下也覺得奇怪，常用的程序突然少了一項，他突然間像是覺得少了什麼似的。但是一直以來他從沒開口主動詢問打聽過這些小道消息，此時自然也不便開口，小劉返身關上門，張裡擡起頭，眼光怔怔地看著緊閉的門板，眉頭微皺了下。

可是沒過多久，小劉再次敲門進來，彙報說，老大，武秘書長來了！

張裡聞言，外面武衛國已然滿面笑容地跨進門來了，他忙起身，兩人握了下手，便一齊坐到了沙發上，小劉也手腳麻利的倒上茶水。

“下午三點鐘開個會！我過來通知一下！”坐下後，武衛國笑著道明來意。

“噢，什麼內容啊？”張裡笑著點頭道。

“嗯，楊市長沒說，可能是工作上吧！”武衛國笑道。

“噢，”張裡點了點頭，心思轉念間笑道：“這點小事你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嘛，還跑一趟！”

“呵呵，順便過來討茶好杯喝！”武衛國笑著打趣道，臉上笑逐顏開的，說是喝茶，但是眼睛卻不是盯在茶上，而是夾著煙笑談。

張裡心下一動，此時他已然看出來對方並不是來傳達通知的，當然也不是來討茶喝的！他笑道：“我這茶還有點，等會拿點回去，想喝時泡上！”

“好好，那我就謝謝了！”武衛國笑容滿面道。

“楊市長回來了？”張裡笑道，“這兩天想過去老見不著啊！”

“嗯，最近日程表排得很滿！”武衛國笑道，“嗨，其實我也很少見到，楊市長太辛苦了！”

“是啊，最近事情多，領導比較忙也很正常！”張裡附合道，但是長長有出氣口吻卻有些別樣味道。

“不過，這下你可能受累多了！”張裡一語雙關笑道。

“哎~！我受累什麼累啊，主要就是給領導服務！”武衛國笑呵呵的一擺手。

其實談到心情，武衛國最近可是大好，因爲多年奮鬥的前方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隨著周、朱二人的暫時停止工作，按照常規，這種情況即便二人毫髮無傷地回來，但依然不會在原位不動了！這座大樓裡一下子同時騰出了兩個空位，這種大好時機可不是誰都能等到的，當然瞄準此際的人不少，不過秘書長武衛國卻是最有競爭力的人！張裡的話便是緣於此。

兩個人在辦公室裡閒扯了會，武衛國眼神有些閃爍，但最終還是沒說出潛在心底的來意，張裡覺得心下很難受，說實在的他很不喜歡這種揣摩人的思考，說一半留一半，賣關子的方式他不愛聽！

直到最後告辭時，武衛國起身，張裡笑著跟對方握了握手，武衛國的眼裡才閃過一絲猶豫，道：有些事情不要太在意，人嘴兩張皮，三人成虎，沒什麼大不了的！

張裡先是一愣，但是隨即他便明白了！

武衛國笑呵呵地離去，直到關上門，張裡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些，剛纔驟然間突聞，他的腦袋裡不由得嗡一聲，只覺得熱血朝上涌，差點讓他失態！

武衛國的話裡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所指肯定是最近的謠言！最近，小劉盡職盡責的四處打聽彙總，最後全部回報上來，讓他始終清楚言論導向，同時他也再次見證了人言可畏的真知灼見，現在武衛國這麼渺渺的一說，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怪不得秘書小□□才一反常態的默默退出！而且武衛國欲言又止，直到最後一刻才傳達來意！換了誰都不好當面去明講，當領導的無非是當個面子、當個地位，這種有當面潑髒水的事情誰好意思說？

張裡在辦公室裡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後，便伸手按了下按鈕，小劉很快就敲門進來了，

“老大，您有事？”

小劉態度恭敬道，但是眼神底的複雜神色依然讓張裡此時看了個明白！

“來，你坐下！”張裡面色平靜的一招手，指了指椅子。

小劉依言過來，規規矩矩地坐下，身板挺直，臉上卻有幾分謙遜，帶著頭都稍低了些。

“來，抽支菸！”張裡慢條斯理地撒了支菸過去，小劉屁股忙欠起，並隨手掏出打火機來上火。

煙霧中，張裡瞇著眼看過去，一言不發，對面小劉也小意翼翼地點著煙，小抽了口，一擡著看見這陣勢，忙像被火燒樣，迅速地低下頭去。

靜默是壓迫人的，有些令人窒息，好大一會，小劉的坐姿已經有些扭捏起來，張裡才悠然道：“小劉啊，你跟著我也有不短的時間了，從工作上我對你還是很滿意的，我個人對你表示感謝！很長時間來我都沒顧得上問一問你個人的事情，怎麼樣，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你就說吧！”

“——不——不，老大您對我很好，能在您身邊工作，這是我的福氣，跟著您我學了很多東西！——”

小劉擡起頭，臉上有感激之色，態度很誠懇。

張裡面上帶著微笑輕點頭。

一番客氣話說完，小劉嘴裡又止住了，張了張，最終還是開口道：“老大，——我——我也很生氣，這些人沒事亂咬舌頭，我在您身邊工作，您是我最敬佩的人，我根本不相信那些閒言碎語！別的領導我不敢說，但是您，我敢拍著胸脯對他們講，您是好官，是好領導！您和他們不一樣！”

小劉的語言有些慷慨陳辭的味道，張裡笑笑，伸手擺了擺，但是並沒有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