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雨不僅沒有半分停下來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了。雨絲像是銀白色的絲線，從天上一直連到地面，將無垠的天與地用雨絲黏連在一起。

傾斜而下的雨水中，一柄深藍色的雨傘，小璐爲蘇謙在這片‘汪洋’裡撐起一片孤島。

“剛纔, 以那樣的方式，戰勝那個在紅蓮道館學習的女大學生，真的沒問題嗎？”蘇謙的右爪子伸出傘外，感受雨水拍打掌心的觸痛感。

九尾對九尾，火狐貍對火狐貍，兩場完敗。

如果不是小璐一直在後面對那個女生說培育精靈和對戰的注意事項，換個人，蘇謙都要覺得是對對方的羞辱了。

“應該沒關係吧, ”小璐遲疑著摸了一下小挎包裡，如同火焰般的紅蓮道館徽章，“我後來從她手裡接過徽章的時候，她還對我說了聲謝謝。”

聲音很輕，在對戰場另外一邊發呆的蘇謙沒有聽到，他只隱隱看到那個女生眼裡有些淚珠的反光。

“結果那個裁判比賽前跟我們說了個寂寞，”蘇謙輕輕笑了一聲，“他應該是喜歡那個女生吧。”

“大概是吧，”小璐附和一聲，從挎包裡拿出手機，低頭看了眼短信，確認和花卉幹員約飯的地點。

“喂喂，”蘇謙拉了拉她的衣袖, 爪子上的水汽在袖邊染出淡淡的水暈, “小璐，你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小璐詫異地望了他一眼，“你怎麼問這麼傻的問題？”

“啊？哪裡傻了？”蘇謙不解。

“我現在根本不會去喜歡別人啊, 你知道的, ”小璐緩步向著大街斜對面的一棟騎樓走去。

蘇謙想了想小璐所揹負的東西，雖然暮晨社彷彿消失了一般，但並不意味著它不存在，確實不可能會有興致去談戀愛。

“啊，也是。”

“而且，”小璐著重強調道，“以人類的年齡標準，我現在是幼女啊。誰對我產生那種齷齪的想法，通通都是流氓、人渣、變態，好不好？”

（幼女的法律定義：是指不滿14週歲的女性）

蘇謙：“……”

難怪幾個月來，一旦有男的跑過來向小璐搭訕，小璐的反應都像是見到一堆無藥可救的垃圾一樣。

走進騎樓下的迴廊，小璐收起雨傘，抖落雨傘上的水花，帶著蘇謙沿木質樓梯拾階而上。

蘇謙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提問：“那如果是女的喜歡你呢？”

“男女都一樣啊。你都在想什麼啊？”小璐冰涼的小手摸摸蘇謙毛絨絨的腦袋，忽然笑了起來，“今天的思路這麼詭異, 是剛纔用意念頭錘撞壞腦袋了嗎？”

“你才撞壞腦袋, ”蘇謙打掉小璐的手，蹬蹬蹬地跑上樓梯。

二樓的樓梯口, 花卉幹員，還有兩隻沒有見過的精靈，已經等在那兒了。

一隻個子矮小的精靈像是一個漂亮的洋娃娃，頭上是亮紅色的花飾，花瓣上有白色斑點，花蕊由金色的花絲和紅色的花葯組成，外形彷彿一頂王冠。淺綠色和淡綠色的葉片條條綴落，像是一條素雅的裙子。

【變身圖鑑增加裙兒小姐（特性：我行我素），圖鑑數量186】

另外一隻精靈圓滾滾、胖嘟嘟的，像是一個褐色的貓頭鷹，停在花卉幹員的肩膀上。

【變身圖鑑增加木木梟（特性：茂盛），圖鑑數量187】

“花卉姐姐，”還在樓梯中段的小璐，衝著她打招呼。

“快點上來，”‘花卉’衝著她招招手，“我訂了包廂。”

等走進包廂，‘花卉’對蘇謙和小璐介紹道：“這是小裙子。”

被稱作小裙子的裙兒小姐拉起兩邊的裙邊，向蘇謙和小璐微微屈膝行禮。

“這個小傢伙是圓球，”花卉指了指肩膀上的木木梟。

“你好！你好！”這隻木木梟拍拍翅膀，它居然說的是人類的語言。

蘇謙悚然一驚。

難道這傢伙是小璐之前的18個實驗體之一？

“啊，”就連小璐也嚇了一跳，“你，你好。”

“哈哈，被嚇到了吧？”‘花卉’開心地捂嘴輕笑，“這小傢伙就學會了這一句話。”

“呼——！”

蘇謙和小璐同步率極高地同時長舒一口氣。

‘花卉’一共培育了四隻草系精靈，還有一隻蘇謙曾經見過的巨蔓藤，和沒見過的椰蛋樹。

那兩隻精靈的體型都比較大，在二樓臨街的小包廂裡吃飯，自然是沒辦法把它們也一起叫出來的。

培育的時間不一樣長，實力有強有弱。顯而易見的是，木木梟應該就是最菜的那一個。

也正因爲如此，花卉非常猶豫，要不要再培育一隻蓮葉童子。木木梟還遠遠談不上走上正軌，實在沒有精力和時間了。

上完菜後，聊了一陣上午各自的對戰，話題向著夏秋換季的衣服品類偏斜過去。

菜品普遍偏甜，味道比較重，應該是放了許多種不同的香料。

蘇謙評價一般，聽著兩個女子在哪兒討論今年秋季的時尚，頓覺還不如認真聽窗外雨聲彈奏瓦片。

過了很久，小璐終於提了一個讓蘇謙興趣的問題，“花卉姐姐，你是在紅蓮市執行任務嗎？”

“嗯。”

“需要幫助嗎？”小璐還記得自己那個搜查局協力幹員的身份。

當私家偵探時間久了，都快忘記搜查局了。

“唔，可能不太方便吧，”‘花卉’斟酌著回答道。

蘇謙大失所望。

也是，這些官方人員，肯定都會執行保密規定，又怎麼會把正在執行的任務泄露給半個外人知道。

歉意地推辭後，‘花卉’轉而問起小璐的打算，“紅蓮道館的徽章拿到了，後面打算做什麼？”

“打算下午去紅蓮市的化石研究所賣一塊化石。然後看天氣，等天氣好一點，乘坐去淺紅市方向的渡輪，去那裡挑戰一下淺紅道館……”小璐介紹起早就和蘇謙商量好的行程。

完成了岑蔓的私人委託，再加上海洋競速杯的獎金，目前兩人的存款超過14萬元。

還有未知金額的化石售款，蘇謙預計蒐集齊前四枚徽章後，可以安頓下來，專心氪一陣金讓小璐提高實力，而自己則去參加城市裡精靈競技場的對戰刷經驗。

“等等，”‘花卉’驀然停下筷子，擡頭盯著小璐，“你說你們打算去做什麼？”

“在淺紅市住一陣。”小璐疑惑地重複。

“再前面。”

“去挑戰淺紅道館，拿第四枚徽章？”

“不是，還要前面。”

小璐思索一秒鐘，“去紅蓮市的化石研究所賣一塊化石。”

“小璐，”‘花卉’坐直身體，神色異常嚴肅，“你的化石從哪裡來的？是在你之前家裡找到的嗎？還是柳茗給你的？”

“媽媽？”小璐像是被摁下了什麼開關似的，楞在那兒，結結巴巴地回答道：“不，不是的，是從……”

蘇謙立刻放下勺子，變身成果然翁，伸手製止小璐，“搜查局在紅蓮市的任務，和化石研究所有關？”

看到蘇謙變身形態，小璐相當默契地閉上了嘴。

‘花卉’瞟了眼蘇謙，板著臉回答道：“保密事項。”

蘇謙毫不氣餒，接著問道：“你們在找柳茗遺留的一塊化石？”

“名叫蘇謙的百變怪，請不要向我提問，回答我的問題。”‘花卉’肅然說道。

“哦吼，那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也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果然翁的臉笑嘻嘻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沒有權限回答你的問題，請你配合回答我的問題。”

‘花卉’的話像是一圈圈的繞口令。

“嗯嗯，那能不能找個有權限的來？比如，虞處？還是更高級別的行動官員？”蘇謙交涉道，“你看，我們也不是不配合。當初那個，誰誰，私家偵探，不都是我找到的線索，幫你們抓到的嘛。”

時間一久，蘇謙對那個私家偵探的記憶已經從‘山什麼’退化到了‘誰誰’。

“山內惇。”回過神來的小璐小聲提醒。

‘花卉’與果然翁那雙有些可笑的黑色小眼睛對視許久，終於站起身，“小裙子盯著這個百變怪，別讓他們離開，我出去打個電話。”

“嘖嘖，真沒必須要這樣，我們是一夥的，”蘇謙攤了攤手。

然後他就看到那隻裙兒小姐如臨大敵般地盯著自己，一雙亮紅色的小眼睛一瞬不瞬的。

‘花卉’幹員神色嚴肅地快步走出包廂。

這是專業與非專業的差別。

蘇謙總覺得自己和搜查局的立場相同，什麼問題都可以攤開來認真探討。但是對方可不這麼覺得，哪怕小璐掛著協力幹員的名頭，但那也只是她參與某個案件的時候，相關案件的情報向她開放。

不將案件情報透露給搜查小組以外的任何人，是每一名正式幹員的基本素養。

在搜查局內部，因爲小璐上次的冒進，實際上對她的評價並不是很高。虞處是比較傾向後續的案件只告訴她最終結果，而不讓她再參與進來。

私家偵探是單打獨鬥，而作爲官方的搜查局，則更強調集體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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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謙，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小璐被裙兒小姐認真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直接把事實告訴花卉姐姐不好嗎？說不定對搜查能夠起到幫助呢？”

話語從心靈感應中單獨傳遞向蘇謙，並沒有讓在場的裙兒小姐和木木梟聽到。

“搜查局在這裡的行動，十有八九是和柳茗有關啊，”蘇謙不動聲色地迴應她，“難道你不想知道最新的進展嗎？”

“想知道，”小璐的臉色從糾結逐漸坦然，又驟然變得驚訝，“對了，我想起來了！當初審訊山內惇的時候，他收到的命令，最高優先級是在媽媽那裡找到一塊化石。”

就算是記性很好的小璐，也不可能將記憶中的一切都和生活中遇到的事情全都串聯起來。

而是需要相關的情緒或者人、事、物，像引子一樣，引發記憶中的內容。

“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有點明白搜查局在做什麼了。等能管事的過來吧，”蘇謙拍了拍手掌，竟然抓起勺子，慢悠悠地繼續吃飯。

其實，這個信息小璐之前也告知了蘇謙，但過了近兩個月，說實話，蘇謙對細節的記憶有點模糊了。

過了差不多20分鐘，帶著滿身雨氣，同樣穿著正式制服的虞元慶快步走進包廂，“好久不見啊。”

打了聲招呼，他自顧自地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化石不是從柳茗那兒拿來的吧。”

隨後，他像是遲來的客人一樣，從桌上拿起一快小糕點放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對曾經的部下，我多少有點了解的嘛。雖然柳茗這個人確實只有點小聰明，但是把東西隱藏起來，然後讓小璐這個便宜女兒去找到，拿到紅蓮市來賣錢。這麼蠢的事情，她應該是不會做的。”

站在他背後的‘花卉’臉色一黑，不，應該說是在他的毒舌攻擊下，包廂裡所有聽的明白的，都臉色不太……自然。

“但是，它可以是柳茗的那塊化石，”蘇謙認真望向虞處。

“不一定可以，”虞處不動聲色，“除了你們，還經過誰的手？有多少人或者精靈知道它？化石的來源是誰？”

果然，蘇謙心中瞭然。

從虞處剛剛進門說的那番話開始，蘇謙就知道虞處對化石又興趣，他明明知道化石不可能是柳茗的，但仍然跑過來，肯定是對化石起了利用的心思。

“一個人，大概一到兩隻精靈。”

“詳細點。”

“聯盟關東地區冠軍金田翼，化石來源是一隻大約出生在合衆地區的傳說精靈畢力吉翁，中間大概經過月神露奈雅拉的轉手。其他沒有了。”

蘇謙猜測希爾要等三天才把這塊來自合衆地區的化石給自己，估計就是找月神去做‘物品轉移’了。

“哈……”

連續報出的三個稱呼，就算是見多識廣的虞元慶也有點傻眼。

知道深灰市月見山那個地方偶爾能夠挖到化石，他還以爲是小璐在哪個私家偵探委託中無意中獲得的。

過了好一會，虞處終於回過神來，“如果是他們的話，應該沒問題。它就是柳茗的那塊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