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淵、南喬交界之處。
就在慕亦弦左腕蠢蠢欲動之時,令狐將軍陡然一聲極度驚駭?shù)囊陕暋?
“君上,您——您看那人的手腕!”
聶君厝循聲看出,陰鷙的雙瞳裡,本就閃爍著的興味之色瞬間變得愈發(fā)濃郁難明。
西殊大皇子費盡周折心思讓他救下的人,竟是一具屍體也就罷了,可這明明已經(jīng)是屍體了,手腕下的經(jīng)脈,竟然還能跳動,當(dāng)真是有趣!
而且這具屍體,不僅有東淵的南海鎮(zhèn)顏珠好好護著,更是有周身陣法相護,讓聶君厝不由更加好奇此人的身份。
就在聶君厝想要細看之時,“宣綾靖”手腕處的經(jīng)脈卻又已經(jīng)極快地平息了動靜。
“有意思。”聶君厝神色玩味地勾了勾脣,“派人去查查這人的身份。如此驚豔絕塵姿容,想來名聲不弱。”
“是!”
令狐將軍應(yīng)聲後,聶君厝才又吹了吹暗哨,當(dāng)即出現(xiàn)一道人影,聶君厝目光幽斂微寒地問道,“東淵皇城那邊,如何了?”
“回君上,凌衛(wèi)傳回最新消息,衾香姑娘已被救出皇宮,但月寧郡主拒絕了君上的好意,不知可要強行帶回?”
“不必。”聶君厝微是有些錯愕,沒想到會被拒絕,倒也只無所謂地笑了笑,“隨她吧,本是念在救命之恩,既然人家不樂意,那朕也算已仁至義盡。讓他們趁亂把衾香帶回南喬就行了。”
“是!”
……
而同一時刻,身處臨天閣的宣綾靖突如其來感覺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竟是讓她失控地身形一歪,撲通摔倒在地。
而就在這眩暈摔倒間,她腦海裡竟是莫名其妙地一晃而過,她曾經(jīng)做過的那一場夢境。
那一場,慕亦弦與阿越師兄一同孑立懸崖之上,似乎交談著什麼的夢境。
還是那般席捲天地的狂風(fēng),滿是凌厲的風(fēng)刃,吹得那二人衣襬獵獵張揚在風(fēng)中,
一晃而過,夾在呼嘯的風(fēng)聲中,似乎還有什麼字音,她下意識地想要去辨聽之時,那莫名而來的眩暈感竟是又莫名而去,連帶著所有的恍惚與幻覺都果斷消散,就如同被人生生抹去的那般,連半點朦朧的殘餘回味都不曾留下,甚至她想要去回憶一丁點,也完全尋不到那一絲感覺。
就在宣綾靖跌坐在地,莫名怔忪間,閣樓門外突然傳入一聲冷酷的警告,“郡主,您不要裝病,太后有令,您就算是心疾發(fā)作,也必須呆在此地!”
被這一聲警告喚回神思,宣綾靖才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緩緩站起身來,並未搭理出言反駁。
倒是守在門外的侍衛(wèi),以爲(wèi)她默認了假裝之事,神色越發(fā)嚴肅認真,生怕她再耍什麼花招似的。
而就在此時,宣綾靖俯瞰的視線裡,除卻皇宮正門處的戰(zhàn)火喧天外,終於出現(xiàn)了靜穆王的身影!
靜穆王與尉遲曄,正如上一世一樣,從整個皇宮的後山而入。
東淵的皇宮乃是靠山而建,背後乃是山勢天塹,難以翻越,故而就算太后此際防守,所守之處,也不過是三面城牆以及皇宮正門之處。
既是天塹,靜穆王與尉遲曄也並非是翻越後山而入,而是從山中的隧道而入。
因爲(wèi),早在這幾年,尉遲曄便已經(jīng)幫著靜穆王暗中打通了這一條最快入宮的通道,便於直搗黃龍!
宣綾靖俯瞰之下,皇城內(nèi)的動靜盡收眼底。
此刻,她便是瞧見尉遲曄與靜穆王率衆(zhòng)數(shù)萬,直奔勤政殿而去!
他們所過之處,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長驅(qū)直入!
躲得頗遠的禁衛(wèi)已然驚慌無措地奔向?qū)m門處,向太后稟告此事!
而不足半個時辰,勤政殿內(nèi)血腥翻涌,所有圍困百官羣臣的禁衛(wèi)軍,盡被斬於刀下!
等到靜穆王與尉遲曄從勤政殿內(nèi)出來之時,宣綾靖卻並未看見東淵小皇帝的蹤跡!
宣綾靖微是有些詫異,下意識掃了一眼宮門城牆上的太后,這才注意到太后的親信儺娘竟也不再此地,思緒一瞬有些遊離,這太后雖是殘暴無道,到底也算是個母親,如此關(guān)頭,竟是安排儺娘護著小皇帝逃走了不成?
可也僅僅只遊離一瞬,便又被冷冽的寒意全全替代!
就算太后尚有一絲餘情,也不足以抵消她的滔天罪惡!季府之仇,無數(shù)冤魂之仇,她就該以命償命!
此刻,宮門城牆處,太后面容猙獰森寒,正聽完勤政殿處情況的回稟!
皇城門外,連安王一直似笑非笑地盯著太后的面色,見著如此勃然猙獰面色,瞬間揮了揮手,一瞬間,硝煙戰(zhàn)火驟停,所有攻城的士兵全全後撤至安全範(fàn)圍!
唯留下皇城門前那一片斑駁狼藉,血跡滿地,屍體橫倒,箭矢錯亂,火星撲哧,濃郁的血腥氣,夾雜著仍舊轟隆直響的悶雷裡,只讓人心口壓抑的作嘔。
“太后!癡傻稚兒,戲弄朝臣,大逆不道,囚禁百官,你還有何資格立於這皇城之上!”連安王怒喝一聲,直指此刻太后最憤恨之事!
聽連安王此言,再看連安王這瞬間收兵後撤的動靜,太后哪裡還看不出這分明就是聲東擊西之計!
“佯攻在先,救人在後!”太后鳳目倒豎,冷厲嘲諷。
再回頭看著那隱隱黑壓壓而來的動靜,太后目中陰詭之色殘忍一晃,“沒想到,你們,竟也有聯(lián)手的一天!”
此刻,靜穆王一行正好趕至宮門處,一瞬間,局勢變成了前後夾擊之狀,一牆之隔,牆外,是連安王,牆內(nèi),是靜穆王,而太后,則是夾在這牆內(nèi)牆外的宮牆之上!
看著靜穆王人馬到來,太后目光陰沉沉地瞥了一眼面色邪肆陰寒的連安王,又瞥了一眼溫和沉穩(wěn)的靜穆王,嗓音卻陡然拔高了幾分,更是笑得寒厲詭譎,“聯(lián)手是好,可這皇位就只有一個,你們誰坐呢?”
“此事不勞太后關(guān)心!皇位,有能者居之!但婦人掌朝,甚至以癡傻之人戲弄天下朝臣,陷我東淵於各國笑柄,其心必誅!”靜穆王面色沉靜間帶著幾分殺伐冷意,一瞬間,一股難以忽視的震懾之氣,從他渾身噴薄而出,氣度自成,舉手投足間,竟是王者恢弘之氣。
本就是被靜穆王所救出的朝臣,一瞬有些震住!他們還從未在溫雅謙和的靜穆王身上,看到過如此契合君臨天下的氣度。
宣綾靖也時刻注意著宮門處的動靜,便是注意到尉遲曄瞧見臨天閣上的她之後,神色微是一緊,透出一絲關(guān)切之色。
也正是視線的一瞬轉(zhuǎn)動,宣綾靖這才發(fā)覺,在靜穆王一行趕至宮門之處時,本是在宮門後忙碌著什麼的桑莫,已然不見了蹤影,不知躲去了何處,但既然陣在此處,想必桑莫也不會離得太遠。
而宮門處,太后聽聞靜穆王這一聲質(zhì)駁之聲,當(dāng)即冷厲陰沉一笑,“皇兒不過感染風(fēng)寒,久久尚未痊癒,才偶然神思錯亂,胡言亂語,竟被以訛傳訛,詬亂至此,老三,你連皇兒之面都未曾見過就如此胡言,還敢說不是遮掩你謀逆叛亂的藉口!”
太后此言一出,那被靜穆王救出的一些朝臣,頓時議論大起,反駁道,“皇上當(dāng)朝露出癡傻之態(tài),太后還妄圖遮掩,如此有意亂我東淵朝綱,究竟是何居心吶?”
“是啊,若我東淵讓一癡傻之人掌控朝政,天下諸國,該如何笑話我東淵啊!”
“我東淵朝廷,豈能任一婦人隨意當(dāng)成兒戲!能者居之,能者當(dāng)居之啊!”
“……”這議論紛紛之衆(zhòng),盡皆靜穆王一派,更是蕭國老的門生居多。
而連安王一派朝臣,此刻受制在靜穆王兵將之下,並未有輕舉妄動的言辭,反倒是本是擁戴太后的朝臣,自從朝堂一變,再加上太后那圍困百官的舉動,早就已經(jīng)心生不滿,此刻更是毫無反駁,竟如同百官羣臣,統(tǒng)統(tǒng)默認了一般!
太后面色霎那陰狠,猙獰至極,鳳目如同兩道利箭,直衝靜穆王而去!
而此刻,尉遲曄卻忽然附到靜穆王耳邊,低聲道,“殿下,此地你們在此周旋,儘量多耗太后與連安王的兵力,萬不可讓連安王坐享其成!屬下帶人去宮中搜尋,小皇帝定然藏在宮中!玉璽不在勤政殿,太后向來謹慎,更不會直接帶在身上,不在失蹤的小皇帝身上,那就必然還藏在宮中!”
靜穆王點了點頭,尉遲曄便迅速帶了數(shù)千人馬,離開了宮門之處,向著宮中各殿而去。
宣綾靖看著尉遲曄離開的動靜,這才暗暗勾脣一笑,心中瞭然!
此刻已近黃昏,朦朧的光線在陰沉的天色下越發(fā)昏暗,依稀已見依稀的夜色,加上已經(jīng)響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悶雷,更是早就讓所有人心頭如同憋了一口氣,只想發(fā)泄而出!
太后更是注意到了尉遲曄的動靜,鳳目寒冽殺伐,紅脣如寇,妖冶生寒,只見她陰戾一笑,猙獰恐怖,一晃間,竟是如同厲鬼索命,兇殘詭譎。
“既如此,那就讓哀家好好看看,這世間,誰纔是能者!”
話音一落,太后大手一揮,嗓音無比詭異,“開宮門!”
隨著太后一聲威儀命令,站在宮門後的侍衛(wèi)先是一愣,既然連忙將厚重的宮門打開。
吱吱呀呀的厚重開門聲,一瞬間,在這十來萬人之下,格外清晰,就好似這聲音就在耳畔。
靜穆王與連安王一瞬猶疑,不知太后如此宮門大開,究竟是何用意!
鎮(zhèn)南侯更是驚疑不定地望向太后,完全不解太后這一舉動的用意,面色甚至泛起濃重的憂色,低吼道,“太后,您做什麼?!”
而回應(yīng)他的,卻只有太后陰狠至極地一個眼神,卻又詭異地讓人心中不寒而慄,“這天,該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