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排第六個位置。
這是爸爸當年爲媽媽挑到的最好的雙人墓，右邊那個放著媽媽的骨灰，左邊那個是空著的。
爸爸說過，那是留給他自己的。
將手上還很鮮豔的花放在墓碑前，凌蓉蓉朝墓碑上那個笑容燦爛的女人笑了笑，然後往後退了一步，微微張開雙臂，說道，“媽媽，你看，我今天很漂亮吧？”
自然是沒有迴應的。
然而，凌蓉蓉彷彿聽到了肯定的誇讚一般，又笑得燦爛了一些，繼續說道，“這是倩倩，嗯，就是我的好閨蜜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呢！”
“我還特意配了漂亮的涼鞋，媽，你看到了嘛？”
“哦，對了，還有頭髮，這樣梳好不好看？你女兒現在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對吧？”
“媽，你開不開心？”
照片上女人的神情，自然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一直擠出笑容的凌蓉蓉，終於慢慢地放下了拉起裙襬的手，定定地看了會兒墓碑，抿了下嘴，朝前走了兩步，然後依著墓碑，抱膝靜靜地坐了下來。
鮮花的香味，縈縈繞繞地盤旋在公募四周。
凌蓉蓉將頭靠在冰冷的石塊上，緩緩說道，“媽，我見到爸爸了，他，嗯，還蠻精神的。”
“可是我好笨，跟爸爸見面後，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讓他又走掉了。”
“不過，爸爸也好笨，他還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呢。”
又是一陣寂靜的沉默。
有兩隻公墓裡不願投胎的鬼魂悠悠盪盪地從凌蓉蓉身前飄過。
凌蓉蓉並沒有理會他們，又抱緊了膝蓋一些，將下巴擱在膝蓋上，聲音軟軟輕輕地說道，“媽媽，天劫本就逃不過，對麼？”
頭頂有一隻落下的麻雀，立在墓碑上，停留片刻後，又撲閃著翅膀飛到另外一邊。
天氣有點陰，沒有陽光。
傍晚，一輛黑色的車，將凌蓉蓉再次接到了莫宅。
並沒有見到莫林峰，王鵬直接將凌蓉蓉帶到了大少爺所住的東宅，然後就微笑恭謹地退了下去。
凌蓉蓉站在這間裝修風格簡約又大方的書房裡呆了幾秒後，就被半面牆的書給吸引了，走過去，擡頭看了看，然後伸出小手，搬出一本，細細地翻閱起來。
莫沉回到自己的住處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半開的書房門裡，凌蓉蓉捧著一本書，安安靜靜地站在書架前，眉眼平順地看著。
她的身側，是落地窗外花園星星點點的燈光。
莫沉將西裝外套隨手搭在沙發背上，沉默了片刻後，翻出煙盒，點燃一根菸，抽了一口後，另一手，開始無意識地把玩著拿在手裡的打火機。
這就是爺爺花了三千萬給他買來的未婚妻？
爲什麼偏偏會是她？
因爲她懂道術？還是什麼其它的原因？
還有，她……真的收了三千萬？
莫沉幽深如夜空的眼眸漸漸深沉起來，手上夾著的煙已燃燒了大半也毫無察覺，倒是另一手上的打火機，在他修長的指間不停地翻動。
看著那嬌軟瘦小的側影，以及刻意準備過的裝飾衣著，一股讓他厭惡的情緒漸漸涌上心頭。
正想扭頭就走時，突然，書房裡一直翻書的丫頭，似乎像察覺到什麼似的，一下擡起頭，轉臉，直直地看了過來。
依舊是那雙乾淨清亮的眼睛。
莫沉手上把玩的打火機戛然停止。
兩人對視良久後，就見那丫頭忽然眨了下眼，臉上終於漸漸露出意外和驚訝的神情。
莫沉心中一動，所有的疑慮與懷疑，以及那些可笑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他又狠狠地抽了口煙，然後將菸頭掐滅在菸灰缸裡，單手插兜，緩步走到書房門口。
凌蓉蓉拿著書，還在傻乎乎地看著他。
莫沉挑起嘴角，走到她面前。
小丫頭不過纔到他胸口高，因爲距離太近的關係，一雙大眼朝上擡起，有些無辜也有些可憐地看著他。
莫沉忽地就笑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沒等這還在犯迷糊的小丫頭反應過來，就笑著說道，“未婚妻也是妻，該盡的義務，你懂的吧？”
說完，就彎下腰，在她微微張開的粉粉小脣上，輕吻了一下。
“轟！”
凌蓉蓉就聽到自己的腦子裡突然就像被響雷擊中。
好半天，回過神來，連眨了幾下眼。
對面，莫沉已經挑眉退開了幾步遠，眼裡閃著笑意，似乎被她呆滯的反應逗樂了。
凌蓉蓉抿了下嘴，卻鬱悶地發現，那該死的觸感還明顯地殘留在脣上，於是張口。
莫沉嘴角輕挑，等待她不知所措的迴應。腦補中，這迷糊小丫頭應該會滿臉通紅，結結巴巴，最好還會惱羞成怒過來用小拳頭捶自己兩下。
然而，這丫頭卻默默地將手裡一直拿著沒放的書舉高了點，問道，“既然是未婚妻，那這本書是不是可以借我看？”
“……”
見他不說話，凌蓉蓉就當他是答應了，又看了眼他如畫的臉龐，將書抱進懷裡。
莫沉看她抱緊書還一臉緊張，似乎生怕自己會不答應，突然有些想笑——感情在這丫頭的腦子裡，自己送上的初吻，竟然沒有一本書重要？
挑了挑眉，正要說話，書房門口又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就是莫林峰的聲音，“哦？看來你們已經見過面了。”
莫沉扭頭，就見爺爺杵著柺杖，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似乎心情很不錯。
“爺爺。”莫沉往旁邊挪開幾步，也帶走了剛剛那個蜻蜓點水的吻，所帶來的曖昧與悸動。
凌蓉蓉垂了下眼簾，又睜開，握著書的手微微地緊了緊，同樣平靜地看向莫林峰，“莫董事長。”
莫林峰哈哈一笑，在沙發上坐下，“蓉蓉不用這麼客氣，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跟沉兒一樣，叫我爺爺就好了。”
莫沉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看了眼凌蓉蓉，卻見她只是抿了下嘴，並沒有迴應，微微提起的情緒，霎時冷掉幾分。
“沉兒，”莫林峰卻並不在意，又笑著轉頭看莫沉，“以後可要好好對待人家小姑娘，知道了麼？”
莫沉的心緒變化，看著凌蓉蓉沒有表情的小臉，嘴角一勾，“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