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沒有更多的選擇，只能跟著老者歐幾里得一路同行。

“幸虧你是遇到我了。像這樣瞎跑，在藥堂裡是很危險的。難道藥師就沒有提醒過你？”老頭一邊顫顫巍巍地走路，一邊向江辰說道。看他走路的姿態，好像隨時全身都要散架一般，偏偏速度還不滿，江辰只能邁開大步才能勉強跟上。

“這個……大概是我沒注意聽吧。”江辰支吾道，隨即開始旁敲側擊地打聽關於這個神秘所在以及藥師的一切消息。

好在歐幾里得確實沒有對江辰的身份產生懷疑。在這座藥堂之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極爲淡漠，尤其是異元者之間。爲了避免因果線的糾纏，大多數異元者都是儘可能地避免和其它同類來往，過著隱居般的生活。

“這裡還有很多異元者？”江辰不由得問道。

“這個地方還有個名字叫SU，意思是倖存者聯合會。進入SU的，都是在外面的世界遭到DA的迫害，或者因爲其它理由需要得到庇護的異元者。藥師長老將我們這些人集合在一起，讓我們能夠爲了自己的生存繼續努力。”歐幾里得解釋道。

“所以說，藥堂在刺客聯盟裡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機構，這座藥堂就相當於我們獨有的城中城。”老者說著又指了指自己身上那繁複的因果線，“現在藥堂裡面還住著大約五十個異元者。他們平時都儘量避免與其它人接觸，所以你之前在藥堂裡亂走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他們——只有我例外。我已經老了，在外面也做不了其它的工作，只能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幫幫忙，處理處理藥堂裡的雜務。所以你看，我和這裡的每一個異元者都有聯繫。”

江辰看著老頭身上絨毛一般密集的因果線，終於瞭解當初羅昊爲什麼對於多名異元者集合在一起的場面如此好奇。看來在DA之中也有這樣的規定，讓異元者之間儘量減少接觸，避免他們的因果線相互糾纏。否則每個人身上都變成這個樣子，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的黑線在視線中飄來蕩去，真是一件很淒涼的事情。

“那剛纔你說，死亡淘汰賽是個什麼意思？”江辰連忙轉移了話題。

“跟著來看就知道了，年輕人。”

這時，江辰注意到，兩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入了另一個區域之中。雖然這裡的燈光一樣黯淡，但是走廊變得越來越寬闊，而且越來越多的岔路彙集到一起，最後匯成了一條通暢的直道，傾斜向下通向一扇巨大的石門。

歐幾里得並沒有打開石門，而是在石門旁邊摁下一個機關，旁邊的牆面上，一塊厚重的圓石發出低沉的隆隆聲，緩緩地向後退開，然後向側方隱去，露出裡面一道盤旋向上的石梯來。

跟著歐幾里得拾階而上，江辰心中也在消化著剛纔的聽聞。如果歐幾里得說的都是實話，那麼藥師聽上去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邪惡。SU果然是與DA相對爲敵的一個組織，並且依附在刺客聯盟這片陰影之下。

臺階的盡頭是一個小房間，房間的一整面牆都是通透的巨大玻璃。而在玻璃窗外面，江辰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圓廳，燈火通明。這還是江辰在這座建築之中，見到的第一個擁有正常照明的地方。他連忙湊到玻璃窗前向裡看去。

圓形大廳大約直徑有三十米，他們倆身處的這個房間應該是距離地面二層樓的高度的牆面後。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六個方向都有對稱的石門通到大廳中。剛纔江辰所見到的那名黑衣少女就站在他們腳下這座石門的前方，而其它的每座石門前，都站著一個年齡相仿，同樣面無表情的少女。

最讓江辰驚訝的是，他一眼便發現蘇蘭迪也在其中，她也同樣換上了一套黑色的緊身衣，手中持著一把

短匕首，神情肅穆地環顧著周圍各個方向。

突然一陣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在頭頂響起，隨即一道鐵柵欄從天而降，將所有六道大門全部封閉住。圓形的大廳變成了一個封閉的籠子，裡面關著的是六名少女。

“孩子們，你們都很出色地完成了長老所佈置的任務。現在最後的時刻已經來到了。”歐幾里得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對著牆上的一個圓孔喊話，而聲音則被放大並且發送到圓形大廳中的每一個角落。

“相信不用我介紹，你們對彼此都應該熟悉了。”歐幾里得繼續說道，“藥師長老答應過你們，在完成了任務之後，可以獲得將記憶繼續留存下去的機會。不過，那只是機會而已。而能否實現你們的願望，就要看你們自己能否將這個機會握在手中。”

他停頓了幾秒鐘的時間，最後說道：“只有一個人能夠活著走出這個大廳，而她將會獲得永生。”

隨著藥師的話音落地，大廳裡的燈光驟然熄滅，世界又恢復到黑暗的混沌之中。

江辰的最後一眼，正好看到對面遠遠站著的蘇蘭迪，向後一躍貼上了牆邊，揚起了手中的匕首。

“這就是死亡淘汰？”江辰面對著完全黑下來的玻璃窗，連忙向歐幾里得問道，“她們不都是藥堂裡的成員嗎？爲什麼要這樣？”

“別這麼激動，年輕人。”歐幾里得倒是不慌不忙，湊到玻璃窗前，津津有味地看起來，好像他的視線能夠穿透黑暗，看到下面的戰場一樣。

“藥堂裡有兩種人。一種是像我們這樣的異元者，而另一些則是來自於刺客聯盟的殺手。”歐幾里得指了指下面的戰場，“像他們這樣的普通人想要成爲強大的戰士，就不得不經歷殘酷的競爭和練習。死亡淘汰只是其中的一個部分。”

“練習？她們本來不就是殺手麼。這種訓練應該是刺客訓練營的事情啊。”江辰看著老人臉上那淡漠的神色，彷彿在欣賞一場足球比賽一般，一時說漏了嘴，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

“看來你對刺客聯盟還是有一定的瞭解嘛。”歐幾里得終於將視線從圓廳裡收了回來，看來下面一時半會還不會有什麼精彩畫面發生。“只是刺客訓練營裡能夠訓練出來的，只不過是低階的，剛剛入門的殺手。而能夠進入藥堂的殺手，他們卻能夠獲得如我們異元者一般的能力。孰高孰低你應該一眼就能看出吧。”

“異元者的能力？”江辰更是吃了一驚，“藥師能夠讓普通人擁有異能？”

在他的印象中，這種技術只是羅昊曾經在實驗室裡研究成功。那一次他將助手白靈身上的本命秩元移植到了自己的身上，從而獲得了意念控物的異能——這本命秩元現在還在江辰的身上呢。現在如歐幾里得所說，藥師也掌握了同樣的技術，能夠將普通人轉變成異元者？

似乎是察覺到了江辰的詫異，歐幾里得稍稍解釋了一番：“異元者其實未必都擁有獨特的異能。只是我們的血脈裡都流淌著一種東西，能夠從基因層面上改變身體的特徵和性狀——這都是藥師長老研究發現的——而對於普通人而言，只要能夠直接模擬這種基因的改變，就能讓普通人也擁有同樣的能力。只是現在這種方法還並不完善，所以，死亡淘汰率很高，只有活到最後的人才能夠完成基因的轉化。”

老頭的話讓江辰對本命秩元和異元者擁有了更深一層次的理解。看來本命秩元並非直接作用於身體，而讓異元者不同於普通人的，則是本命秩元對身體的改造功能。

據封德滿所說，DA之中的異元者也分爲高階異元者和低階的“白板”。而看來那種“白板”並不一定體內沒有本命秩元，而是

他們的本命秩元不能改變身體，讓人得到特殊的能力。而刺客聯盟願意接受藥師和他的DA，想必也是看中了他能夠將普通人改造成爲異能者這一點。

想到這裡，江辰不禁又有些開始擔心自己的身體。如果這個理論正確的話，吞噬吸收本命秩元就跟吃藥一樣。而自己不僅擁有原本的本命秩元，還吞噬了其它異元者的，天知道它們對身體的改造作用會不會互相排斥，或者產生其它不可預知的作用。

“當然，對於我們異元者而言，就沒有這些問題了。反正我們的能力都是天生塑形的。”對於江辰的緊張，歐幾里得有些不以爲然，“努力挖掘自己身體裡的潛力，纔是年輕人需要做的。”

江辰奇道：“既然異元者的能力都已經固定，爲什麼還需要挖掘潛力？”

歐幾里得哼了一聲：“像一個異元者那樣戰鬥和生活，你現在還差得遠呢。比如現在，你連下面的黑暗都看不透。”

江辰心中一動，他本來以爲，擁有黑暗中的視線，是這個老頭歐幾里得的異能天賦。但是聽他說來，似乎並非如此。

“將你的意識投入到黑暗之中，用你的心靈去體會黑暗。當你能夠與黑色融爲一體時，黑暗對於你來說就不再是阻礙了。”老頭說完了這些，就坐到了旁邊的一張桌前，翹著二郎腿靜待下面死亡淘汰賽的結束。

江辰回想著剛纔老頭所說的話，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和，然後將意識沉入下方的黑暗之中。這種感覺有些像是進入了內界，但是並沒有那樣飄渺虛無。

很快，他便感覺到因果線從自己的身體中放射而出，越來越長。它們完全不受空間的制約，穿過了玻璃和石壁，爬滿了視野，並且組成了一個個形狀。下面的戰場，也漸漸在江辰的眼中呈現出來。只是畫面不同於平常的視覺，一切都是由黑白的線條組成。線條勾勒出圓形大廳，勾勒出地面，並且組成了一個個人形，讓江辰能夠清晰地看到每一個人的動作。

這個時候，場中的六個人，已經只剩四個還在站著了。

江辰暗暗心驚，同時不禁爲蘇蘭迪擔心起來。畢竟在這座圓廳中的幾名少女，只有蘇蘭迪與他有過交集，而且肯定還與刺刀存在某種聯繫。他努力用自己的因果線去感覺，終於確定蘇蘭迪還站在場上。

當然，他並不知道，蘇蘭迪正在經歷的，是怎樣一種戰鬥。

只有蘇蘭迪自己知道，當聽到歐幾里得那個蒼老的聲音，說出“你們對彼此已經熟悉”的時候，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因爲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便知道，這個大廳中的六個競爭者，都是蘇蘭迪自己！

“每一天你從夢中醒來，怎麼會知道現在的你就是昨天的你？”這是三天之前，她剛剛甦醒的時候，聽到那個男人所說的話。

無數紛亂的記憶在腦中交織著，讓她痛苦不堪。不過那些電影般閃回的畫面，最後都靜止在血紅色的一刻。那是一把匕首抹過她的喉嚨。

“我已經死了。”蘇蘭迪輕輕地囈語道，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白嫩而柔軟，這身體青澀而柔弱，和記憶中的自己完全不同。毫無疑問，這是另一個人的身體。

“每天醒來的時候，知道自己還活著，不過是因爲你還擁有昨天的記憶。”那個男人充滿魅力的嗓音還在耳邊盤繞著。後來蘇蘭迪知道，他叫做藥師，他讓自己叫他主人。

因爲，現在的她，只不過是一個虛擬的人格，帶著前世的記憶，被藥師投射到另一個人的身體裡。

“你的記憶在這個身體中只能保存兩天的時間。”藥師面帶著炫目的笑容，“但是完成我所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