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俞琰烽沒有閃躲。

他任由戰墨辰攥著衣領，麻木的開口，“是我父親開的槍，她……她現在手術室，情況不是很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俞琰烽眉眼間凝聚著無聲的後悔，低垂著眼眸，狼狽得猶如冬日裡快要餓死街頭的乞丐，滿心絕望，看不到一點希望。

對不起？

他有什麼資格說對不起？

俞琰烽的道歉，只有可能激得戰墨辰心中怒火更甚，他攥緊了他的衣領，只想狠狠的一拳揍到他的臉上！

就在這時，兩個人話還沒有說完，手術室的門打開了，一個帶著白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

“誰是病人家屬？”醫生衝著兩人看了一眼，見兩人劍拔弩張的快要打起來，不由得有些生氣，“病人在裡面情況那麼危險，你們居然還有心思在外面鬥毆？”

“怎麼回事？”戰墨辰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什麼情況？”

他身上的氣勢在暴怒之下極盛，駭人得很。

就算是醫生也被嚇了一跳，收斂幾分，急速說道，“病人現在情況很不好，子彈傷到了腎臟，造成大出血，兩次休克，輸血也輸不了那麼快……現在情況危急，大人小孩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只能保住一個，你選擇一下，到底保誰。”

“保大人！”戰墨辰還沒有開口，俞琰烽便急著搶白。

“你給我閉嘴！”戰墨辰一聲怒吼，吼完，面色沉冷的看向醫生，“努力給我都保住！萬一……萬一真的不行，保大人。”

孩子，他不捨得失去，他更知道，如果失去了孩子，最最痛苦的人也許不是他，而是顧非煙。

可是，他更不能失去她。

絕對不能！

簽了同意書，病危通知書等一系列沒有什麼卵用，但卻能把病人家屬嚇死的各種不平等條約，醫生終於轉身進了手術室。

躺在手術檯上，顧非煙蒼白著一張臉，暈暈乎乎聽著醫生說出戰墨辰的選擇，眼中又涌出了熱淚。

她撐著一口氣，不同意，“我要孩子，就算我死了，也要保住孩子。”

她不要這樣。

她不想放棄孩子……幾月懷胎，就算從未謀面，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她的血肉。

此時此刻，如果非要冷靜選擇，也許保住自己纔是最好的選擇，畢竟這個孩子需要愛，還不滿一歲多小平安也不能失去母親，戰墨辰也不能失去她……可是，她又怎麼可能能冷靜下來？

現在，她只想自己的孩子能平安無恙，哪怕要她付出任何代價。

醫生很爲難，“可是，你的丈夫讓保大人。”

“保孩子！”

“可是……”

“有什麼可是的？你們就不能厲害一點，把兩條命都保下來嗎？”顧非煙精疲力盡，下半身感覺不到痛楚，可心臟揪成了一團，“我要孩子，我不能失去他……”

就算沒有道理，可現在顧非煙心裡有點恨這些喋喋不休的人。

她還好，戰墨辰的身份地位和財富權勢能給她很多特權，醫生不敢給她臉色看，平日裡醫治也很盡心盡力。

可是，一般人進了醫院，誰不是先脫一層皮，有用沒用的檢查化驗做一大堆，最後想知道自己的病情，還得好言好語的、低聲下氣的哄著醫生，醫生纔不耐煩的跟人說兩句？

雖然從醫生的角度看來，每天的病人那麼多，要是一個個都耐心以對，時間上也不允許。

但是，人就是沒有辦法那麼理智，客觀。

在絕望來臨的時候，更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顧非煙強烈的要求之下，醫生開始緊張的忙碌起來，然而，人力有時盡，當醫生一句“抱歉，胎兒已經檢測不到心跳”傳入顧非煙耳中的時候，顧非煙愣了幾秒，眼神空洞的看向手術檯一側的牆壁，暈死過去。

……

“怎麼樣，今天心情好點了嗎？”

戰墨辰從外面回江山帝景，第一件事就是問周嫂今天顧非煙的情況。

手術完，在醫院呆了幾天，從醫院回來又已經快一個星期了，可這半個月，他就沒見到顧非煙揚開過一次笑臉。

甚至，她臉上就很少有有表情的時候。

她傷勢未愈，加上小產需要坐小月子，整日裡都呆在牀上養著。

每天她睜開眼睛就是一眼空洞，沒有笑容，不愛言語，整個人冷冷淡淡的，七月炎熱的氣溫都感染不到她。

她就像是一塊冰，一舉一動都帶著幾分麻木和寥落，無聲無息，彷彿隨時都會一個人安靜寂寥的走向死亡。

這樣的顧非煙，讓戰墨辰覺得心揪。

也很擔心害怕。

以前他覺得她的笑容純美又嫵媚，很是喜歡，他又總覺得她是樂觀又適應性極強的性子，再怎麼受到打擊，也肯定不會變成整日裡以淚洗面的樣子。

還曾爲此覺得幸運，因爲他實在應付不了哭哭啼啼的女人。

可現在他知道了，不是她太堅強，只是傷害她的那些事，以前還算幸運的沒有踩到那一條讓她無法釋懷的底線，痛過哭過，也就過去了。

這一次，她真的傷到了，很徹底。

如今看不到她眉眼含笑的樣子了，他覺得心痛又懷念，不僅不跟以前一樣覺得女人哭泣是麻煩事，反倒想她能抱著他哭一場，把心裡的難受都宣泄出來。

他不怕她哭，就怕她一直這麼下去，所有的淚都往心裡流，心上的傷口浸泡在苦鹹的淚水中，會更加的痛，更加的難以癒合。

對於戰墨辰半月如一日的問題，周嫂還是一如之前的回答，“今天太太還是情緒不好，早上起來之後就不想吃飯，中午勉強吃了小半碗雞湯，又給吐了……”

吃得少，吐得多，顧非煙最近瘦得厲害。

戰墨辰皺眉，腳步不停的朝著樓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