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瀾歌可能和冥族扯上關係,護明就有些急了:“他們買了什麼消息?”
尚雀嘆息道:“辛睿翼這一個月以來的活動,還有……冥族的歷史,百年之內的所有文字記載、傳說還有音樂畫作等等,全部的資料。”
護明驚訝:“他們來了多少人啊,若是全部資料的話,要帶走會很顯眼吧?”
“沒有。”尚雀搖搖頭,有些悵然也有些失望,“冥族的資料被毀了大半,還有小半部分被閣主親自封藏起來,多少銀子都不會出賣。能夠被世人看見的那部分,都是無關緊要的,數量也很少。”
護明輕輕地“唔”了一聲,若有所思:“那辛睿翼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尚雀搖頭,眉眼間的憂慮更加明顯了些,“我先前只當他是一個紈絝,但現在看來,要不是這個人本身有問題,要不就是他這一個月之內見過的人、經歷的事情有問題。”
護明突然想起屈非的話,眉頭微皺,道:“那你知道答案了嗎?”
尚雀對於護明微妙起來的態度有些驚訝,愣了愣,緩緩搖頭:“羣浪郡的分佈在調查這件事上面沒有優勢,所以我立即趕到黎仲——但我需要時間去查證。”
護明點了點頭,那點強裝出來的上位者的感覺自然了些:“查出來之後,第一時間通知我。”
尚雀面上的神情更加詭異了。
在一開始接觸護明的時候,薛青染就明確跟她說,她日後若是跟在護明身邊,只要保證護明每天都能開開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別的不用管。
這樣的日子久了,尚雀就算嘴裡叫著護明爲少主,心裡只將護明當做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孩子,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習慣護明的如此鋒芒。
護明等了等,見尚雀沒有別的話要說,便主動道:“還有事?”
尚雀沉默了一會兒,道:“雖說屈非不會背叛,但少主子還是不要太過依賴他比較好。”
護明輕笑一聲,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提醒他不要太過依賴別人?難道他看上去就那麼不可靠?
尚雀有點摸不清護明這是什麼態度,正要再說兩句,卻見護明擺擺手,道:“我明白。”
也不知道是裝上癮了還是心有不耐,護明的語氣略強硬,話音剛落,屋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一時間尚雀和護明都沒有開口。
半晌,尚雀率先收拾好情緒,淺笑著起身,走到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片刻之後,轉身對護明道:“少主子可以離開了。”
護明嘟著嘴,走到尚雀身邊,忽然擡手拉著尚雀的手,認真道:“我不會過於依賴某個人,但是我會記得每個人對我的好。”
尚雀忍不住地嘴角往上翹,揉了揉護明的腦袋,笑著伸手,要幫他推開門。
“等等。”護明忽然道,“以後不要選在青樓楚館之內了。就算我能掩藏一切蹤跡,但飄渺無形的香薰也總是讓人防不勝防的。”
尚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巴掌蓋在護明的腦門上,低聲笑罵:“要不是時間倉促,你當我願意把老巢暴露給你?”
護明藉著尚雀的這個動作,矮身推開門就躥了出去,在樓中一片笙歌豔舞之中,瞅準空隙,就要往後院跑去,卻在半途中,聽見了一個女子嬌軟的嚶嚀:“睿翼……”
護明一激靈,生生停下了腳步,有些艱難地在一片絲竹喧囂中辨識出了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沒有絲毫猶豫地,悄悄摸了過去……
梵王府中,宵禁的梆子已經響了兩遍,護明卻還有沒有回來,瀾歌不由有些擔心。
屈非靠坐在寢室的窗臺上,一條腿屈膝放著,一條腿垂落下來,看著窗外,眼神放空,姿
態很是放鬆:“別擔心。”
瀾歌莫名有些坐立不安:“什麼別擔心——你在跟我說話?”
屈非這才把頭轉過來:“有空擔心護明怎麼了,不如想想要怎麼收服朝塵。不然十個月之後,等朝塵正式出師,你可留不住他。”
被屈非這個一提醒,瀾歌也有些頹喪,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一個時辰前,她去找了屈非,得知朝塵的身份是真的、朝塵和鬼縱老人的約定也是真的,甚至是朝塵想要認她爲主也是真的——但特麼的誰能告訴她,爲什麼認主還帶期限的?
瀾歌從屈非處證實了朝塵的話之後,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屈非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朝塵能被鬼縱老人收爲親傳弟子,心性必然超出普通人許多。
若是十個月之後,瀾歌不能被朝塵認可,那麼他有不下十餘種的辦法讓瀾歌心甘情願地解除這一段主僕關係。
畢竟,你不能強迫一頭狼成爲羊的跟班,是不是?
瀾歌聽完屈非對自己的評價,當即有些不服氣,卻也知道,現階段的自己確實沒有什麼本事讓人信服。
正惱呢,護明又沒有按時回來,於是……瀾歌的煩惱翻倍,屈非很有道理的話,聽在耳中也被瀾歌認爲有挑釁的意味。
“你現在不是我的教習師父麼?難道教習師父的職責不是幫我提升能力,而只是每天對我冷嘲熱諷?”
屈非眼中一閃而過一絲驚訝的神情,但開口的語氣還是淡淡的:“你在遷怒。”
瀾歌深吸一口氣。
屈非抿嘴,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模樣:“我原先想著,既然原傲也願意給你兩天的時間適應,我還是不要太爲難你比較好。既然你自己要求了,那麼從明天起,我們恢復訓練。”
瀾歌一口氣沒上來,只覺得胸悶氣短,瞪大了眼睛看著屈非,那意思——你認真的?
屈非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挑了一點點:“人總要爲自己的話負責。”
瀾歌立即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考慮到明天原傲就會公佈瀾歌的身份,屈非並未在瀾歌的寢室之中呆太久,當亥時三刻的梆子聲響起,就從容離開了琉璃院。
瀾歌雖說下定決心不能再讓畫雲跟在自己身邊,卻始終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和畫雲說明情況,讓她主動離開,因此這天晚上,依舊讓畫雲當值。
只是護明一直都沒有回來,瀾歌心有不寧,也就難得沒有顧慮畫雲的心情,將引星叫來一起當值,並特意囑咐她時刻關注東邊院子的動靜。
東邊的院子,雖說在傍晚的時候已經收拾出了兩間屋子,但現在住在那邊的,只有護明一人而已。
畫雲並不明白瀾歌心中擔憂,只是見她這麼晚了都不睡,即使自己困得不行,還是強撐著精神勸道:“小姐可早些歇息吧。”
瀾歌靠在牀頭,本想說要一直等到護明回來再入睡的,但到底抵不過睡意,加上對於明日原傲安排下的家宴有些在意,半推半就的,也就躺在牀上,任由畫雲吹熄了寢室之中的燭火。
第二天天沒亮瀾歌就醒了,揉了揉耳朵就起了,披著外袍先打開了窗戶,讓清晨冷冽溼潤的空氣涌入房間,自己去避著風跑到屏風後面去換衣服。
畫雲服侍著瀾歌睡下之後,就和引星一起到耳房內休息,引星心裡記掛著護明,整夜都沒有睡踏實,卯時一刻就從耳房離開了。
引星離開時並未發出聲音,但整晚都沒怎麼閉眼的畫雲還是第一時間發覺了,神使鬼差的,畫雲並未出聲叫住引星,只是翻了個身,睜著眼睛直到天明。
聽見寢室內有人走動的聲音,畫雲一骨碌起身,因爲
整晚都沒有好好休息而踉蹌了一下,雖說很快就站穩了,但臉色卻更加蒼白。
瀾歌從大開的窗戶看出去,正好對著的是東邊,見視野之中沒有出現什麼騷亂,微微一挑眉,又等了一會兒,見引星沒有進來,就斷定護明昨夜定然是安全無虞地回來了。
畫雲端著一盆熱水進來,就見瀾歌靠在窗臺邊,笑瞇瞇地看著外面,就勸道:“晨風涼,小姐身子又不好,可避著風些吧。”
瀾歌回頭看了一眼畫雲,輕笑這招呼她過來:“你看東邊的院子,真讓人開心呢。”
畫雲眉頭微皺,將水盆放下,搖了搖頭,眉眼間滿是不贊同,拖長了聲音道:“小姐……”
瀾歌有些不悅,但又不想一大早地就破壞心情,聳了聳肩,將窗戶掩上,走到畫雲身邊,也不用她服侍,自己擰了帕子擦臉。
畫雲在邊上伺候著,卻見瀾歌事事都自己動手,不由有些慌了,蒼白著一張臉搶著去拿了面油,不等瀾歌吩咐就挑了一些要往瀾歌臉上擦。
瀾歌后退一步,看著畫雲,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卻因爲畫雲異常憔悴的臉色和殷切含淚的眼睛而說不出口了。
沉默半晌,瀾歌輕嘆一聲,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也應該早點告訴你……”
“小姐請不要趕我走!”畫雲撲通一聲在瀾歌面前跪下了,眼淚撲簌撲簌就往下掉,肩膀微微顫抖著,看著十分惹人憐惜,“小姐若是趕我走,我在府中就再也沒有容身之所了!”
瀾歌有些詫異,卻並沒有更改自己的決定,彎腰扶起了畫雲,試圖解釋:“你跟著我,日後怕是過不了好日子,所以……”
“我不怕過苦日子!”畫雲仰面眼巴巴地看著瀾歌,眼眶通紅,哽咽著重複,“只求小姐不要趕我走。”
自己的話三番兩次被打斷,饒是好脾氣如瀾歌,都有些惱火了。
要知道她只是要爲畫雲分析繼續呆在自己身邊的好處和壞處,並沒有絲毫對不起畫雲的地方,怎麼畫雲的表現卻像是她要被趕盡殺絕了一般?
但……瀾歌看著畫雲如此賣力地爭取自己的同情,若真這麼直截了當地拒絕,怕是要引起畫雲的恨意了,不劃算。
只是瀾歌也不能讓畫雲產生遇到事情只要跪下求一求就了事的念頭,不然日後要擺脫她怕是要難上加難了。
瀾歌抿了抿嘴,沒有立即答應畫雲,只是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畫雲有些驚愕,語氣不自覺有些尖利:“小姐這是打算過河拆橋了嗎?”
瀾歌很是頭疼,一早的好心情被破壞殆盡,臉色也冷了下來:“下、去!”
畫雲還想說什麼,但看著瀾歌冰冷陰沉的臉色,嘴脣囁嚅了兩下,到底還是沒有那個膽子頂著瀾歌的怒火強自辯解,只能不甘地放下手中的脂膏盒子,推門離去。
不多時,引星和引月進來,見寢室之內全未收拾,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惴惴然。
引月趕緊上前,邊細細觀察著,邊溫柔地將瀾歌手中帕子接了,放在水中擰了擰,爲瀾歌擦了手,就端著水盆下去了。
引星將畫雲隨手擱在桌上的脂膏金銀盒子打開,放在瀾歌手上,邊笑道:“小姐怕是不知道,阿明回來的時候,可鬧了笑話呢。”
瀾歌漫不經心地將面脂在臉上塗抹開來,認真問道:“什麼笑話?”
引星扶著瀾歌到了梳妝檯前,示意瀾歌坐下,爲她揉散頭髮,邊柔聲道:“小姐可知道,昨個兒夜裡啊,黎仲下了場小雨呢,阿明藉著雨幕的掩護回了房間,奴婢循聲兒過去,就看見那小小的一個孩子,落湯雞一樣的打噴嚏呢。”
瀾歌眨眨眼,有些不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