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晟淡然向他們幾人走近,慕容漪趕忙跪到了地上,見她跪了,陳草木與曹寅也跟著跪了下去。
她跪是怕玄晟靠近看出她是誰,低垂著頭。
“都起來吧,朕不過是見曹公子有求插句嘴而已。”輕聲道。
曹寅與陳草木站起身來,慕容漪才隨著起身,而頭仍然低垂著。
“多謝皇上。”曹寅開口道,這位皇上很是隨和,絲毫沒有盛氣凌人。
而玄晟將眼睛轉(zhuǎn)向那白衣小公子的身上,“朕方纔聽說你叫華佗?”
心砰砰直跳,應(yīng)道,“是。”
“你是怕朕嗎,擡起頭來說話啊。”笑道。
他也奇怪呢,據(jù)他所知外科來自慕容漪,而陳草木也通,不過不及她,就不知這突然出現(xiàn)的小師弟與他兩人比起來技藝如何。
這外科似乎無來源,不過慕容漪年紀(jì)輕輕就通曉如此奇異之術(shù),到底師出何門呢。
怎敢擡頭,從前日夜相對,她臉上的每根眉毛長在哪裡他都最清楚不過。
“在下……”頓住接不下話去。
陳草木接話道:“我這位師弟素來怕人,膽子小得很。”
“哦。”應(yīng)道,既然是這樣就不勉強了,“朕也沒見你的技藝,不過聽著那些學(xué)子說你比陳太醫(yī)不差分毫,想來是很精進(jìn)的。”
“不及師兄。”按壓著慌張回道。
玄晟仔細(xì)打量著她的髮際線,看她的眼角眉梢,甚至耳洞都見的清楚,這分明是個女子。
之前琪雅也是男扮女裝,莫非今日又見了個裝扮成男子的奇女子嗎。
“朕想著華先生不如今後都來太學(xué)授課吧,從來陳太醫(yī)一人在這裡教學(xué)實在忙不過來,你既有才能,何不出力。”柔聲說道。
與她靠近了一些,想要看清她的長相,只是她的頭低的過分,竟連鼻尖都看不到正面。
只是越靠近這人的樣子便越熟悉,想與她親近她卻一味的躲。
玄晟將疑心轉(zhuǎn)向嘴角,微微上挑,她的膽子可是不小,禁足也禁不住她,又有太后護(hù)著,肆無忌憚的也到太學(xué)來玩鬧。
每每見到她在人羣之中做隱秘之事便覺得有趣。
既然她喜歡玩,那就陪著吧。
“在下才疏學(xué)淺,再者長居深山之中,少與人往來,實在不適應(yīng)外界。”弱聲回道。
幾番求情都無果,玄晟有些惱了,“那就不能看在朕求賢若渴的份上答應(yīng)了。”
“皇上,微臣的師弟志在山水,不想涉足外界。”陳草木出言解圍。
她緊閉著嘴巴不再說話。
“朕也是好奇,你師兄弟兩人師承何門。”緩和下來問道。
師承何門,外科是慕容漪從遙遠(yuǎn)的時空帶來,這時空何來來源。
“朕一直欣賞外科之術(shù),只想將此學(xué)發(fā)揚光大,莫非你二位師祖是位世外高人?”玩笑道。
陳草木應(yīng)道:“信奉天地之靈。”隨便扯瞎話。
“既然已出山水之間,你也爲(wèi)朝廷效力,那華先生爲(wèi)何不再爲(wèi)添加磚瓦。”又將話頭指向慕容漪。
“在下。”狠狠咬著嘴脣,隨口胡謅一句,“浮生一夢煙雲(yún)過,功名勞碌不及山水逍遙。”
可聽這一句卻叫玄晟怔住,“浮生一夢煙雲(yún)過。”念道。
慕容漪向來在文字方面就是幼稚園水平,不過是想起來隨口說的一句。
“恕在下辜負(fù)曹公子美意,更不能答允皇上爲(wèi)朝出力。”硬著頭皮道。
就看她還能怎麼拒絕,出口成章玄晟的眼睛更難從
她身上移開。
既通詩詞,又有絕技,是越來越看不清她了。
心中微動,故意道:“你駁了朕的面子便罷了,可曹公子對先生可是一片誠心。”
慕容漪將身子轉(zhuǎn)向曹寅,說道:“實在辜負(fù)公子美意,在下不日便要回去了,今後再無見面之日。”
說了一圈還是無果,曹寅也沒了耐性再求,只得應(yīng)道:“師叔好志向,是曹寅強求了,既如此那便罷了。”
一陣失落,便說走了,“還請皇上師傅恕罪,曹寅該回去了。”一拜而去。
只剩下他三人,玄晟想與她靠近說說話,可他才進(jìn)一步慕容漪便退了一步。
“日近西山,皇上該回宮了吧。”陳草木提道。
這是趕他走呢,玄晟只當(dāng)聽不懂,掃了他一眼,便閉嘴了。
聽著太學(xué)鐘聲響起,這是下學(xué)的時間到了,可玄晟仍想看清這人的樣子,“朕今日閒在,回宮也是無趣,西角有處涼亭,雖是秋日,可美景如醉,不如陳大人與華先生隨朕去坐坐吧。”
既是他開口,這世間沒有人能夠拒絕。
便應(yīng)了:“微臣從命。”
玄蔘擡步走開,慕容漪纔敢擡起頭來,不安道:“這可怎麼辦。”
“你是走不得了。”陳草木嘆道,回頭望了玄晟一眼,拉住她的腕子,“那就去嘍,你打扮成這樣他也不一定會認(rèn)出來。”
搖頭。
“說了這一會兒話他可疑心了?”問道,見她沒回話便拉著她跟隨而去。
秋日涼亭上,玄晟叫東海幾個在等候,獨自立在石階之上看景。
涼亭之下是太學(xué)整座建築,偏過頭去見到陳草木與他的小師弟來了。
回身到石桌邊上坐下,他兩人走上石階,在他身邊立著。
裝作不經(jīng)意瞧了她一眼,仍低垂著頭。
“這裡也沒有旁人了,華先生還不肯看看朕嗎。”故意問道,反正她就是讓自己見到她的臉,玄晟也不會說認(rèn)出她是誰。
陳草木推了她一把,“師弟,你也不要太過於羞怯,皇上很是厚道溫和。”
離得這麼近,臉都不看一下實在過不去了。
慕容漪膽戰(zhàn)心驚的將頭擡起一點,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迅疾又將頭埋下。
拿刀豁人肚子的時候怎就沒見她害怕過,三百多天日夜相對,難不成如今在她面前話也不敢說一句。
玄晟起身到她面前,她的高度剛剛好,到他的肩膀。
清淡笑著,雙手抓在她的胳膊上。
“我。”慌亂的眨著眼睛。
順著她的手臂一寸一寸向上,她的皮肉骨頭是何種軟度硬度都那麼熟悉。
自她被關(guān)進(jìn)冷宮以來,便從來沒有與他刻意靠近過,即便太后給她機會,即便遇上,她都沒有擡起頭來在他面前真正的求過一句。
玄晟很想知道,她心中到底有沒有自己,是沒有是絲毫還是全部。
可她從未有過表態(tài)。
雙手在她臂上鬆開,慕容漪的神終於鬆懈。
而後見到他的手?jǐn)E起,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生硬擡起。
她眼神驚懼,陳草木在一旁看呆了,玄晟的舉動實在奇怪,可想想便明白了,旁人認(rèn)不出她有可能,可是日夜相對的人認(rèn)不出不應(yīng)該。
既然是玄晟有意如此,那他在這裡不是礙眼,便悄悄走掉了。
只有他兩人相對,慕容漪被他擡起臉,慌張的看著他。
卻聽得一句,“華先生一副好面相,生得如此俊秀。”
“……”無言,莫非這樣靠近都認(rèn)不出她是誰,還是許久不曾見面,都已忘記了她的容貌。
玄晟退後坐下,擺手示意她坐到對面。
她也呆了,便老老實實的坐了過去,“我?guī)熜炙俊?
“先不管他。”應(yīng)道,“華先生是從何而來?”
“方纔皇上不是問過。”
日暮退去,轉(zhuǎn)眼夜色至,暗色之中兩人相對。
“你懂詩書嗎?”突然問道,從前見過她寫字,寫得像是蜘蛛爬,方纔一句浮生一夢煙雲(yún)過,可見底蘊。
“小時被強迫讀過一些,後來長大之後實在沒有興趣,就不再讀了。”如實回道。
“那朕要你在已此夜?fàn)?wèi)題,爲(wèi)朕作句詩如何?”問道。
他的話題飄忽不定,遇到個小公子拉過來聊天而已嗎。
夜色,背了唐詩宋詞三百首,隨便挑出一句都不會有人知道是誰所作。
陪他而已,擡起臉來望向天上,一輪明月便裝起了文人雅士,隨口道:“暮雲(yún)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zhuǎn)玉盤。”
“銀漢?”疑惑道,縱然玄晟學(xué)識不差,但不同時空終究有差異。
解釋道:“就是銀河,在我家鄉(xiāng)把銀河叫做銀漢。”
銀漢不曾聽過,銀河更是沒有聽過,無奈笑道,“朕若是說銀河也不知,你會不會取笑。”
他從來覺得慕容漪不同凡響,如果她懂得外科高深的技藝,也許還有更高的學(xué)識。
她不是來自江南的孤苦女子,那她是什麼人。
“銀河啊。”對於現(xiàn)代人來說這些詞彙再平常不過,尷尬笑著,而頭頂是滿天繁星。
教外科要教生物論,講銀河就必定要說宇宙了。
“皇上看這星空。”她仰著頭往天上看去。
而玄晟隨意往上看了眼,應(yīng)道:“嗯,天上星辰美妙。”
“皇上可知大千宇宙,人不過是渺小一粒沙。”輕聲道,就如她的渺小,無論到任何時空都是如此,所能夠做的便是安分度日。
可即便安分度日也有天降橫禍。
那從心底蔓延而起的悲傷永遠(yuǎn)無法抹去,即便她努力的活著,從沒有放棄,可仍然活得艱難。
“銀河是在這滿天星辰當(dāng)中的一道長河,它也許是光,也許是水,沒有人觸碰過它,因爲(wèi)它的形狀像是河流,又發(fā)出銀光,所以叫做銀河。”慢慢道。
“看不到啊。”玄晟將眼光收回,茫然道。
看他的樣子不覺便笑了,“人眼是看不到的。”
氣氛安謐,慕容漪將心放下來,不再想他是否認(rèn)出了自己,反正他沒有說,那便是沒有。
“那怎樣才能看到。”追問道,經(jīng)她這麼一說,玄晟好奇起來這無邊宇宙當(dāng)中的奧秘,他從來都對這些事有興趣。
安分回道:“比如說望遠(yuǎn)鏡啊,或者坐著宇宙飛船,利用工具就在地上看,或是走到宇宙當(dāng)中。”
“那些都是什麼?”
笑道:“就是一些科學(xué)用具,其實原理都很簡單的,像望遠(yuǎn)鏡,原理很簡單很好製作。”
“這樣。”越問下去便越心虛,爲(wèi)什麼這些話也是聞所未聞,盯住她的臉看。
“皇上看我做什麼。”眼睛略微低下怯聲道。
實在說不出其他,她若是想再回他的身邊,一定給她機會,只要看到她的誠意所爲(wèi)。
莫名一笑,“你與朕講講宇宙吧,朕想聽。”
慕容漪回憶著她的所知,與玄晟起身到?jīng)鐾み吷希种钢强諣?wèi)他指出星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