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你要做好準備

.117.你要做好準備

請了三天假，第一天就這麼鬧騰著過去了，和邵永浩吵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還深夜聽到噩夢般的槍聲，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把人推到了崩潰的邊緣，靠，還讓不讓人活呀。木槿又加量吃了幾片安眠藥，哪怕不再醒來，也決計要像死豬一樣塌實地睡去。

早晨，睡夢中依稀聽到外面有人匆忙慌亂地來回走過，還夾雜著緊張得異乎尋常的說話聲。木槿用被子蒙上頭準備繼續(xù)大睡，即使天塌下來，也要讓高個子們去頂著吧。

韓峰在外面使勁地砸她的門，因爲木槿的防盜門故意沒按門鈴?！澳鹃龋憧斐鰜恚笾魅纬鍪铝耍页龃笫铝?！”韓峰在外面叫著，急得跺腳。

這麼說，真的是有非?？膳碌氖虑榘l(fā)生了，出事的還是殷主任。木槿受到了驚嚇，睡意頓時醒了大半。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了昨夜的槍聲。當時腦海裡就有念頭閃過，誰會深更半夜地爬起來擦槍走火呢，而且，當時她分明是聽到了兩聲槍響，中間隔了大約有一兩分鐘的時間。但是那時候她正在心煩意亂，也太疲倦了，寧願相信自己是在做夢。好事降臨的時候，人們都擔心是在做夢，壞事情真的發(fā)生了，人們又寧願相信是夢。

木槿頭昏腦漲地爬起來，簡單洗刷後，就跌跌撞撞地跟著韓峰往殷琴家奔去。中間只隔了一個單元，還沒到那裡，就看到單元門外面也站滿了人，大部分都是公安局內部的人。

以前見過最可怕的案發(fā)現(xiàn)場，然而那畢竟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雖然感官上受到強烈的刺激，心靈上卻並沒有這樣巨大的震撼，所以不會有撕心裂肺的悲傷。木槿直到親眼看見，還是不相信殷琴真的死了，昨天晚上，也就是幾個小時前，殷琴還和邵永浩一起接她回來?，F(xiàn)在她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世界上什麼荒唐的事情都有，殷琴開槍打死老公呂愛軍，然後又飲彈自殺，這場令人難以置信和接受的悲劇，是呂愛軍的二奶小紅報的案。據(jù)她說是呂愛軍知道殷琴正在起訴他，隨著離婚時間的迫近，呂愛軍也加緊了應對的行動。昨天晚飯時間他回家打探，發(fā)現(xiàn)殷琴不在家，以爲她今天晚上又要去執(zhí)行任務，就打電話叫小紅來幫忙 ，“拿點需要的東西回去?！彼麄冋诜涞箼櫟臅r候，殷琴回來了。

至於誰先開口誰先動手，都只能聽小紅的一面之詞，殷琴已經無法反駁，呂愛軍也不能添油加醋地附和。爲什麼殷琴沒有把小紅也一槍打死，大家都相信小紅說的那句話：“你好好活著吧，把你的孩子培養(yǎng)成個好人！”

木槿跟著韓峰趕到的時候，殷琴的父母早已受不了打擊當場昏倒，被擡上救護車送往醫(yī)院。殷琴上初中的女兒一直住校，案發(fā)後被接回來，正在媽媽身邊痛哭不止。

邵永浩早就守在那裡了，他一定是最早到達現(xiàn)場的人，這是木槿第一次看到邵永浩流淚。從小到大，木槿從來沒有看見邵永浩哭過，就是小時候，每次她受了浩浩欺負覺得委曲，去向舅舅告狀，舅舅掄起小板凳揍浩浩屁股的時候，他也是倔強地擰著腦袋寧願捱打，也不流一滴眼淚。此刻，他卻當衆(zhòng)淚流不止。

看得出邵永浩比任何人都痛徹心肺，他是說不出的萬般後悔，還有深深的惋惜和內疚。他不僅工作上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感情上更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昨天晚上，殷琴在離開人世前的幾個小時，還用自己以生命爲代價換取的經驗，以姐姐的身份向他推心置腹地告戒，選擇終身伴侶的時候千萬不能湊付，一定要和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當時是殷琴人生最艱難的時候，而自己卻沒有爲她做什麼，甚至沒有設身處地爲她著想。

如果昨天晚上殷琴向他請假的時候，對她表示一下應有的關心，如果在咖啡廳吃飯的時候不是隻想著自己的事，只想著木槿，如果殷琴談到她和呂愛軍離婚的事，對殷琴說些寬心的話讓她想開點，積極地去面對，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她還會做出這麼極端的選擇嗎？

殷琴一定也很不甘心，她是一個多麼熱愛生活熱愛刑偵工作的人，此時此刻，她那雙微微睜著的大眼睛裡，彷彿仍留有一絲微笑，似乎在向前來道別的戰(zhàn)友們致意。她一定也不願意離開他們，離開她熱愛的刑偵工作。

開始清理現(xiàn)場的時候，邵永浩痛哭失聲。大家都哭了，木槿擦著眼淚，遞給邵永浩幾張面巾紙，這時候誰都沒法去安慰別人。沒有人知道應該說什麼，誰也沒有心情說話。邵永浩兩手捂住臉，沒有接木槿遞過來的面巾紙。淚水從他手指縫裡流出，他連看也沒看木槿。

殷琴之死雖然是男方婚外情引發(fā)的命案，說起來算是家務事，但是槍擊事件畢竟是個重大事故。此事除了在社會上製造了一些飯後茶餘的談資，公安系統(tǒng)內部也引發(fā)了軒然大波。關於槍支彈藥的管理等等一系列措施也緊急出臺。

處理完殷琴的後事，邵永浩看起來消沉了許多。除了上班，他幾乎不參加任何場合。每天下班後就按時回家，吃完晚飯以後，如果邵立輝在家，他就陪父親看一會新聞聯(lián)播，然後回他自己的房間，不知道在幹什麼。他不再回單位宿舍去住，和木槿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來往。

不僅是胡娜，連邵立輝也覺得兒子變了。

一天晚上，邵立輝特意和兒子多喝了幾杯酒，準備認真地，深入地談一談。

“永浩，你的個人問題還沒有情況要彙報嗎？”

邵永浩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說：“還沒有，爸爸?！?

“那我要和你談一談你的工作問題了，永浩，”邵立輝說，“我過幾天就去省發(fā)改委報到。你呢，這次把你安排到東港開發(fā)區(qū)公安分局去幹局長，條件已經成熟了。估計不久組織上就會找你談話，你要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