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善倒是沒有什麼刻意隱瞞，三言兩語的把大概說了下，孫長明也聽明白了，於是他好言寬慰了下這位同僚，說什麼人是自殺，與他人無關，作爲領導，把後事給安排好也就算對得起人了云云。

掛掉電話後，孫長明也皺著眉頭地思索，剛纔李春善說了一堆話中，有抱怨有牢騷有同情有不理解等等，他都沒在意，但是其中有一句他聽明白了：張書記已經作過指示，要注意封鎖消息，人死在招待所影響很不好！一定要弄清死因真相，給死者家屬一個交待！維護區委區政府的形象！

孫長明坐椅子，慢慢點起了根菸，仔細嚼著這些指示，長期從事組織工作的他，似乎從中好像嚼出點味來了！

有點感悟的孫長明，自然不是傻子，後來下午當徐朔再次來電話時，他也只好寥寥數語，客觀地說了事情，對於有些敏感的字眼則是隻字不提！

吃過一回虧的人情有可原，誰都不會知道未來，但是要在同一樣事情上再栽一次跟頭，那就是笨蛋了！這個常識他孫長明自然是明白得很！

從這位昔日的忠心屬下嘴裡沒有套出此許徵兆的話，徐朔心下也是氣得大罵不止，掛掉電話後心裡猶自忿恨不已，但是他也無法，歷來是人走茶涼，人家見面能客氣待己就算不錯的了，還能怎樣？

憤憤不己過後，徐朔有心再找人探聽一下，無奈，昔日曾對自己忠實如狗般的人，不是推說不清楚，就說人不在項州，一通大罵人不如狗的話語後，徐朔才悲哀地發現，自己在曾經工作過的城關現在竟然無一人可用！那個曾是自己豪情萬丈，又是讓自己傷心無比的城關，居然在短短兩年不到時間裡，離自己越來越遠，彷彿他從來就不曾出現過在那個地方一樣！

無計可施的徐朔，在悲嘆憤恨之餘，就想到了還有一個人可用，那就是曾經的招待所所長朱德華，現在的自己手下！

接召而來的朱德華聽到青青自殺身死的消息後，也是驚出一身的冷汗，

“徐總，不會出什麼事吧？”朱德華臉色蒼白，聲音有些顫道，

“出什麼事？能出什麼事？”徐朔大爲惱火，剛纔的不快好像找到了渲瀉口，甚至有些咆哮道：“瞧你那點出息！她是自殺的，又不是你殺的，你怕什麼？”

“對對，是自殺是自殺——”朱德華不由得連連附聲，邊說邊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細密汗珠。

此時的朱德華，心裡面簡直是後悔死了！青青的自殺據他的猜測，十有八九跟眼前這位風流倜儻的徐朔有關，想當初自己怎麼就豬油蒙了心，硬要把青青安排給他呢！

那時一男一女你情我願的明卷暗鋪地滾到一起時，他還曾沾沾自喜，自以爲從此也抱上粗腿，前景看好，人生燦爛，就算後來自己被清查時，他都不後悔，如數吐出非法所得，他一點都不心疼，因爲他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果不其然，自己主動坦白，獲得平安後，也被一把拽到了如今的旅遊開發公司來。

心下大喜的同時，他也發現了自己原來是多麼的無知和膚淺，招待所那點油水算個屁！當初自己所費力巴結討好的委辦主任李春善算什麼呀！由此他也不由得暗暗慶幸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自此就安心地在旅遊公司這個肥差崗位上開始了幸福生活！有時在睡夢中他都會笑出來。

現在驚聞青青之死，恍如睛天霹靂般，震得他眼前一陣陣發黑，要是嚴格說起來，他這個皮條客就是害死青青的間接兇手，要是追查起來的話，他無法置身事外！要是——

朱德華不敢再想下去，額頭上剛擦去的汗水又冒了出來，曾經的苦難仿若重來，讓他心裡膽顫心驚！

徐朔面色陰沉地看了看站在面前有些驚魂未定的朱德華，心裡不由得也升起了一絲厭惡，媽的，都是這個混蛋，搞得自己現在如此被動！但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現在他不僅不能整治這個傢伙，相反的還要充分利用他！

努力的調整了半天，徐朔才緩緩開口道：“老朱啊，我們相處也有幾年了，我的爲人你是知道的，青青死了，我心裡也很難過，這個女孩很不錯啊！我心裡有愧啊！”

“是是，徐總。”朱德華連忙點頭。

徐朔長嘆一聲道：“唉，跟在我身邊的人，我從來都不曾虧待過，像你，我還不是一手把你從城關的泥潭裡拽出來了嗎？”

“是是，我心裡永遠記得。”朱德華連忙接道，這話說得是有些真心。

徐朔眼神飄渺道：“可是你知道，青青是個女人，我不能像提你一樣來提她，但是我敢說，在物質上我給了她很多，從來都沒有委屈過她，我可以拍著良心說，我對得起她！”

朱德華不敢接話，只是點了點頭。

徐朔繼續道：“女人啊，沒法說，她一時想不開，我很痛心，但是她的後事我要給她安排好！”

“今天我叫你來，有兩件事要你辦一下！”

“第一，你去把她家裡的情況側面瞭解一下，看看我們還能爲他們做點什麼，一定要安排好！第二，你找找過去招待所的人，暗地再聽聽，瞭解點情況，注意，一定要注意方式！明白嗎？”

“是，徐總您放心，我一定辦好！”朱德華一聽，立刻也站直了腰，信誓旦旦道，徐朔的話裡意思自是不言而喻，而且有事些情兩個人是利益共同的，這一點毋容置疑！

當天的下午，朱德華就驅車往城裡急急而來，在招待所門口，他發現自己無法進入，門前依然有□□站守，於是他又迅速地報告了徐朔，後者也叫他再想想辦法，經過多方打聽，朱德華瞭解到招待所現在由劉伍貴負責，於是他又連夜到劉家登門拜訪，無奈，劉伍貴當晚在招待所值班，出了如此大事，他是臨時負責人，自然要堅持崗位。

朱德華無法，只好在城裡到處瞎闖，四處側面打聽消息，對於青青的家人，他倒是沒有放在心上，他明白，這件事可有可無，當晚在有限幾個員工口中得知了些許消息，他也連忙轉報徐朔。

後者指示他就在城裡辦事，其他的暫時不要管，一早，朱德華再次來到招待所，發現□□已經撤崗，於是他悄然而入，進去探尋究竟。

徐朔得知能進入招待所，當下也是心下大喜，於是守著電話就如螞蟻般亂轉，期待著最新消息。

朱德華夾著包慢慢地溜進了門，看著院裡熟悉的一切，他心下也有些恍然，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個院子裡的最高領導，現在物是人非，院子裡冷冷清清的，往常早上往來忙碌的員工一個不見，大廳正門緊閉，院子裡還停著輛警車。

朱德華湊近大廳門前，向裡面張望，裡面沒有開燈，影影綽綽的，黑暗的地方模糊一片，裡面很安靜，但就是絲毫不見人聲，看著看著，朱德華心下有些發虛，一股涼意也從後背上，沿著脊樑往上升，聯想到青青自殺在這座樓裡，昨晚瞭解到，這個女人就死在當初徐朔住的套房裡，可見事情的起因，確是因了男女關係。

這更加劇了他心裡的害怕，眼神不由的偷偷瞄向樓梯口，那裡同樣黑洞洞的，他知道，沿著樓梯向上，二樓一轉，走到盡頭就是那間套房，房裡是一個大牀，而那裡就是死者的了結生命的地方——

朱德華越想越心驚，樓梯口的黑暗也慢慢好像沿向他的心裡，青青彷彿笑著從黑暗中向他走來，朱德華的腿在發軟，剛要轉身跑開，突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