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沈晨南身邊?”他語帶嘲諷的說:“是給人做後媽?還是真如剛纔楊歡所說,那孩子是你揹著我生的?”
我微微錯愕。旋即輕笑了一聲。是自嘲吧,我說:“傅少。你可真是會開玩笑,當(dāng)初我的孩子可還是你親手下葬的,我哪裡有那個能耐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又偷偷生一個,你別忘了,我可是不能生的人。離婚後至於我是跟誰還是不跟誰,那是我自己的事。跟離婚無關(guān),這段日子傅少應(yīng)該想明白了。既然想明白了,就簽字吧。”
沒想明白也不會突然回來。
他睨了我一眼,目光落在協(xié)議書上,眸中寒光點點:“我聽說最近沈晨南經(jīng)常往你店裡跑。爲(wèi)了一個沈晨南跟我離婚,樓笙,你想好了?”
我一點也不訝異他爲(wèi)何如此清楚的知道沈晨南找我的事。只是抿脣說:“想好了。”
他只知沈晨南,難道忘記了蘇姍嗎?
離婚的原因。他難道從來不知道?
呵,怎麼可能。
他眸光深深地凝視著我,沉默良久起身。聲音清清冷冷地說:“現(xiàn)在離協(xié)議到期還有三個月。這張紙你三個月後再拿過來?!?
“傅容庭,這是早晚的事,你何必再拖,難道就僅爲(wèi)了你心裡那一點喜歡嗎?”我不明白,站在他面前問:“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不會做夾在中間的那個人,我也知道蘇姍不僅左耳聽不見,更是對杜冷丁有了依賴性,她非常的愛你,也需要你……”
“那你呢?”他面上隱著淡淡怒氣,手臂攬著我的腰帶入他的懷裡,清冷的氣息噴薄在臉上,他問我:“樓笙,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感覺?當(dāng)初你親口承認(rèn)了,既然你心裡有我,又爲(wèi)何非要離婚?姍姍她只是暫時住在這裡,你又爲(wèi)何要計較?”
我這不是計較,是連計較的資格都沒有。
我沒有掙扎,迎上他鷹隼般深邃的眸子:“傅容庭,敢說對蘇姍一點感覺也沒有嗎?當(dāng)她痛苦的時候,電話打來的時候,你的緊張已經(jīng)出賣了你,不管是暫時也好,永久也罷,你們只是你們,我們只是我們,現(xiàn)在我們在解決我們的事,跟任何人無關(guān)。”
他微斂的目光一陣閃動,卻沒有回答我的話,不管是糾結(jié)也好,還是不敢回答也罷,我繼續(xù)說:“那日.你好像忘記了,我後面還有一句話,我也會有累了,倦了的那天,而現(xiàn)在就是這天,不管你的心有多大,想要裝多少人,我樓笙心裡這個位置已經(jīng)空了?!?
狹長深邃的眸子如幽潭一般深不見底,我在裡面看不到半點波瀾,只能感覺到腰上放著的手好像攥成了拳頭,眸光凌厲帶了許警告:“樓笙,我告訴你,不管你這位置是空了還是滿了,我傅容庭都會在裡面,不可代替?!?
他的話讓我心裡一疼,這裡確實是有你,無可代替。
我受不了如此凜然的目光,在他的懷裡掙了掙,他卻禁錮著,讓我動不了,帶著絲絲怒氣,我瞪著他:“傅總,外界都傳你手段鐵血,難不成你要用在我身上?我說過,我的愛因人而異,現(xiàn)在我想回到晨南的身邊,還望傅少成全,這本就是當(dāng)初我們約定好的不是嗎?”
“晨南?叫得可真親熱,樓笙,如果用鐵血手腕能讓你心裡的躁動給我安分下來,也未嘗不可?!彼麑⑹煮犻_,目光深沉晦暗如一張細(xì)密的網(wǎng),纏得人不能呼吸。
知道傅容庭不會再簽字,得到自由的我將桌上的離婚協(xié)議書拿了回來,淡淡地說:“我三個月後再讓你簽字,希望到時傅少能果斷一點?!?
他半倚在桌沿,腿交疊著,雙臂環(huán)胸,嘴角勾著一抹冷冽弧度,凝著我說:“樓笙,三個月後你若還能將這紙交在我手上,我一定籤?!?
我聽不出他話裡面的意味深長,皺眉說:“說話算話。”
傅容庭淡淡勾了勾脣,只看著我沒說話,他的眸子很好看,彷彿天生帶著一股吸引力,讓人止不住的往裡面沉陷。
我慌忙將視線撤回來,拿著離婚協(xié)議書失敗而回。
有傅容庭在家,我一點也不想留下來,換了衣服還是去店裡爲(wèi)好,也不知道蘇姍睡是不是就盯著我的門口,我剛從電梯出來就遇見蘇姍站在樹蔭下目光帶著悽楚又夾著倔強(qiáng)的問我:“容庭是不是回來了?”
我沒有回答她,繞開她走,蘇姍想去哪裡找人都行,就是別去那個房子,我嫌膈應(yīng)。
蘇姍這次還算識趣,沒追著我問。
楊歡將丫丫給沈晨南送了過去,給我打來電話,楊歡語中夾著火氣:“樓笙,我剛把丫丫給了沈晨南,我以爲(wèi)他怎麼也要說點什麼,哪知一句話也沒有,我把他女兒送回去,連句謝都沒有,甩了我一個冷臉,真是氣的我想踹一腳?!?
我一面攔車,一面說:“估計是鄧玉蘭發(fā)病了?!?
每次鄧玉蘭一發(fā)病,沈晨南都是沒有好臉色,彷彿變了一個人,行爲(wèi)跟表情都讓人捉摸不透。
“別說那老婆子發(fā)病了,就算是真瘋了也活該?!睏顨g還是有些氣,然後又問我:“樓笙,你那裡沒事吧,戰(zhàn)況如何,真離了?”
“沒有,傅容庭不簽字,說是過一段時間再談。”
“樓笙,這傅容庭其實是不想離婚吧,既然他不想,那就是還有轉(zhuǎn)圜的餘地,你瞎衝動什麼,怎麼也不能便宜了蘇姍不是,我覺得這婚你也別離了?!睏顨g說:“樓笙,我們能在北城立足是靠的什麼,來這裡又是爲(wèi)了什麼,彼此心裡都清楚,名利場的追逐,真真假假的情感,又何必太過糾結(jié),這人活一輩子,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陪到最後的那個人是誰,又是哪件事做對或做錯,其實如果你真想通了,跟傅容庭真鬧到非離婚不可的地步,我自然是支持,只是我勸你一句,有的事真不能退步,自己不去爭取,這輩子或許就沒了機(jī)會?!?
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象,我捏了捏眉心說:“楊歡,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收了傅容庭好處,這麼爲(wèi)他說話,那天我看你也挺氣憤的,怎麼胳膊肘往外拐了?”
“去你的,若傅容庭真給我什麼好處,我也不敢收啊?!睏顨g說:“妞兒,我是說真的,有時候人還是自私一點,多爲(wèi)自己打算,這世上做好事的都是沒有好下場,蘇姍這麼不留餘地的想要回來,可不都是爲(wèi)了自己?你知道,我能留在顧雲(yún)生身邊,就是爲(wèi)了我自己打算,在男人給不了你想要的愛時,不管是名分還是錢,抓一樣是一樣,這世間的情愛,抵不過那花花世界的誘惑,女人從來都是用來被犧牲的,自己不爲(wèi)自己而活,就沒人會心疼自己了?!?
我疲倦的閉上眼睛。
楊歡的話就像是現(xiàn)實中的一瓢冰水潑在我身上,真實的刺冷讓我認(rèn)識到這不是童話世界,不是聖母的慈悲,只是人不斷的掙扎著,活著。
有的人活著,卻如同死去……
我摸著手腕上的海洋之星,在心底問自己,情愛是什麼?現(xiàn)實是什麼?
我想到那些日子裡傅容庭給我做的早餐,他炙熱的胸膛,我問自己,真的捨得離開?
傅容庭,傅容庭,這個名字彷彿刻在了心底,就連多年之後,只要一想起,還是會心疼。
渾渾噩噩的上著班,恍恍惚惚的想起他說的話,彷彿是篤定我三個月後不會離婚。
下班回去後,公寓又是空蕩蕩的,只有空氣中還殘留著他的氣息。
我一直稱這是公寓,卻並沒有說家,因爲(wèi)這個字眼,擔(dān)當(dāng)不起。
沈晨南安撫了鄧玉蘭,過了兩天才來找我,這次他跟以前又有點不一樣了,身上帶著一股憂鬱。
雙眸通紅,想來是這兩天都沒有怎麼休息。
他將我叫到商場的天臺上,這裡風(fēng)很大,一般人是不會上來的,我也是第一次上來,站在高高的位置,視線遼闊,下面來往的人,來往的車輛,都變得渺小,其實我們都不過是這天地間的滄海一粟。
我們的喜怒哀樂,一點也不影響這萬物變遷,日升月落。
視線眺望遠(yuǎn)方,彷彿心都寬了不少,那些壓抑在心裡的煩悶事,都被這天地給收納了去。
這北城我已經(jīng)來了五年了,卻從來沒有好好看過。
沈晨南今天難得穿了件黑色的襯衫,襯得他更爲(wèi)憂鬱,也更爲(wèi)沉重,身子靠著欄桿,一隻腿半曲著抵在牆角,微微低著頭,點燃了一支菸。
他側(cè)頭看我了一眼,說了句讓我不明白的話,他說:“樓笙,若我有一天死了,你會爲(wèi)我掉一滴淚嗎?”
他說這話,我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沈晨南,你該不是得什麼絕癥了吧?”
這臉上一副懨懨之色,又穿了一件黑衣,深色的褲子,這怎麼看都像是弔喪。
他笑了笑,低頭抽著煙,垂著眸半認(rèn)真半玩笑的說:“若是用死來換你一滴淚,我想也還算是值得。”
我皺眉,聲音嚴(yán)肅了些:“沈晨南,你發(fā)什麼神經(jīng),好端端的,說什麼死不死的,你沒那麼偉大,我也不需要誰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