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之口，最是難堵。
侯玉霄羞辱悟法的那一幕，很快就經由親眼目的地煞僧兵口中，傳遍了整個雷音寺的殘軍敗將耳中，連玄陰境巔峰修爲的副主持，都被如此羞辱，甚至差點虐殺，都別說那些親眼目睹的，哪怕只是聽說的雷音寺門人士卒，都驚懼不已。
這樣造成的效果，就是雷音寺的殘軍敗將，撤出建業府城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數倍都不止，只用了兩個多時辰，整個建業府城除了百姓，就只剩下侯氏的赤焰軍了。
“這羣禿驢是徹底被打的沒脾氣了，大哥如此羞辱，他們也能忍，我還以爲能找點由頭，再留他們幾萬人呢！”
看到西邊灰熘熘離開的百萬地煞僧兵，已經差不多消失在視線之中，侯玉成微微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雷音寺的覆滅，雖說主因是那四大聖地之主，可這些士卒不會這麼想，畢竟與他們直接交手的是侯氏，可以預見到這些士卒，哪怕是加入了羅剎聖教，心裡最恨的，還是侯氏。
侯氏佔了下元道全境，這就意味著，今後是跟羅剎聖教接壤的，等哪天兩家爆發大戰，這些士卒遲早會成爲勁敵。
與其等到那天，還不如先出手解決了他們！
有司空星洲留話，他們當然不敢太過分，可只要能激的他們主動找死，那侯氏出手留下一部分，想來也沒什麼事。
只可惜，他們還低估了這羣禿驢的心性。
“我看，大哥羞辱悟法，目的應該還不止是這個，大哥是想讓他們把消息帶回去，進一步激怒法海，最好是，能激法海直接出手，對付咱們，沒錯吧？”
聽到侯玉端的話，侯玉成和侯玉傑兩人神色一愣，他們都以爲侯玉霄剛剛羞辱悟法，只是爲了能留住更多地煞僧兵。
沒成想，還有一層用意。
進一步激怒法海，激他對河西動手。
這是爲什麼？
剛剛法海那一掌，他們可都是跟著侯玉霄領略過。
法海剛剛突破，那一掌就足以壓制住侯氏的所有人，這要是等他穩固修爲之後再捲土重來，侯氏絕對無力抵抗。
激怒法海現在動手，這不是取死之道麼？
“你們說，羅剎聖教收了雷音寺這批人，爲什麼不直接把建業府和下元道城也一起收回去，而是選擇讓給了我們？”
侯玉霄回過頭看著三人，低聲輕問了一句。
“當然是忌憚四大聖地之主，司空星洲現身建業，那就代表幷州的戰事很可能接近尾聲或者是已經結束，羅剎聖教打下幷州本就實力大增了，再接收雷音寺這批人就更不得了，要是還把建業府和下元道城拿走，那羅剎聖教，可就一下子佔了兩州之地，四大聖地之主不可能答應他，尤其是魏虛珩和荊元修，是絕不可能答應他的！”
侯玉成最不喜歡想這些事，連他都能脫口而出的答桉，侯玉傑和侯玉端自然也能想到，不過三人看著侯玉霄，臉上的表情依舊疑惑。
“不錯，羅剎聖教很有可能已經吞下幷州，一躍成爲僅次於大晉的第二聖地，樹大招風的道理司空星洲懂，一旦將下元道全境拿回去，他羅剎聖教就跟徐州的武威王隔江相望。
紫清聖宗眼下正扶持武威王在打徐州，白鹿書院明面上跟徐州一派，暗地裡也支持武威王，青州到現在也沒動靜，那就代表浩然聖宗，對武威王紮根徐州，顯然也是樂見其成的態度。
四大聖地扶持的武威王，徐州丟了兩道，吃了這麼大的虧，荊元修還是要跟他們一起聯手滅雷音寺，你們說說，要是羅剎聖教跟武威王只隔了一條通天江，其他聖地會怎麼想？”
三人聞言神色閃爍不止，侯玉端立刻回道：
“四大聖地扶持武威王，意在誘其叛出大晉，可以說，這就是一手削弱大晉的棋，當然四大聖地可以達成默契，是因爲武威王損害的是徐州的利益，可一旦羅剎聖教跟武威王毗鄰，那可就能隨時渡河對南方五大聖地發動威脅了，所以別說四大聖地不願意，就是徐州，心裡也未必願意。
四大聖地只是目前想利用武威王侯景，一旦侯景沒了利用價值，失去四家支持，萬劍聖宗沒了邊境壓力，隨時都能收回徐州全境，到時候要面對羅剎聖教的，可就是他們了。”
侯玉成和侯玉傑，這下子算是明白了。
可明白後，兩人的臉色立刻就變的很難看。
“這麼說，侯景是五大聖地的利用對象，而咱們就是羅剎聖教，跟南方五大聖地的緩衝區。”
這句話是侯玉成說的，侯玉霄轉頭看著他，搖了搖頭道：“不止！”
說完，他眼中露出一抹寒色，指了指北方：
“只剩下兩年多了，你們說說看，如果侯景真的叛出大晉，屆時大晉揮師南下，要走哪？”
“北方揮師南下，只有過雲瀾古江啊！”
侯玉成不假思索的回答。
“過江之後呢？”
三人神色一愣，過江之後，當然是登陸。
登陸………
三人意識到什麼，頓時神色驚變，勐地擡頭。
“與大晉對應的雲瀾古江南岸是上中游，這些地方目前可都是有主的，上游羅剎聖教、中游是萬劍聖宗和浩然聖宗，這三家無論哪家都不會讓大晉過江，恰好，咱們興南府就有一處渡口適合大軍登陸，而剛剛到手的建業府，也有一處！”
“雲康渡和朝霞渡！”
侯玉端立刻臉色凝重的說出了兩個地名。
大晉一旦渡江南下，那就意味著數十萬乃至數百萬軍隊大規模移動，能容納這麼多大軍登陸的渡口河岸，可不多，整個上中游也就七個渡口。
而恰好，目前侯氏掌控的HX區域就有兩個。
“這麼一來，那就對上了，羅剎聖教把建業府讓給咱們，不止是在忌憚河東的五大聖地，同時也怕開罪大晉，諸葛元肯將四靈破法劍借給四大聖地之主，也是看出他們要將河西作爲緩衝區，大晉能從這件事上得利，這些人，還真是……”
“老謀深算！”
侯玉傑沉聲說出四個字，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如此一來，咱們河西倒成了衆失之的，天下聖地都關注的地方了，這不是什麼好事吧？”侯玉成眉頭緊鎖，一下子跟這麼多聖地扯上關係，他本能就覺得有些緊張感。
侯玉端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一絲微光。
“利弊兼有！
好處是，大晉未來想從河西這邊南下、南方五大聖地和羅剎聖教，需要河西作緩衝區，這樣一來，我們就成了各方都要拉攏的對象，可以預見到未來的一段時間內，咱們的處境會不錯。
壞處是，各大聖地都想拉攏我們，但同時也怕咱們倒向別家，所以但凡我們有一點點細微的動作，都會引起各大聖地猜忌，如果有倒向任何一方的趨勢，甚至會有………”
“傾覆之危！”
侯玉霄說完四個字，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看似最安全，實則沒了一點緩和的餘地，我們現在的處境，比侯景還要差，侯景還能倒想正道五大聖地，咱們現在是誰也靠不住，倒向任何一方對另外兩方都是致命的威脅，屆時一定會迎來雷霆震怒。
四大聖地之主故意讓法海破聖，明顯就是在警告咱們，沒成想弄巧成拙，便宜了羅剎聖教。
羅剎聖教給出建業府和下元道，一方面是忌憚四大聖地之主，另一方面也是在向咱們示好。
至於大晉，我要是猜的不錯，很快就有人來。
魏虛珩看出來了，所以之前他明明可以提前幫我擋住法海那一掌，卻故意等我扛一掌再出手，那就是在敲打我，意思就是沒了他紫清聖宗保護，河西連法海都擋不住，以後要老實點……”
三人聞聲，神色頓時都低沉下來，本來因爲拿下建業府而激動的心情，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看到三人的表情，侯玉霄微微呼了口氣，趕忙將心中的凝重情緒掃開，輕笑一聲道：“其實也不必太過擔憂，站的越高，看到的危險自然也就越多，這個世界，危險和機遇本就是共生的，要是咱們還是當年昭陽的小家族，今天就遇不到這些險境，問題是，你們還願意麼？”
再變成昭陽的小家族，願意麼？
三人直接搖頭，沒有一丁點猶豫。
且不提他們兄弟三人，就是河西的三百五十萬大軍，還有侯氏的所有人，聽到這個問題都不會有一絲猶豫。
強大的修爲，超然的地位，豐厚的待遇，這一切的一切，跟侯氏如今的地位，脫不開關係。
時至今日，侯氏早已不是他們五人的侯氏，而是數百萬乃至上千萬人的一個龐大利益體，別說退回到昭陽的那個小家族，但凡只要往後退一點點，很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不出意外的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只在三方中間斡旋，儘量不得罪，也不依附任何一方，說安全也安全，三方都不想讓河西出事，說危險也危險，三方都怕河西倒向別家。
我們的破局辦法只有兩條，一條就是提前讓三方動手，大晉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找龍餘，所以我們只能在五大聖地和羅剎聖教身上想辦法。
我刻意羞辱悟法就是一次嘗試，如果法海被我激怒，真的對我出手，那五大聖地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當然大概率，司空星洲會按住他。”
“那，另外一個破局辦法是……”
“大哥晉升成聖！”
侯玉成話音落下，侯玉端立刻就回答了他。
侯玉點了點頭，眼中寒芒凜冽。
“不錯，只要我晉升成聖，河西就能自然而然的脫離棋子的角色，當下這個環境，只要河西成了聖地，那咱們的戰略空間，可就太大了……”
“其他聖地會允許，大哥你……成聖麼？”
侯玉傑突然眉頭一皺，低聲詢問了一句。
侯玉霄微微露出一絲輕笑，侯玉傑說的，他自己不是沒考慮過，河西能看清楚，那其他各大聖地也都看的出來，他侯玉霄一旦成聖，對天下格局的影響，絕對至關重大。
“還真不一定！”
還沒等侯玉霄解釋，侯玉端就眼睛一亮。
“大晉目前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聖地，各大聖地都忌憚他們，咱們就跟侯景一樣，大哥如果成聖，河西成爲聖地，其他聖地順水推舟，把河西拉入他們的陣營，增加的也是反晉的力量，對他們是有好處的。
與之對應的，目前的局勢下，大晉擔心自己犯衆怒，不敢對咱們動手，也只能花心思來拉攏我們，甚至擔心我們反晉，他們還要花大代價。
這麼看來，大哥成聖，還真的有機會！”
侯玉霄輕輕點頭，可眼神深處還是有些凝重。
機會，說到底只是機會，如果在這中間出了任何意外，對他來說都是萬劫不復的，無論如何河西現在的處境，都是在與狼共舞，只不過恰好處於三方的一個平衡點，纔得到暫時的戰略空間。
把握的住，就叫戰略空間。
把握不住，那就是刀尖上跳舞，死路一條。
成聖，必須要以最快的時間，晉升成聖！
這不止是爲了侯氏，爲了河西，更是爲了他自己一家子的性命，可以預見到，只要大晉在未來的兩年多時間內斬了龍餘，天下十三州，立刻就會有變動，各大聖地也會出現新形勢。
到時候，河西要是還沒有自保的能力……
“老二，最遲三天之內，肅清建業府中的所有雷音寺殘存門人，派大軍去接收下元道城。”
“是，大哥！”
“老五，將我侯氏全境更名爲河西道，將原先的河西府更名爲昭陽府，如此一來，河西一共下轄南平、昭陽、興南、建業四府，將新政迅速在河西道全境鋪開，統計境內的武者百姓人數，配合老二準備繼續擴軍。”
“是，大哥！”
“老四，你就率上侯門黑羽衛，與三孃的下侯門配合好，加快肅清全河西道內，所有不與我侯氏一條心的勢力，未來這段時間，各大聖地對咱們的滲透不會少，那些暗探細作，是留是殺，全由你們自己斟酌，切記一視同仁即可！”
“是，大哥！”
聽到侯玉霄的安排，三人心中都有猜測。
“接下來這段時間我要全力閉關，族中事務就只能勞你們多分擔，只要不是關係到河西，或是你們處理不了的事情，都不要打擾我。”
“族中一切事務交給我們，大哥放心閉關。”
“玉端提前恭祝大哥，破聖成功！”
“我立刻與三姐著手肅清奸細，大哥放心。”
三人拱手行禮，神色都微微有些激動。
這個時候閉關，侯玉霄自然是衝著成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