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蛟沉默數息，直勾勾地盯著蕭歸鸞，這女子垂眉不語，像是要把石桌上盯出花來，足足過了半晌，李淵蛟才嘆息一聲，答道：

“你既然知曉了，何必要說出來。”

蕭歸鸞擡起頭來，挽起他的手，溫和地答道：

“只希望你拿我當自家人，我幼時被父親棄在山上，受盡冷眼薄涼，在蕭家本沒有什麼好留戀的，此生在乎的無非是你與曦治罷了，這樣大的事情卻要瞞著我。”

李淵蛟聞言頗爲感動，親暱地牽過她的手，溫聲道：

“我知曉你一向聰明伶俐，心思精巧，依舊時時出乎預料，不過是族正院默然無爲這一事，你竟然能算到這一步。”

“不過猜一猜。”

蕭歸鸞面上沒有識破局勢的得意，甚至隱隱有些委屈，悶聲道：

“老祖向來低調內斂，從來沒有這樣高調，無非要震懾誰罷了，可哪種震懾能比得上老祖本身呢？”

“你我夫妻八載，曦治都七歲了，還能瞞得過我麼？”

“非也。”

李淵蛟有些尷尬地搖搖頭，旋即正色，答道：

“此事實在太過緊要，多一人知曉便多一份危險……”

這族兵滿臉惶恐，就連撞了竇氏的公子也來不及停下來道歉，急聲道：

“公子！鎮中的出了一妖物，乃是練氣七層修爲，張牙舞爪，已經現出了原形，正當街對峙著！”

“姑父和安鷓言等人何在？”

“是了，蕭家雖然脫離青池，不能明目張膽地進犯，影響與暗暗附庸也是能的……”

蕭歸鸞只將茶水爲他傾滿，心中有了計較，答道：

“好！”

“夫君且放心，我不過問個明白，蕭家這邊我來應付，除非是我那哥哥親至，否則絕對出不了問題。”

“我在家中讀過族史，我家起勢時大多用的這種手段，將黎夏郡的世家一一吞併……”

“練氣七層！”

“絕不能讓蕭歸圖曉得這事情！”

蕭家與李家的利益關係無非是望月湖上的利益交換，以及蕭初庭對李通崖個人的看重，宗族之間一向不能靠那脆弱的香火之情維持關係，人死緣盡的禍亂每天都在發生……

“實在不行……老祖還留了手段。”

“什麼事！”

旋即猛地擡頭，丹鳳眼中滿是後怕，答道：

蕭歸鸞緩緩點頭，低聲道：

“我在蕭家之時，也聽聞一事：我家本有附庸鬱家之意，只是鬱慕仙背景太硬，加之青池宗不願見到這樣的場景，只好作罷……”

她抓住李淵蛟的手，丹鳳眼中精光爍爍，沉聲道：

“我這哥哥目光長遠，雄心勃勃，在家中得了衆脈支持，在對待咱家一事上向來曖昧不清，真人長年不知行蹤，曾囑咐家中事務一併交由他處理，若是要他曉得了這事，絕對要動手腳！”

李淵平擔心了好一陣，好在李曦明沒有受他根骨的影響，身體康健，聰明伶俐，李淵平望了望這孩子透亮的眸子，暗忖道：

“蛟哥的孩子曦治也七歲了，身懷靈竅，剛剛修煉也看不出天賦，曦明不過一歲多，再過上幾年便可去拜見仙鑑……”

蕭歸鸞神色有些不安，這些記載之中外嫁之女以及子嗣的下場沒有一個是好的，怎麼能叫她不驚恐。

“到了哪種地步了？”

李淵平聞言反倒是鬆了口氣，只是微微皺眉，問道：

李淵蛟笑盈盈地應了一句，思量幾息，低聲道：

夫妻對視一眼，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明兒——”

蕭歸鸞輕輕點頭，神情有些凝重，低聲道：

李淵平正低著頭看孩子，誰知院外一陣喧鬧，撲通一聲衝進來一族兵，把守在門口默默低頭的竇邑撞了個人仰馬翻，一陣雞飛狗跳。

蕭歸鸞原想不過是修爲不得寸進，壽元大減，不曾想嚴重到這種地步，有些惶恐地搖了搖頭，答道：

“是了…摩訶轉世…這樣的對手怎麼能輕易斬殺…”

李淵平早在年前成親，妻子是從任氏中挑選出的一位適齡的靈竅女，兩人修爲都不高，故而很快就孕育了孩子，李淵平思來想去，取了個明字。

李淵平治家甚嚴，從來沒有出過這情況，第一反應不是去怪罪那族兵，而是心中漏跳一拍，沉聲道：

“怎麼回事？！”

李淵蛟在心中一盤算，赫然發現蕭家不但是李家靠山，也是李家身旁的臥虎，當下喃喃道：

“公子，任夫人到了。”

“他怎麼能？！”

“什麼！”

李家好歹也是十多年的世家了，家中積存了不少手段，安鷓言練氣七層，陳冬河練氣四層，其餘的煉氣修士初期也有兩三位，倚仗著地利，對付一個練氣七層的妖物還是有把握的。

李淵平將桌面上的大小匣子一一數清，硃筆在布帛上圈點好，卻聽門外一陣喧鬧，竇邑急急忙忙地上來，低聲道：

黎涇鎮。

————

李淵蛟頓了頓，以法力傳音道：

“五臟俱碎，恐怕沒有幾年了。”

“家中的傳言也差不多了，我且吩咐淵平，將這事情先壓下來。”

李淵平蒼白的臉色難得滿是笑意，看著夫人牽過來的孩子，忍不住哈哈一笑，急匆匆地將孩子抱起來，逗得李曦明格格直笑。

李淵平頓時眼前一亮，匆匆放下筆，院外走進來一個少女，手中牽著一歲多的娃娃，看上去虎頭虎腦，機靈可愛。

李淵蛟聽了這消息，暗暗慶幸，哭笑不得，答道：

“原來如此，那我家還要謝謝鬱慕仙，否則早上幾十年蕭家把鬱家暗自附庸，哪裡還有我傢什麼事！”

將小曦明抱在懷裡，李淵平逗他玩了一陣，李曦明笑得開心，乖乖趴在桌上，將那玉盒推來擺去，靠近桌邊時精準地停下，回頭來看父親。

“嗯。”

李淵蛟先是駭然一驚，仔細一盤算，自家的種種倚仗在蕭家面前要麼就是紙一般的謊言，要麼就是蕭家本身。

李淵平曉得李淵蛟身上還有一張築基級別的符籙，乃是李通崖幾年前早有預感，特地去蕭家買來的，當下心中有底氣，說話也穩，叫那族兵也跟著放鬆下來，答道：

“安客卿與冬河叔正與那狐妖對峙著，這妖物看起來沒有什麼兇性，只是被鎮中的預警陣法攻擊，破了幻術，現出原形，聽這動靜還沒有打起來。”

“狐妖？！”

李淵平聽了這話頓時大驚，聽聞是狐妖，又結合沒有什麼兇性，即刻明白過來，連忙將李曦明送到妻子手中。

李淵平一時間哭笑不得，從上首的臺階上疾步下來，忙不迭地衝出院子，急聲道：

“自家人…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