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引月?
瀾歌的臉色有點難看了。她進宮之前還囑咐引風將引月看好,實在不行甚至可以去找朝塵,怕的就是有人在這段時間內對引月做什麼手腳。
但現在算是怎麼回事,引月不僅出了琉璃院,還將造就不是這個院子裡的畫雲給帶進了前廳?
瀾歌沒了和畫雲周旋的心思,直接道:“你已經不是琉璃院中的人,再說,就算你還在琉璃院中伺候,你也不是我的人。你的事我管不了,只希望你好自爲之吧。”
畫雲驚愕地看著瀾歌:“小姐……”
瀾歌牽掛著引月現在的情況,喚來了幾個在前廳中伺候的僕從,剛想吩咐他們將畫雲帶出去,就聽畫雲悽悽切切地站起來,轉身倒了一杯茶,又跪下膝行到瀾歌跟前,埋頭,雙手將茶奉上去。
瀾歌反倒不好有所動作了:“好。”
奉茶在這個時代有很多意思。就下人以這種姿態給主子奉茶的含義來說,主要是奉茶斷義。
畫雲奉茶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很快又將茶杯往前送了送,哽咽道:“奴婢資質駑鈍,全靠畫瞳保護才茍活至今。如今畫瞳沒了,奴婢也沒了指望,只盼小姐還能記得奴婢的一些好吧。”
想起當初的境況,瀾歌內心也是百感交集,雙手接了茶杯,掀開蓋子,輕輕吹了吹,啜飲了一口,又將茶杯放回去,對邊上的僕從道:“把她送出去吧。”
海格里希看著瀾歌將茶水嚥下,和海妖對視一眼,眼角的餘光將畫雲的身影收入眼底,彼此眼中都有隱秘的光芒。
瀾歌沒有再去管畫雲,穿過前廳,直接去了東邊的院落,連敲門都沒有,直接推開門,就看見引月很是耐心地坐在朝塵的牀邊,爲他縫製襪子。
瀾歌這個動作太過突兀,引月受驚之下,縫紉針一下子就扎進了指尖,輕嘶一聲,趕緊用力將血珠吮去,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站起來對瀾歌行禮。
朝塵不緊不慢地從椅子上下來,走到瀾歌面前,很是不贊同道:“行事慌張,主子下次課莫要如此了。”
瀾歌嘿嘿笑了兩聲,揉了揉朝塵的腦袋,走上前去拉著引月坐下來,問道:“你一直都在這裡?”
引月不明白瀾歌爲什麼要這麼問,但還是點了點頭:“朝塵可以作證。”
朝塵隨手在沙盤上做了推演,笑道:“有人假扮引月?她做了……嗯,和水有關?”
海妖跟到門口就沒有進來了,海格里希倒是一步不離地跟著瀾歌,率先答道:“對。那人將畫雲給放了進來,還給了瀾歌一杯茶。”
引月一下子就緊張起來,緊緊抓著瀾歌的手一疊聲地問道:“假扮我的人?天啊,那茶一定有問題啊,小姐你沒喝吧?”
瀾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俯身做了個動作,攤開手的時候,掌心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透明的囊袋,裡面裝著一抔清澈的茶水,笑道:“小玩意兒,我喝進去的茶都在這裡了。”
海格里希在邊上笑得驕傲又得意。他只是稍微點撥一下,瀾歌就知道怎麼將這東西運用到最好,該說瀾歌不愧是他選出來的人嗎?
“薩布,幫我傳下命令去,一定要抓住那個假扮引月的混蛋。”瀾歌對著門外朗聲道,隨後轉向引月,“我有話要告訴你,你一定不要緊張。”
引月愣了愣,溫柔地笑笑:“小姐不過是要用奴婢,奴婢有什麼好緊張的呢?”
瀾歌抿了抿嘴,密切關注著引月瞳孔的變化,緩緩道:“你曾經的一段記憶被人做了手腳,現在,我要
爲你解除這種干擾,你願意嗎?”
白風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好好地在御廚後面洗了個手,就會被尤涅斯捋走,直接送進了梵王府琉璃院。
瞭解情況之後,白風直接將朝塵和海格里希趕了出去,看著站在他身邊的瀾歌和雙手絞纏在一起、坐在牀上的引月,轉頭,低聲對瀾歌道:“她現在的狀態不合適。”
引月神情蒼白,但眼神卻並沒有太多的慌亂,說明她只是對於自己的記憶曾經被操控這件事感到恐懼和震驚,但並未因此動搖了心理防線。
人在這種狀態下,並不適合進行深度催眠,更何況白風也只是從春弦那裡學到的技能全部都是用來對付失憶的風梟的,面對引月的這種狀況,白風可以說也是束手無策。
“不合適?”瀾歌咬牙,拉著白風走到一邊,壓低聲音怒道,“但引月是唯一和冥族的人近距離接觸過、又不會對我有所隱瞞的人。她是我現在唯一的線索!”
面對日益暴躁的瀾歌,白風有些頭疼:“我知道你著急……”
“我當然著急!”瀾歌簡直出離憤怒了,“你根本不知道引月在琉璃院中是什麼地位!你能將風梟的失憶癥治好,卻對引月這點小小的記憶干擾無能爲力?”
瀾歌的生活起居基本上都是引月在照顧,只是引月的記憶曾經被人動了手腳,讓引月這麼自由地在府中行走,難免不會讓人對她動第二次手腳。
瀾歌最擔心的是,萬一那人給引月下的暗示是傷害她,那瀾歌本人對於這種惡意防不勝防不說,一旦東窗事發,就算引月對於這件事完全不知情,她也必然要丟了性命。
白風自然知道這些,但無能爲力的事情,到底還是無能爲力,白風只能斟酌道:“不如你先尋個錯處,將引月關起來,不讓人接觸她。等到月王前來原國……”
“那個時候老孃還要他幹什麼!”瀾歌忍不住抓狂。
能夠讓北辰謹親自前往原國,那必然是瀾歌已經成了原國女王,北辰謹要來提親——可問題是,若是瀾歌能當上原國女王,還需要北辰謹來參和什麼!
白風提醒道:“你可以讓月王前來之時,帶著春弦姑娘一起。”
瀾歌驟然安靜下來。
她怎麼忘了,春弦纔是整個北辰國攝魂術的翹楚。白風之前似乎也說過,他用來對付風梟的術法也是在他臨行前,春弦找到他,強逼他學會的。
“好,就這麼辦。”瀾歌當即拍板決定,對白風道,“現在沒你什麼事了,我讓尤涅斯把你送回去,力求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瀾歌說罷,就要走到引月身邊。
白風有點不放心,遲疑了一下,還是拉住瀾歌的手,將她拉到身邊,低聲問道:“你決定了什麼?”
瀾歌抿嘴笑了笑,道:“春弦畢竟不是北辰謹,以她的身份和能力,出入黎仲該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纔是。我要寫信給北辰謹,讓他先把春弦派過來。”
“這恐怕不行。”白風搖了搖頭,“再有半個月就是月王的冠禮了,春弦姑娘怕是要忙得分身乏術了。”
瀾歌愣了愣,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只是沒有春弦的話,難道只能這麼讓引月這種定時炸彈一樣的狀態持續下去?
白風想了想,提議道:“引月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若是可以,你親自去試試,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果然是個門外漢。
心理諮詢尤其是心理治療的雙方最好沒有什麼親密關係,不然其過程對於心理治療師本人會造成非常沉重的負擔。
最關鍵的是,因爲參加診療的兩個人有了感情羈絆,心理治療的效果會大打折扣。
最
最關鍵的是,瀾歌在現代並沒有進修過這麼專業的心理學習,她完全沒有信心能夠對這種深度催眠產生什麼良性影響。
“算了算了。”掙扎片刻,瀾歌擺擺手,走到引月身邊,誠懇道,“引月,情況出現了變化,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引月脣色蒼白,擡頭看著瀾歌,緩緩起身,對著瀾歌福了一福,柔聲道:“小姐這麼說,可是折煞奴婢了。”
瀾歌輕嘆一聲,道:“我要你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內,除了朝塵和護明,不要見任何人,也不能和任何人說話。”
引月的瞳孔微微緊縮,保持著垂首的動作沉默片刻,緩緩道:“是,小姐。”
被白風認定爲忙得分身乏術的春弦,此時正坐在簡溫對面,笑容端的是甜美可人:“先蒙先生這幾日辛苦你了。”
簡溫提出的、針對賀豐一族爲管理者、北辰國掌控趙國過渡期大方向這種局面的應對方案,得到了北辰王的高度讚揚,連帶著北辰謹也長了臉——這本來是好事,但簡溫覲見回到府中之後,只三言兩語,就將冬石給惹翻了,爲此,冬石怒而罷工以示抗議。
冬石的職責是負責內院的安全,這在平日裡看似不重要的職責,到了這個特殊時期,就變得格外重要起來。
少了冬石的幫助,春弦只覺得做起事情來格外不順手,無奈之下,她只能暫時擱置手頭的事情,親自去了明智院,找上簡溫,準備和他好好談一談。
簡溫回以同樣的的微笑,緩緩道:“冬石素日裡都沒個休息的時間,我看著可心疼了。”
言下之意,簡溫惹得冬石罷工抗議,還是在爲冬石爭取休息的時間了?
簡直強詞奪理!春弦在心中將簡溫蹂躪成渣渣,言辭依舊溫婉:“能得先蒙先生如此關懷,奴婢先爲冬石謝過先生了,只是……”
“只是冬石的職責並不是無可替代的。”簡溫擺擺手,打斷春弦的話,笑道,“秋羽技不如人,已經無法如探囊取物一般得到肅王的情報,不若就此將秋羽喚回來,讓她暫代冬石,如何?”
自從北辰諾身邊有了墨鱗,內力比秋羽高,武功比秋羽好,警覺性和秋羽一樣強,秋羽就再也沒有機會近身接觸北辰諾,更加沒有辦法得到北辰諾發出的第一手消息。
有著這種阻礙,再如同往昔一般將秋羽放在北辰諾身邊,秋羽也發揮不了太重要的作用,不如就讓秋羽回到府中,多少還能幫上一點忙。
簡溫說的沒錯,但畢竟是自己的姐妹被人這麼否定,春弦眉頭微皺,正要說什麼,卻再次被簡溫做了個手勢打斷了。
“我有辦法,得到肅王之後發出的任何一條指令,並在關鍵時刻,左右肅王的決定。”簡溫看著春弦,笑容痞氣非常,但卻讓人生不出他在開玩笑的懷疑。
春弦沉默片刻,看著簡溫,認真道:“等秋羽回府,我會讓她和你交接一下工作。只有一點,你別忘了自己的本職。”
簡溫嗤笑一聲,低聲道:“真正對北辰諾動手的又不是我,如何能耽誤了我的本職?”
春弦只聽見幾個字,疑惑道:“什麼?”
簡溫笑道:“其實沒什麼,我只是想說,我定然不會讓冬石失望的。”
呆在春弦的屋內百無聊賴地玩弄著繡線的冬石忽然鼻子發癢,驟然打了個噴嚏,將春弦早先時候準備好的繡線吹成了一團。
“糟了糟了!”冬石跳起來,手忙腳亂地將繡線一根根拉好,力求達到讓春弦看不出來的地步。
春弦只覺得還有什麼沒有和簡溫說完,但看著簡溫那一副志得意滿的表情,她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起身道:“先蒙先生留步,奴婢告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