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手用槍指向了車裡面，範大龍和偉偉齊齊回頭，連坐在後面的我，都看見槍口射出一團火光。
嘭……
前面的擋風玻璃印了一片血點。
是偉偉的肩頭被擊中了！
“啊……”偉偉慘叫了一聲，他倒下、就露出了正在開車的範大龍。
範大龍雙眼圓睜，我看見他的臉上，除了驚訝、還有的只是無法反應，就像是短路了一樣，發呆了起來。
開槍、子彈穿透範大龍的腦袋只需要不到一秒。
所以範大龍幾乎忘記了躲閃。
可是他的目光，馬上就被偉偉的背影擋住了，“跑！”
嘭……
一團火光，打透了偉偉的胸膛……
當下、偉偉嘴裡冒出了血，“跑。”
偉偉全身一顫，子彈再次擊中了他，血一直順著下巴落下來，他的眼神開始發直。
第四槍，他已經堅持不住了。
偉偉用自己的身體，正面擋住了窗口，一隻手就像是焊死在了背椅之上，另外一隻手按在車前面，讓他不肯輕易的倒下去。
我眼睜睜的就看著前面的偉偉，他的胸口上不停的被子彈打中，血不住的噴出來。
一點、一點，一點的、濺的車裡面……
槍手的速度很快，連續扣動扳機，只要偉偉一個瞬間向後倒下去，下一顆子彈就能打死範大龍。
但是偉偉的屍體也沒有倒下去。
打完一梭子子彈，並用不了多久，大概也只需要幾秒鐘。
可是時間就是被無限拉長了。
偉偉一動不動保持著擋下子彈的姿勢。
突然，汽車猛的一打方向盤，轟的一聲，車身一側狠狠撞擊在摩托車上，摩托車都被撞飛了，車手直接飛出了大橋，下面的堅硬會讓他摔的粉身碎骨。
我能看見，偉偉被這巨大的衝擊力，甩的直接爬在了車窗戶上，脖子被破碎的車玻璃刺穿，他睜著眼睛，面朝車後，死死的盯著來路。
他死了。
我不大敢相信，從一開始認識的那個還在打麻將、可以用錘子教訓手下偷手機的偉偉，和我們走了這麼久，現在突然就死了。
我捂著嘴巴，張大的嘴巴才能呼吸起來。
風吹在他的面容上，額前的劉海還在飄動，血絲就飄啊飄，不斷飄到了我旁邊的車窗上。
“哥、哥……”範大龍不忍去看、一邊開車，一邊伸手在偉偉的後背上去拉他，範大龍的手有點顫抖，他的手指想碰、又不敢去摸到背後的血。
範大龍咆哮了出來，“哥……”
他嘶嚎的聲音，拉長了音調，充斥了車內。
範大龍鬆了一下油門，車體自由前行，過了好久才撞在了大橋的邊緣，範大龍痛苦的仰面靠在了背椅上。
他的腳又將油門壓了下去，汽車摩擦著大橋的邊緣，嘶啞的前行，那種撕心肺裂的響聲，就像要把車子磨破。
我看見範大龍通紅著雙眼，死死的咬著自己的手掌，嘴角都有血溢出來。
那種忍耐，不肯放聲悲慼。
最後停了下來。
“哥！”範大龍把偉偉的屍體拉回來，他顯然哭了，聲音發顫的厲害，“你醒醒，別叫我這麼孤獨，你還沒有教育我怎麼當大哥呢，你醒過來好不好？”
範大龍雙手抓著偉偉的風衣，握緊了，但是偉偉不會醒過來。
“啊啊啊啊啊……”範大龍才完全反應過來，使勁拼命的敲打著方向盤，他坐下的車椅吱吱呀呀的快要斷裂了。
吧嗒一聲，從偉偉還緊緊抓著車後椅的手裡，掉下一串鑰匙，掉在了我腳邊。
我嚇的收了一下腳，眼角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偉偉……
等範大龍稍微好了一點，我才撿起鑰匙，範大龍揉了揉臉，伸手發動了汽車，一句話也不說，沉默的向不知道哪裡開去。
千瘡百孔的汽車飛速下了大橋，不敢再做停留了。
我想勸勸範大龍，但是範大龍除了發狠的臉色，什麼都沒有。
我相信這個時候的範大龍，纔是最堅強的範大龍。
我吸了一下鼻子，我們帶著偉偉的屍體回了一直被當做據點的大房子那邊。
車開了進去，就停下了。
小瑋他們得知去取資金的地方也被出賣了，全部聚集回來。
滿滿的人、佔領了院子的每一個角落，彷彿我們就只剩下這一點點的空間了。
我和範大龍從車上走下來，許多人圍過叫範大龍大哥，只是最初的大哥，已經走不下來了。
圍過來的人看見偉偉滿身是血的歪倚在車內，兩隻眼睛無神的盯著前面，都不敢再勸說。
“大家、準備一下，做事了！”範大龍的話雖然依舊剛強，但是透著一點無力，細心的人能聽的出來。
範大龍向房子裡走了進去，進去以後，他先是癱在了沙發上，懷念了一下偉偉。
房間裡很安靜，跟進來很多人。
我也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人還有不少，只是會越來越少。
沒有命令、沒有行動。
大家都體諒此刻範大龍的心情。
但是他如果倒下了，就真的倒下了，但是他不倒下，也沒有絲毫的機會可以去改變。
我很想問問範大龍，他有沒有後悔過，如果當初他無數次的選擇有一次改變了，那個時候幹掉本來就命已不長的我、那個時候不會捅了馮六而跟隨了張楊、那個時候、如果他沒有在村子裡救了我……
現在這個時候，又會不會後悔……
我忍不住的咳了起來，我並沒有話要說，但是所有人還是把目光看向了我。
我問了小瑋一句，“陳喜在哪裡？”
“今天出事以後，他就在上面的房間裡等偉哥了！”
我知道了，我叫小瑋跟我上來，我推開門，看見這間談事情的房間裡，陳喜正坐在沙發上抽菸，他似乎在考慮很多，見我來了並不詫異，或許他已經從窗戶上看見了偉偉的屍體。
關好了門，陳喜問我，“你來了？”
“啊、我來了。”
陳喜把煙掐了，又點了一支，我坐在他對面，“喜哥……”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人聽，現在怎麼樣？輸了，沒有辦法了，我也沒有辦法了！”
我嘆了一口氣，自知一切已成定局，我問陳喜，“真的、就這樣了嗎？我們都會死對不對？”
“對，沒有人敢得罪黃爺，這是真的！”
陳喜抽完了這支菸，又看向我，“你決定怎麼辦？”
我還有什麼好辦法，笑了一下，“等死！”
陳喜搖搖頭，“你有沒有、爲自己考慮過？”
“怎麼考慮？”
“活下去！”陳喜終於拿起了一支菸，“自己獨活！”
我開始盯著他的眼睛，陳喜在門邊聽了一下，坐到我身邊，“你可以的，現在張楊……”
陳喜在我耳邊說了幾句，我心裡面有了絲絲鬆動，“張楊可以保我？”
“憑什麼？爲什麼？”
“憑範大龍！”陳喜目光現出了陰毒的神色，“只要你把範大龍出賣給張楊，你能做贏家，範大龍活不了，你能。”
陳喜又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說的我額頭上落下了冷汗，“好毒！”
“範大龍是你手裡最後的籌碼，害死他，你能騙的了他！相信我！”
“這是最後的機會，要好好把握！”
我點點頭，對，這是最後的機會，我看向陳喜，“你願意以後跟著我嗎？”
“願意！”陳喜馬上同意了。
我突然就笑了，“好，我現在就辦了這件事情，你先等我！”
“好！”陳喜又同意了。
我走出去把門關緊，他願意跟著我，讓他先去等我！
我叫小瑋過來，低聲對小瑋說，“把、陳喜做掉，不要給他說話的機會！”
小瑋馬上衝進去，手裡的刀刃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