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湯圓躺靠在牀頭，看著手機出神。
莎一刀枕在她旁邊，繼續著她的杞人憂天：“你說明天我能取出幾顆卵寶寶？現在的冷凍庫靠譜嗎？不要我辛辛苦苦地排出這些卵寶寶來，卻被他們給凍殘了。”
“你放心，慕之說，這項技術很成熟的。”湯圓心不在焉地答著。老弟的消息，讓她有種很詭異的感覺。這並不是老弟今晚頭一回給她發消息，慫恿她給項鄴軒打電話。當她知道那個人去了會所玩牌散心之後，就覺得她的關心也許是多餘的，只會給兩個人徒增煩惱。
“那可未必。前陣子，疫苗不是還出事了嗎？冷鏈物流這些，真心不靠譜。”莎一刀喃喃。
比起這邊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賓利車裡的湯方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特意挑了個路途遙遠的酒店，在大馬路上胡亂兜著。
後座，秦曼玉極盡嬌羞地說笑著。項鄴軒雖然話不多，但並未對這樣的殷勤表現出反感，完全是順水推舟的笑納。
湯方見老姐油鹽不進，在再一個紅綠燈時，飛速給莎一刀去了條信息，言簡意賅，“用我姐的手機給項哥打個電話，快！”
莎一刀看到這條消息，正在嘮嘮叨叨，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她撐起身，狐疑地打量湯圓。湯圓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圓子，你有心事啊？”莎一刀關心地搖了搖她。
湯圓嘆了口氣：“莎莎，我才發現我這人挺沒意思的。真的不地道。”
莎一刀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算了，還是洗洗睡吧。”湯圓實在不想老生常談了。她真的想果斷一點。那個人還是不能再聯繫了。喪母再痛，二十多年都這麼過來了，閔晴和項斯成的關係也並非這一朝一夕的事了，他應該不至於如此脆弱。她如是安慰自己，扔開手機就下牀，從抽屜取了睡衣就進了洗手間。
“方，到底搞什麼鬼啊？”莎一刀追問湯方。
湯方秒回，“幫幫我姐，否則項哥今晚貞潔不保。”
莎一刀大吃一驚。看著湯圓的手機就撂在牀頭，她果斷按吩咐，悄悄地摸過湯圓的手機。
那個死丫頭的開機手勢，太簡單了，對她完全沒有難度。莎一刀大手一揮就成功解碼，撥出了項鄴軒的電話。
而此時，秦曼玉正與項鄴軒聊得起勁：“鄴軒，你對好萊塢怎麼看？我最近也收到幾個邀請，雖然製作都不錯，但戲份……”她撅嘴，頗有些撒嬌的意味：“說實話，太少了。”她苦笑：“有點雞肋，不去吧，覺得可惜，去吧，上映時，肯定要被網友笑話是去打醬油的。”
項鄴軒看一眼身側依舊黑著屏幕的手機，似乎是沒聽見她的話。
“鄴軒？”秦曼玉輕喚，提醒著她的存在。
項鄴軒斂了眸：“尋求國際舞臺總歸是沒錯的。哪怕只是去電影節走走紅地毯，增加曝光率，也該去。”
秦曼玉挑眉：“哪怕被人戲謔是毯星，也該去？”
“當然。”項鄴軒肯定地點頭，“走紅毯也許一開始是陪襯，堅持走下去，總能找到機會站在主角的位置，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
秦曼玉受用地點頭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湯方在後視鏡裡看著兩人眉目傳情，簡直是心塞。那個婆娘辦事也太不牢靠了吧？！他正在怨怒的時候，項鄴軒的手機終於有動
靜了。
沒開鈴聲，震動的嗡鳴聲，低低地震顫著微涼的空氣。
項鄴軒對這個來電，似乎半點不感到意外。他沒伸手去接，只是低眸看著那兩個熟悉的字符在屏幕上跳動。
秦曼玉覺察到他的不尋常，提醒道：“你的電話。”
項鄴軒的目光幽幽地深了幾分，在拿起手機的那刻，脣畔微微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有些人，固執如牛，野性難馴，不用點非常手段，恐怕是扳不回來。
他接了起來，卻沒說話。
手機那頭，當然也沒說話。
車廂裡，靜悄悄的，湯方豎著耳朵聽著動靜。秦曼玉一臉探究地盯著表情莫名的男人。
手機那頭，莎一刀盯著洗手間的門，做賊心虛地吐了吐舌頭。一個電話，屁話都不說，就能管用？管不了了，死馬當活馬醫吧。要叫湯圓知道項鄴軒正在玩這種把戲，電話不一定會打，但肯定內傷要憋掉半條小命。
“說話。”項鄴軒到底先開口了，清清冷冷，不明就裡的還以爲是在跟下屬說話。
莎一刀在另一頭愣了愣。媽蛋，要不是她現在沒法吭聲，她非得教教他面對想要追回的女人，應該採用怎樣的態度和語氣。時間越久越容易穿幫，她果斷地掐斷了電話，在把手機放歸原位的時候還不忘刪除通話記錄，銷燬罪證。
手機裡只剩嘟嘟的機械音，項鄴軒不但沒惱，脣畔的弧度反倒深了幾分。只要她願意向他邁近半步，那剩下的成千上萬步，他都願意替她走完。
車裡，湯方和秦曼玉無不眼巴巴地等著他的反應。
項鄴軒頭一回覺得手機的忙音，嘟嘟嘟，都是美妙的。他扭頭看向秦曼玉，誠懇致歉：“抱歉，臨時有事，改天俱樂部再約。”不等她迴應，他已敲了敲駕駛座的後背：“送秦小姐回家。”
湯方雖然壓根不知道秦曼玉的住所地址，卻因成功地解除了危機，而嘿嘿道好。他在心底真是給了自己10086個贊，真是個機智Boy。
秦曼玉的臉色很有些難堪。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拿她當道具，擺她上臺了。但是，混跡於光怪陸離的娛樂圈，她早練就了一身銅牆鐵壁似的軀殼，輕易不會被打倒。她笑得略顯勉強：“好啊，改天再約。”
這個世上能讓項鄴軒溫柔對待的女人實在是不多，顯然，秦曼玉目前還不能算作一個。但愧疚之心，他多少是有的，卻也不過是覺得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彌補：“王冶在好萊塢有不少資源，可以找個機會好好聊一聊。”
秦曼玉苦笑著接了這個人情。她點頭：“一直都沒向你道謝，要不是你，王冶未必會選用我做《沁園雪》的女主角。票房不錯，讓我成功以女主角的身份走向大屏幕。謝謝。”
“是你自己有實力。”項鄴軒寒暄。
秦曼玉心底的委屈在發酵。她雖然並沒實實在在付出肉體的代價，但他這樣一而再地踐踏著她的驕傲。她不願意啞忍：“鄴軒，你知道我最討厭娛樂圈的什麼嗎？”
項鄴軒看向她。
秦曼玉苦笑：“不，不止是娛樂圈，而是整個世界。我最討厭等價交換這四個字。”
項鄴軒蹙了蹙眉。
“或許我怎麼看怎麼都是賺的。”秦曼玉捂著心口，直勾勾地看著項鄴軒，“但是，做戲只能做在臉上，做不到心裡，這裡還是會有感覺的。”
項鄴軒斂了斂眸，在抽開目光望向前方的霎那，很不真切說了聲“sorry”。不過，道歉並不妨礙後半句話的淡漠，“你住哪裡？先送你回去。”
秦曼玉報了地址。
湯方踩足了油門，卯足了勁，要快點送走這尊瘟神。
明星的公寓，總逃不過狗仔隊的法眼。哪怕湯方依足了吩咐，駛入地下車庫最隱蔽的角落，秦曼玉下車時特意戴上了鴨舌帽，還是被暗處的鏡頭逮了個正著。
項鄴軒那張一閃而過的俊臉，惹得狗仔們好一陣興奮。之前就鬧過一波緋聞，終於在公寓樓下抓了現行，第二天準能成爲人們喜聞樂道的八卦談資。
送走秦曼玉，湯方開車的調調都輕鬆了許多。
項鄴軒盯著湯方的背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冷厲：“搞清楚自己受僱於誰，是僱員最基本的職業操守。駕駛員最忌諱的就是泄漏老闆的行程。”
湯方跟著項鄴軒好長一段時間了，老闆說話的調調，他早就習以爲常了。他死豬不怕開水燙，嘿嘿道：“項哥，我知道你要怪我什麼。你是我老闆沒錯，但是……”他從後視鏡裡看後座，理直氣壯：“你還是我姐的男人啊。我不單要爲你服務，還得爲我姐負責。是我偷偷打小報告不錯，但我是爲你們好。”
項鄴軒挑眉睨了他一眼，就望向窗外，不再言語。
切。湯方算回過神來了，他的老闆根本就是個心機Boy，算準了他會通風報信，故意拿他當棋子使，去詐他老姐。這兩人，一個比一個矯情。他不當和事佬誰當：“湯圓也就嘴硬。她下午一直都在找你，給我都打了好幾個電話問你在哪。”
項鄴軒不置可否，依舊望著窗外：“不單嘴硬，心更硬。”
湯方眼皮抖了抖，急忙給老姐洗白白：“項哥，這你可就冤枉我姐啦。她毛病是多，比如兇啊，死心眼啊，可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軟。她這人一點壞心眼都沒有的。”
“對不相干的人心軟，恰恰是對身邊人的殘忍。對不相干的不壞，恰恰是對身邊人壞到家了。”項鄴軒也不知道是不是威士忌上頭，說出來的話，不單刻薄還很有一股子幽怨的意味。
湯方只覺得腦門冒汗，小心翼翼地問：“是回龍城一品嗎？”
項鄴軒還是不置可否。
老闆特麼的都會磨人。這位，尤其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要磨練他的下屬，神會他的意圖。湯方表示很沒耐心：“項哥，我讀書少，比不上秦昊哥，你一個眼神，他就能讀懂你想幹嗎。”他搖頭：“我笨，你還是清清楚楚告訴我目的地吧。”
項鄴軒本來心情陰鬱得不行，可此刻卻哭笑不得。這對姐弟，當真是他的剋星。他哪裡是想磨他的神會本領？他不過是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他想去哪裡罷了。
看著老闆的臉色，湯方終於開竅了，嘿嘿試探道：“你喝酒了，秦昊哥得照顧榮盼盼，你一個人不成。不如去我宿舍，我來照顧你？”
項鄴軒依舊是不置可否的表情，幽幽地閉上了眼睛，分明就是默許了。
這個腹黑男人竟然被老姐那麼個傻妞給降住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湯方很覺得不可思議，調頭往回開。
可就在車頭回正的那霎，他真的恨不得咬舌。他怎麼就忘了那個電話恐怕是莎一刀打的，並不是他那個又臭又硬的老姐打的？兩個人一對質，立馬穿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