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老院畢竟設(shè)備條件都比不上醫(yī)院裡,若是能轉(zhuǎn)院,不但能保障神父的安全,同時也可以保障他的健康。
即便是初次見面,但夏暖晴卻對神父十分尊敬。
十五年的耐心等待,即便是油盡燈枯,都不曾放棄,爲(wèi)的只是等到她的到來。
除了感激,夏暖晴能做的,就是找到最好的醫(yī)院,爲(wèi)神父提供最好的治療。
而這家容納了神父十五年,都不改初心的養(yǎng)老院,也得到了夏暖晴的捐贈。
當(dāng)初拍廣告的錢她幾乎沒怎麼動過,這一次拿出大半來修葺養(yǎng)老院,卻是讓院長猶豫良久。
他們這家養(yǎng)老院,本就是接收社會各處的愛心才辦起來的,雖然幾次都遇到了經(jīng)濟危機,可是都能夠化險爲(wèi)夷。
這一次夏暖晴捐的這一筆鉅款,足夠養(yǎng)老院補充設(shè)施裝潢以後,再富餘地過上幾年了。
可是,如此一來,老人的數(shù)目定然也會增加。
夏暖晴得知了院長的壓力,便把捐款的數(shù)目改成了五十萬。
五十萬的捐款看上去不多,但於這家養(yǎng)老院來說,卻也是一筆鉅款。
夏暖晴不敢保證自己以後還能不能有拍廣告那樣的收入,她也不能拿著夫家的錢財去打包票一直供養(yǎng)這一處養(yǎng)老院,能做的,只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夜裡發(fā)生了一些小事,但有狼的人在,並沒有掀起什麼大波浪。
神父的精神卻是依然不振,聽狼說,神父夜裡都在咳嗽,幾乎沒好好休息過。
夏暖晴聽了狼的話,便提出要轉(zhuǎn)院。
院長猶豫地說道:“夏小姐,還是讓老先生早登極樂吧,這麼多年,他也累了……”
夏暖晴愣了一下,有些沒想到這話會是從負(fù)責(zé)人的口中說出。
再看一旁的阿姨,也面帶悲憫地點頭,她心裡有些猶豫。
她不想放棄,一點也不想,也許於外人而言,神父是老先生,是神父,可於她而言,卻是她和母親共同的認(rèn)知。
捨不得,也不願意放手。
“夏小姐,不瞞您說,這麼多年,神父的身子一直不好。”院長說道,“每一次我們都以爲(wèi)他撐不過去了,他都會念著一個寧字,堅持撐過來,如今他終於等到了你,他的夙願完成了,天父會善待他的。”
“院長,不試過就放棄真的好麼?”夏暖晴認(rèn)真地問道。
院長說道:“夏小姐,不是我們要放棄,而是老先生已經(jīng)累了。”
一個人,在輪椅上過了十五年,其中的苦,也只有他自己能夠知曉。
夏暖晴沉默下來,她知道院長說的有道理,可是……
“晴晴,神父醒了。”傅明旭推開門,告訴她。
眼前一亮,夏暖晴和院長、阿姨一併走進(jìn)房間裡。
病牀上的神父,看上去比方纔昏迷前要好了許多,乾巴巴的面頰好似平整了許多,他的神態(tài)安詳,臉上有異樣的潮紅,全然一副迴光返照的樣子。看到夏暖晴,他的手指動了動,粗啞的聲音伴著肺裡如鳳箱般的雜音,喊道:“我的寧,你還是這麼年輕漂亮,可我卻已經(jīng)老了。”
從昨天起,神父就叫夏暖晴爲(wèi)寧,她知道,這多半是神父將她認(rèn)成了母親。
忍住鼻頭的酸楚,夏暖晴握住了神父的手,說道:“神父,您在打趣我麼?您可一點也不老啊。”
咧了咧嘴角,神父扯出一個笑來,他慈愛地看著夏暖晴,說道:“當(dāng)初。你讓我保存的東西,我都……埋到了教堂的十字架下,現(xiàn)在……是時候、還、還給你了……”
“神父……”夏暖晴哽咽地喊了他一聲,眼圈不爭氣地紅起來。
“別哭,天堂沒你想的那麼可怕。”神父慈祥地笑著,面上露出幾分嚮往的神色。
夏暖晴忍住眼淚,看著他的臉。
她想挽留他,可卻說不出口。
母親的遺物,已經(jīng)讓他在輪椅上坐了十五年,她又怎麼好意思再開口?
“謝謝您,神父。”夏暖晴緊緊握住了神父的手,心裡堆積的話語,都變成了感激,“謝謝您。”
“你,幸福就好了,孩子。”神父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看著天花板,渾濁的雙眼漸漸失去神采。
最後一點火光,無聲地熄滅。
房間裡,所有人都沒有出聲。
夏暖晴埋下臉,貼著神父乾燥的大手,眼淚無聲地涌出。
“夏小姐,神父,已經(jīng)去了。”院長擦著眼睛說道。
夏暖晴並沒有擡起頭,她感受到了神父手指的僵硬,也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前一刻還在跟自己說話的人,此時卻化作了一段乾枯的木頭。
“晴晴。”傅明旭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你累了,之後的事,讓我來吧。”
夏暖晴搖搖頭,她坐起身子,看著神父的臉,認(rèn)真地說道:“不,神父的後事,我要親手辦。”
他爲(wèi)自己,爲(wèi)母親,做了那麼多,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一點小事。
神父的遺體被接走,夏暖晴走出房間,屋外的陽光,明媚的刺眼。
她瞇了瞇眼,好似被這日光灼的又要流出淚來。
傅明旭站在她身邊,說道:“這麼好的晴天,是爲(wèi)了迎接神父吧。”
這句話,好似點醒了夏暖晴一般。
她看著天,點點頭,說道:“一定是的。”
離開養(yǎng)老院,夏暖晴的情緒已然不再低迷,她看著窗外,心裡的思緒不禁百般翻涌。
她一直覺得,母親遇人不淑,所以纔會那樣低調(diào)地嫁給穆海升,最後甚至?xí)蛔约旱幕橐鐾侠蹎拭?
可如今,她又覺得母親極具眼光,不然怎麼會遇到這麼好的神父?
短短一天的相處,夏暖晴感覺自己就好像又多了一位長輩一般。
他慈祥而關(guān)愛,無私而寬容,即便身體已經(jīng)虛弱至極,卻依然不忘惦記她的幸福。
夏暖晴摸了摸無名指的戒指,想到了楚皓,想到了吉吉,想到了和自己交好的朋友夥伴,想到了許許多多不曾見面,卻依然支持她的人。
看向窗外,夏暖晴覺得,人生,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