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衆人安坐，不少人都在拿筆沙沙地寫著，楚副局長對著報告在朗聲彙報，不時停下，加進自己一些語話，彙報得很詳細，發案率、破案率、社會綜合治安等等，張局長邊聽邊輕輕點頭頭，而同樣坐在他身旁的倪衛東則如同雕像般，目不斜視，神情危然不動。

楚副局長彙報完，然後其他分管同僚接著彙報，當然進度就快多了，每人各管一塊，說起來相對範圍小一點。

兩個多小時後，聽取彙報才結束，張局笑逐顏開地照例作了重要講話，肯定城關局的工作，對幾個叫得出名字的領導也一一表揚讚賞，同時還對城關區如此重視公安工作表示欣慰，說這話時他特意扭頭對著倪衛東點了點頭笑著，後者自然也禮貌地迴應。

接著講一通市局的工作動態，對下屬局的期望等等，算作是指示吧，最後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結束了講話。整個發言很簡短，也很程序化，與以往的檢查並無不同。

領導講完，照例是局辦宣佈晚上給領導接風，通知大家到場云云，然後滿屋人才笑逐顏開地退了出去。但是領導們都沒動，這也是慣例，正式彙報完畢後，照例他們要在一起再敘敘，有些話還是不太適宜大範圍說的。大家都有數，以最快速度離場。

諾大一屋人很快走空，屋裡只剩下倪衛東、三個副局長外加一個政委五個人，陪同這位張局。

“老倪啊，你們這邊工作搞得不錯啊，到底是區裡重視，我們公安工作就是好開展啊！要是其他局都像這樣，我們就省心多嘍！”張局笑著端杯喝了口茶笑道。

倪衛東聞言一笑，接道：“張局過獎了，這都是我們區委和張書記重視的結果啊，也離不開市局領導的關心！”

說完他呵呵一笑，眼光掃向幾個副手，後者們自然也是笑著點頭附合。倪局長說的是實情，自從張裡這個年輕一把手就任城關以來，對公安局是頗爲倚重，經費撥付大方，對有功民警也是大力褒獎，確實很讓幹警們工作熱情高漲。特別是倪局升任政法委書記，這可是一個人人眼熱的徵兆啊！

“區裡對公安工作重視，市局對我們大力支持關愛，這真是我們城關局的福氣啊！”楚副局長也笑接道。

張局笑了笑，點點頭，彷彿隨意問道：“聽說你們區裡發生一起自殺案件，處理得怎麼樣了？”

說完他低頭喝了口茶，但眼角的餘光卻將面前幾人的神態快速地掃了一遍，只見幾人目光一齊看向了身邊的倪衛東。

“呵呵，”倪衛東一笑，道：“到底是市局啊，這消息就是靈通！”

“謝謝領導關心！”倪衛東笑接道：“是昨天發生的，一起自殺案，有遺書留下，基本上定性了。”

“哦，”張局點了點頭，道：“嗯，現在人的心態真是越來越難以理解了，唉，以前哪有這些事啊，現在都是生活好了，但是人的胸襟好像也越來越窄了，這種自殺的案件也在慢慢呈現上升趨勢，真不知道都是怎麼想的！呵呵——”

楚副局長也笑接道：“是啊，前幾天看報道，說日本現在自殺率就很高，什麼就業壓力、家庭煩惱等等，都能成爲動機之一，真是難以理解！”

楚副局長是倪衛東多年的老搭檔，以前在局裡一正一副，相互間比較瞭解，從倪衛東的腔調裡，他聽出了些許意思，於是連忙開口順著領導胡謅道。

“是啊，而且自殺的人好像也慢慢呈現年輕化了，好多年齡越來越輕！”政委齊勁也接過話題。

“是啊是啊。”其他兩個趙副局和朱副局也接著附合。

“嗯，”張局長繼續點了點頭，笑接道：“老倪，我可是聽說你們這個案件好像有些特殊啊！現在外面的風言風語不少啊！你們一定要慎重啊！”

倪衛東心下一動，暗道，果然來了！如果沒有這句扯回話題的發問，那前面所有的都很正常，但就是這一句，讓他心下徹底明白這位張副局的真正來意了！

當下他笑道：“嗨，張局啊，現在這些人就是這樣，一有點什麼事就會胡亂猜測，五花八門，信口胡說，怎麼吸引人怎麼說。”

“我們是公安機關，是講證據重證據的，用證據說話這是最基本的辦案原則！”

果然，他這番話說完，張局的臉上有些悅，這下他心裡更加如明鏡似的，要是放在以前，打死他也不敢這麼和上級領導這麼講話，但現在他一點都不用擔心。

幾個下屬聽到他的話後，也都目光聚集過來，

倪衛東笑笑接道：“那我就現在給領導彙報一下！”

“這個案子的案情其實很簡單，自殺是毫無疑問的，死者生前留下了遺書一份，經過筆跡鑑定是死者本人寫的，還有我們的屍檢報告也證實了死者是服用過量安眠藥致死的。這基本定性了。說複雜，其實也就是因爲死者的生前身份有點不同。死者叫謝青青，原來是我們區裡的招待所所長，而且死亡地點也是在招待所的房間裡。”

“張局你是知道的，招待所是區委辦的，平時有什麼重要接待都在那裡舉行，區裡領導去得比較多，在城關也算是個重要場所吧！這人死在單位裡，又是較爲重要的場所，因此這事兒就有點複雜，自然有不少人會聯想許多！呵呵——”

輕描淡顯地說完，倪衛東輕鬆地笑了笑，眼光再次掃了下自己幾個下屬，後者們當然也聽明白了，本來說得也是事實，也都笑著點頭。

“哦，是這樣啊！”張局長也點頭恍然大悟狀，笑接道：“呵呵，現在是信息社會，什麼事傳得就是快，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是啊，過去說苛政猛於虎，我看現在應該改口叫流言猛於虎！”政委齊勁是政工出身，有點文化墨水，也跟著文謅謅地拽了句書袋。

“是啊是啊——”屋裡幾人附議，都笑呵呵地。

倪衛東心下冷笑，擡手看看錶，道：“喲，這麼快就到飯點了！張局，我們趕緊去吧，別讓大家都餓肚子了！”

張局長也聞聲看了看錶，笑道：“好好，同志們平是時風裡來雨裡去的，不能讓他們等我們，走吧走吧！”

說笑間，幾人都起身，開始往外走，一邊走，張局也轉臉對著楚副局長道：“楚局長啊，雖說你們局情況較好，但是不能超標噢！”

“沒事沒事，領導難得下來一次，菜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酒還是要管夠的！我們幹警們都盼著和領導喝兩杯呢！”楚副局長連忙笑著道。

“不行不行，”張局連忙擺手，強調道：“這個我要先說明一下，老倪啊，我這個酒量有限，喝好爲原則，可不能搞車輪大戰！”

倪衛東一笑，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道：“張局啊，你就別謙虛了，項州公安系統誰不知道你張局是海量啊！盡興盡興啊！”

他的話引來幾人一陣笑聲，彷彿他們是一羣生死與共的公安戰線的好戰友般！

倪衛東以城關最高政法領導身份出面招待這位市局領導不提，且說張裡這邊。

早上聽完倪衛東的彙報後，經過最初的氣憤難當後，他慢慢平靜了下來，把整件事全盤想了一遍後，他對自己已經作出的指示很滿意，一切以穩定大局爲主，這是一種很中性的做法，他相信幾個同僚們也明白他此時的心意。

但是隨即又陰沉臉在想，是不是要藉此機會再教訓一下徐朔這個王八蛋呢？

想想已然身死的可憐的青青，他心下也有點憐憫，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居然就毀在了這個混蛋身上，真是一種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