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雪停的毫無預兆, 就在大家都以爲自己會被掩埋的時候,太陽出來了。雪漸漸融化,道路變得泥濘, 然後被凍結成凹凸不平的樣子。
靜老爺一言不發的看著窗外, 直到曉月將一件披風披到他的身上, 這才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思思怎麼樣了?”
“老爺, 您放心, 公主他們已經先一步去了京城,小姐一定不會有事的。”曉月的神情可不似她說的那麼輕鬆,但小姐不在身邊, 她不能再讓老爺過於擔心。小姐待她不薄,她知道自己應該爲小姐做些什麼的。
曉月堅強的樣子讓靜老爺吃了一驚, 隨即卻欣慰的笑了。
也許那些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畫面似在昨天, 可孩子們還是慢慢的長大了。曉月如此, 思思更是。
從她立志要辦書院的那刻起,就不再是一個柔弱的需要依靠別人保護的小女孩了。
是他這個做爹的太沒用, 可這樣的時候,他更應該選擇相信思思。
“是,他們都會沒事的。曉月啊,咱們就留在這裡,幫思思照看好書院, 等著她回來。”
2、
“此山是我開, 此樹是我栽, 要打此路過, 留下買路財!”幾個蒙面人突然跳出來, 擋住了去路。
龍葉心無奈的翻個白眼,將手上的鐵鏈晃的叮噹響:“你們有點創意好不好?”
這已經是他們在進京途中遇到的第五批強盜了, 除了開場白一樣外,接下來的發展也是如出一轍。
首先,那幾個渾身是傷的官兵再次不堪一擊的被全部打倒在地。作爲犯人,他們很安分的在一旁看著官匪打鬥。
然後,強盜不去翻找值錢的東西,徑直朝囚車撲來。咣噹,囚車上的鎖被砍下來,下一刀砍的就將是他們的腦袋。
龍葉心真的是被逼無奈,只好拿鐵鏈將這羣傢伙送上西天,免得他們幾人的一世英名毀在一羣小毛賊手裡。
最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不見的神大人終於出現,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坐在囚車上曬太陽。
等傷兵有了力氣,他們便會繼續上路,直到被再次打劫。
雖然對付那些酒囊飯袋不用費吹灰之力,可是次數多了也是會煩的。
這第五次,龍葉心是真的不想幹了。在那些官兵再次倒下之前,她無奈的問靜夜思:“我可不可以不要再打了,跟這些人動武,是在侮辱我的實力。”
靜夜思頗爲同情的看著她,同樣的無奈:“可是,你不打的話,我們真的會被殺死的。你放心,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前面不遠就是京城,我想神大人應該死心了。”
“但願吧。喂,鳳玉簫,你的毒解了沒?有力氣了就給我上。”其實龍葉心本來不想出手的,只是沒想到號稱武功高強的鳳玉簫在第一次遇到強盜的時候,就中了人家的軟骨散,之後的一路都像只軟腳蝦。
這樣說起來,多虧有龍葉心一路相伴,加上細心的靜夜思早早察覺周遭的不對勁,否則的話不知那兩位大人物會不會永遠都到不了京城。
3、
進京前的最後一晚,他們在郊外停下歇息,冰天雪地裡升起了篝火。看來,這是神大人的最後一擊了。
“他真的就這麼恨我們嗎?”鳳玉簫見這次龍葉心是真的罷工不幹了,爲了保命待會他免不了要自己動手了,於是一股怨氣就朝著神大人去了。
明明加快點速度,是可以趕在太陽落山之前進京的,可他偏偏優哉遊哉的非要等著夕陽西下,然後說天黑路滑還是等明日再啓程。
這是一趟怪異的旅程,每個人都沒有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包括押送官和犯人。
他們處在一個奇異的氛圍中,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一路的阻礙來自誰,可是誰都沒有說破,表面上維持著若無其事的和諧樣子。
靜夜思他們不說,是因爲清楚說了也於事無補,這一路荒蕪,跟神大人挑明瞭對他們並沒有好處,反而會適得其反逼狗跳牆。
而神大人呢?
“他應該是沒想到我們可以活到現在,一次次的打劫都以失敗告終,他的心裡也就越來越急。況且我們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知道了多少內情,所以他是無論如何也要在我們進京之前殺人滅口的。”因爲囚車一路上破壞嚴重,所以走到這最後,他們由一人一輛囚車,到不得不四人擠一輛,說起來還真是可笑。
靜夜思這一番小聲的分析,讓王少飛不由的點頭稱是:“今夜會比以往更加危險,大家都要小心了。靜小姐,你不懂功夫,更要多加小心。”
“思思不用你擔心,我會保護好她的。至於你們倆,恕我愛莫能助了。”龍葉心涼涼的說,隱約有一點看好戲的意思。
有她在,靜夜思自是不擔心。
但今晚的不平常,恐怕不止於此。
4、
也許是神大人的強盜都被龍葉心打死了,也許這一次他真的是拼死一搏了。總之這四個殺不死的人,以及他們不知道對他的情況瞭解多少的情況,讓神大人下了必殺的決心,最後進行暗殺的居然就是那些一路護送他們的士兵。
繃帶解掉,皮肉傷上的血跡早就乾涸,無病呻吟的聲音變成兇狠的吼叫,軟腳蝦立刻變成了猛獸,看起來倒比那些強盜要強的多。
“不會吧?”鳳玉簫暗叫一聲糟糕,硬著頭皮迎了上去,卻很快就落於下風。
靜夜思實在看不下去,想想這小王爺好歹也是她們靜思書院的家屬,怎麼著也不能見死不救不是。
“龍老闆,要不還是幫幫他吧。”
“幫他?”龍葉心冷笑一聲,“你看看後面,我們都自身難保了。”
靜夜思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被包圍了,看來神大人老早就在這裡埋伏了一隊人馬,真是煞費苦心。
但這還不是最壞的,只聽神大人在人羣之外大喝一聲:“放箭!”
龍葉心已擋在他們面前,利用鎖鏈將箭擋開。可密如雨點的箭頭還是源源不斷的飛來,直到龍葉心開始體力不支。
此刻東方已經泛白,新的一天就要到來了。可惜,在日出的前一刻,靜夜思只感到肩頭一陣劇痛,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5、
“思思,娘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的,幫娘照顧好爹啊!”
“娘,思思不要,思思要娘。”
“思思,是娘不好。你還這麼小,就要承受這些,是娘對不起你。”
“娘,你不要哭,思思不是小孩子了。我答應你,我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爹,你不要再難過了。”
可娘最終還是走了,靜夜思一直逼著自己趕緊長大,否則娘泉下有知會不開心的。
“臣兒,你不要跟靜家的丫頭走的太近。她家雖然在安寧城有一定的聲望,可畢竟只是個教書的,對你的前途沒有幫助。”
“爹,你放心,孩兒自由分寸。大丈夫當以事業爲重,孩兒不會讓兒女私情誤了前程。”
“你能這樣想,爲父也就放心了。”
從那以後,無意中聽到以上對話的靜夜思,不再叫他臣哥哥,也不再相信這世上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對別人好。
她其實,很討厭這個世界;她其實,好想念娘。
穆紫常常不明白爲何她這麼神機妙算,那是因爲她習慣把人往壞處想;而那些貪婪骯髒的人性,總是一次次驗證她的猜想。
與其如此,倒不如不中。
6、
靜夜思最終還是清醒了過來,龍葉心正陪在她的身邊。兩人四目相對,感慨萬千。
最後,還是龍葉心慢慢的把一切娓娓道來。
靜夜思中的那一箭,本來是射向王少飛的,可偏偏她當時一個沒站穩,偏巧不巧的擋了這一箭。據說王少飛當時就急紅了眼,大叫一聲,就見不知從哪冒出了大隊人馬,很快就將神大人的人全部拿下。
這一切果然是早就設計好的。
王少飛是朝廷的臥底,去安寧城的目的就是查辦神大人及其同黨,並藉此期望來扳倒在神大人背後撐腰的當朝宰相。他步步爲營,小心取證,在靜夜思她們以爲利用了王少飛的時候,其實恰恰幫了他一個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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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計劃的最後一步,就是引姓神的露出馬腳自投羅網,這才設計了一出苦肉計。只是沒想到,苦肉計的部分全報到靜夜思的身上了。
如今,王少飛正忙於對宰相餘黨的追捕當中,早就不知身在何處。皇上留鳳玉簫、鳳玉葉夫婦留在宮中小住,而樂逍遙則負責救活靜夜思。
事情進展的很圓滿,可是龍葉心知道靜夜思的心裡並不好受,難得的幫王少飛說起好話來:“思思,他是有苦衷的,牽連到你也不是他的本意。在你昏迷高燒的那幾天,他衣不解帶的守在你的牀邊,連聖旨都不屑一顧。直到樂逍遙說你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這纔去復旨。要不,咱們等他回來,你跟他好好的談一談?”
“龍老闆,這裡可是京城唉!你不是最討厭這裡嗎?”靜夜思的聲音還很虛弱,可說話的時候還是不忘微笑。
都開始強顏歡笑了,勸什麼都沒用了。
龍葉心點點頭:“好,我知道了,我讓樂逍遙收拾一下,咱回家過年去。”
京城,確實不宜久留。但她沒有告訴靜夜思,她已經見過皇帝了,但那個人只是關心了一下她爹孃的身體;她也不想告訴靜夜思,有個姓寧的自稱是寧長清大哥的人來過,而姓白的卻只是託人送來了一堆補品,因爲他正忙於討好新任宰相的千金。
這一些,只會讓受傷的靜夜思不開心,所以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只是王少飛啊,以後恐怕也無緣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