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據新娘

深夜十二點整。

醫院裡。

302號病房。

敏嘉坐在病牀旁邊的椅子上，看著躺在牀上的亨少凱，打著點滴，沉沉地睡著了。

是急性腸胃炎。

在把他送到醫院後，醫生告訴敏嘉。

並囑咐敏嘉：注意飲食，不要讓他再吃些不衛生的海鮮……

海鮮……

她記得燭光晚餐那天，她有煮蝦，蟹之類的海鮮，難道沒有洗乾淨？

……

雖然是睡著了，可是胃痛的感覺一定還未全消，不然，他的濃眉，怎會如此地緊皺？

她伸手輕輕爲他撫平，撫著他的眉毛，順著那紋理，一一往左右順延而下。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之近，看著亨少凱的睡容。

那剛毅的俊臉在昏黃的牀頭燈下，甚是好看。

沒有平日裡的冰冷、淡漠、面無表情，在她爲他撫眉之下，已是安然地熟睡。

不能淡漠地…..忽視我……不管再怎麼生氣都……好…….

他也會在乎她麼？

爲什麼每次都能輕而易舉地嘲諷她之後，就又會在乎她的感覺呢？

翌日，陽光明媚地從窗外射入，小鳥在電線桿上嘰嘰喳喳地鳴叫，三兩結伴而行。

是清晨，亨少凱從睡夢中被小鳥鳴叫的聲音吵醒。

他脣白臉上失色，微微睜開眼睛看清四周的環境，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四周一片地白。

左手還傳來微微的刺痛感，他垂眼一看，他的手在打著點滴。

整間病房只有他一人在而已。

並沒有其他人在。

他全身無力，就連想起身都是件很困難的事。

這裡是醫院，他知道。

可是，爲何如今只剩他一人在？陶敏嘉那女人去了哪？

他還隱約記得昨夜那女人緊張他，緊張到要死，現在人呢？

居然不管他死活了？

不管她管不管他死活，他只知道，現在很口渴！想喝杯水而已。

亨少凱用盡全身力氣，把打著點滴的左手一點一點地往前伸，伸到牀旁的小桌子上，試圖能用手探到桌上盛有水的杯子。

整個伸展的過程很幸運，手並未伸到一半而無力，已是抓住杯身往下收縮手，一點一點地拿著杯子往回返。

忽然打著點滴的手一陣發軟麻痹，杯子就這麼在半空中摔下，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地上玻璃碎滿一片。

亨少凱打著點滴的手，在聽見破碎的聲音的時候就這麼依舊無力地麻痹著，那輸送的點滴管有少量的鮮血往上倒流著。

這時候，病房門被打開，敏嘉一走進來就發現亨少凱醒了，地上玻璃碎地滿地都是。

“怎麼了？”她一個上前，把保溫盒放在桌上，看著那觸目驚心的鮮血在滴管中倒流而上，便急忙拉下亨少凱的手，平放在牀上。

接著又從外面拿來掃帚把地上的玻璃碎清理乾淨，進來坐到亨少凱身旁，重新倒了杯水，把亨少凱從牀上扶起，拿起枕頭放在他背部讓他躺著，拿著水杯靠近他那有點微裂發乾的嘴脣旁邊。

只見亨少凱並未張開嘴巴喝水，他的眼睛就這麼直直地看著敏嘉，一動不動的樣子。

“喝啊。”敏嘉把杯子貼在他的脣邊，說道。

亨少凱看了看水杯裡的水，又看了看敏嘉，然後才微微張嘴，把水一口一口地喝下。

看著他把整杯水喝光時，敏嘉把空杯子放下，轉而拿起保溫盒，打開，氤氳的白氣騰騰而起，她拿起碗把保溫盒裡的稀粥盛進碗內，用調羹攪拌著，把那一陣陣氤氳而起的白氣吹走，一遍又一遍。

然後看著亨少凱，問：

“現在手還有力氣嗎？”

“…….”亨少凱的手在被子下動了動，感覺喝了水後，有點力氣了。

“把手伸出來看一下。”

“…….”以爲他是小孩麼？可是還是聽話地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作了個握力的動作。

“很好，已經有力氣了，那麼拿著，”敏嘉一手拉住亨少凱的右手，讓他接過她手裡盛有稀粥的碗，又說：“吃吧，吃點稀粥對身體好，現在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只能喝稀粥了，直到胃好了，不痛了，我就做好吃的給你吃。”

“…….”原來是爲了讓他自己拿碗……“沒力。”

“嗯？”

“全身沒力。”

“……”剛剛手不是會靈活地動起來麼？

“餵我。”亨少凱一副理所當然地說道。

“……”敏嘉看著他那已是可以拿著碗的右手，不語。

亨少凱也注意到敏嘉正看著他的右手，可是還是繼續說：

“餵我，我就吃，不喂，我就不吃。”

感情，他這是在跟她撒嬌？雖然他的字句卻那麼機械。

“…….”

敏嘉抿嘴笑笑，接過亨少凱右手的碗，拿著調羹攪拌著稀粥。

“別燙著了我。”亨少凱看著敏嘉拌粥說道。

“…….”皇帝？！敏嘉拌粥的動作因這句話而僵了一下。

繼而，她盛起一調羹粥，輕輕吹氣，把粥吹涼。

“嘴巴別靠那麼近，我不想吃你的口水。”亨少凱又挑剔道。

“……”敏嘉吹氣的嘴停下，把調羹裡的粥又拌進碗裡，盛出新的粥，半點吹涼都沒有，就直接往亨少凱的嘴裡塞！

“唔！”亨少凱皺眉，被突如其來的動作逼著把微燙的粥吞進肚子裡。

“怎麼樣？好吃嗎？”敏嘉笑臉如花地說著，然後又低下頭去攪拌著粥。

“……，燙，燙著我了，……要吹。”自知理虧，他不再挑剔。

“不是不吃我口水麼？”說著，又盛著一調羹粥，並沒吹涼。

“可以把嘴巴離遠點吹……”敏嘉並未妥協，亨少凱看著那調羹越來越接近他的嘴巴，馬上又說：“萬一把我的胃燙傷了，怎麼辦？”

“……”敏嘉拿調羹的手一個僵住，眼神不禁一變，把調羹收回，然後遠距離地輕輕吹氣，把粥吹涼。

他看著她那麼辛苦吹涼粥的樣子，於是又軟下心，“可以靠近點吹，你這樣子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粥吃完？”

“…….”忽然，敏嘉把調羹放下，繼而把碗放在桌上，一個起身，就對著亨少凱大喊：

“你自己吃！你自己吃！別太過分了！亨少凱，即使你是病人也別這樣把我當猴子耍！”

敏嘉轉身就要離開，眼眶也在轉身的時候發紅了。

下一秒，亨少凱攫住敏嘉的手臂往自己的懷裡拉！

她一個反身被拉得撲到亨少凱的懷裡，頭頂傳來亨少凱停停頓頓的語句：

“我……並不太會說話，……所以，會靜靜地吃你喂的粥，……你喂完我再走……”

“……”

“…..好麼？……”

好麼……

頓時，就這麼輕輕地兩個字，讓敏嘉眼睛突然一顫，心裡漏跳一拍，就這麼在亨少凱的懷裡，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