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晌一大早,在城東現一具被拋屍田野的男屍。
щшш ¤тTk ān ¤¢ ○
曾品正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又將田野四方看了又看,現周邊並無可疑跡象。
他正懷疑這處田野不過是拋屍處,而非兇殺現場時,他身邊的楊捕快對他說:“曾正,陰捕頭在那邊讓你過去!”
曾品正點頭說:“好,待老仵作一來,楊大哥幫著把死者運回衙門驗屍?!?
楊捕快應著:“行,沒問題!”
見曾品正轉身就走,他突想起一事來,趕緊又拉住曾品正。
曾品正看他:“怎麼了?還有事兒?”
楊捕快嘿嘿笑了兩聲:“也沒大事,就是我鄰居大娘託我來問一聲?!?
曾品正奇怪道:“問我?”
楊捕快一個點頭:“就是問的你!鄰居大娘有一個今年及笄的閨女,生得可好看了……誒,曾正!你先別走啊!你聽我說,那姑娘生得可好看了……”
他話還未說完,曾品正已拂開他的手,大步走開,邊走還邊說:“麻煩楊大哥替我回絕了你鄰居大娘的好意,就說我尚未有娶妻的打算?!?
曾品正越走越遠,看得楊捕快一陣無奈瞪眼:“不是……都年十六了,還尚未有娶妻的打算?好好的一小夥子,前途無量的,怎麼能跟陰捕頭一個德行,都沒想過要娶妻?”
轉個身看著地上橫躺著的男屍,他又嘆了口氣:“這人生無常,不知啥時候就歸西了,都是怎麼想的???想當年我在十六歲的時候,都生了我家大娃子了!這曾正一定是跟在陰捕頭身邊太久了,都跟出毛病來了!”
話頭提到這裡,楊捕快想著年已二十的陰捕頭陰十七,他便更是一陣嘆息。
陰捕頭生得比曾正還要俊上幾分,他和曾正同是捕快,都在捕頭吏房裡辦差,和陰捕頭是一個吏房,時常呆在一塊辦案。
這捕頭吏房裡除了他已是娶妻生子,數歲最多之外,陰捕頭年二十,曾正年十六,俱都是該成家的年紀。
可偏就這兩人,一個總說已有兒養老不想再續絃,一個總說尚未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這都什麼事兒?。?
本來麼,既然這兩個都表明不想成家,他也就沒想多提,可奈不住這洪沙縣滿縣裡的姑娘都盯著這兩人瞧!
一個是縣衙裡的捕頭,年輕俊俏,雖帶了個四歲的兒子,可人家說了,兒子的母親早不在了。
即是不在了,那便該續絃。
可人家陰捕頭愣是沒這個意思,真是急壞了縣裡被託上門提親的媒人。
另一個是跟在陰捕頭身邊的捕快,年歲還要小上幾歲,模樣兒也是生得不賴,雖沒陰捕頭那般人品俊秀,可到底也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選。
要不是他沒個親妹妹或堂妹表妹的,他定然也想把妹子嫁給曾正!
老仵作一到,先是將死者的死狀作了一些基本瞭解,便讓衙役幫著小心將屍體搬運回衙。
楊捕快也跟著回衙門。
回之前,他往離拋屍處不遠的另一邊山坡看了一眼,看到陰十七和曾品正並肩正說著什麼,他頭一轉,又嘆了口氣。
一身男式常袍的陰十七指著山坡上遺留的些許痕跡,跟曾品正說:“這裡有掙扎過的痕跡,且十分凌亂,可見當時死者被害時是經過劇烈反抗的,夜裡我們再來一趟?!?
曾品正明白她說的意思,意思是夜裡再來滴血看亡語,看能不能從死者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得到什麼關於兇手的線索。
他點頭道:“以這痕跡來看,當時應該不止一人與死者搏鬥?!?
陰十七往前走了幾步,在一處明顯鬆過其他地方的沙土處蹲身下來。
她扒了兩下表面上的沙土,果然扒出一處微帶著血跡的沙土來:“作案的兇手至少在兩人或兩人以上,也應該是頭一回犯案,不然這兇殺現場不會處理得如此撩草。這血跡掩埋也是匆匆而爲,可見當時兇手是有多慌亂,但慌亂之餘卻也不忘把死者拋屍到另一邊的田野僞造現場。我想,這兇手當中應該有一人爲,且這人相較於他人,該是較爲冷靜些?!?
但終究是初次犯案,再冷靜,也難免出紕露。
曾品正也跟著蹲下身去,指腹碾了碾帶少許血跡的沙土,說:“十七哥,你覺得這場兇殺是偶然的,還是有預謀的?”
陰十七笑了笑反問:“你覺得呢?”
曾品正說:“我覺得是有預謀的,只是正如十七哥所言,這是兇手初次作案,難免有慌亂造成的疏忽而留下這樣本不該留下的證據?!?
確實,這樣連真正兇殺現場血跡都處理得如此不謹慎,確實是在預謀兇殺當中最不該疏忽的地方。
被害死者也就是一個十二到十四歲之間的少年,作案兇手的年紀大概也大不到哪兒去。
這日忙到下差時間過了許久,陰十七和曾品正方雙雙走出衙門。
一走出衙門,等著兩人的楊捕快趕緊迎上來。
陰十七看得莫名:“楊大哥,你怎麼還在這兒?不回去麼?”
楊捕快說:“回!我這不是做好事麼,誒,這老好人不好做喲!”
說著瞟了一眼曾品正,曾品正知道怎麼回事兒,全當沒看見。
陰十七看到楊捕快瞟曾品正的這一眼,多少也知道點事兒。
楊捕快是整個衙門裡出了名兒的老好人,更是出了名兒的捕頭吏房男媒婆。
時不時給她做個媒,說哪家哪家的姑娘願意屈身給她兒子當後孃,願意嫁給她當繼室。
她一個女兒身,回到洪沙縣扮作男兒重操舊業到衙門當差。
當了五年的差,從快手爬到現如今一衙捕頭的差事也是不容易,她可不想就因著娶個姑娘爲妻,而暴露出她實則是個女兒身的秘密,繼而失了這個鐵飯碗。
再說曾品正吧。
這小子這些年來是越長越好看,脾性也是越長越奇怪。
因著過去的曾品正早該被火燒殞於縣牢裡,故也沒回曾家村和母親妹妹相認,一回洪沙縣就改名兒叫曾正,並住進她家裡。
即便如此,也不防礙姚氏私下爲他操心終身大事。
然姚氏那邊給他張羅相看的姑娘,他是一個也沒去相過,就連旁人慾給他作媒,也得讓他甩一個冷臉。
這種情況,也就在對待楊捕快這個同捕頭吏房裡的老大哥,冷臉的情況纔好些。
久而久之,但凡有看上曾品正的姑娘或未來丈母孃,都得拐著彎託楊捕快來問問曾品正的意思。
陰十七笑:“既是如此,那你們好好聊,我就先回去了,展展還等著我回家呢!”
本想她挪地讓楊捕快好好跟曾品正單獨勸說一番,那些勸說娶妻的話她可不想再聽。
這五年來,她都聽得耳朵生老繭了。
豈料她表完態想走,兩手臂便被楊捕快和曾品正一左一右給拉住了。
曾品正拉住她,她還可以理解,可楊捕快拉她做什麼?
難道這回想說親的對象不是曾品正,而是她?
楊捕快說:“錯了!”
陰十七納悶:“什麼錯了?”
“不是給你們說的親!”楊捕快斜著曾品正,“這小子下晌我就跟他提過了,可他說了,尚未有娶妻的打算!既是如此,我還說什麼說?”
曾品正不動如山,目不斜視。
瞪就瞪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反正他就暫時不想娶妻怎麼了!
家裡還有一個沒想成家的,年紀還比他大上許多,他暫不想娶妻那不是挺正常的事麼。
轉念這麼一想,曾品正腦子轉得飛快:“楊大哥,難道你是想給葉大哥……”
楊捕快一聽點了點頭,嘴邊連笑都沒了,轉對陰十七說:“十七啊……這都下差了,老大哥我就託聲大,不叫捕頭叫十七了啊……”
陰十七說:“即便不下差,楊大哥也可直喚我十七,不必捕頭前捕頭後的。”
這問題她說了不下十遍了,可楊捕快這人在這方面的筋真是倔得很。
這回也是一樣。
當是沒聽到她強調了許多遍的話,他自顧自地說下去:“事情是這樣的,城中6小姐看中了葉公子,6員外知道葉公子的脾性,不敢差媒人上門提親,逐親自上門找了我,說是讓我幫個忙,問一問葉公子的意思。要是葉公子同意,6員外即刻安排6小姐和葉公子來一場相看。十七啊,你看怎麼樣?”
“我?”陰十七奇怪地指著自已的鼻尖,末了笑開:“楊大哥這話說的,又不是我要娶妻,我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子落他怎麼看。”
楊捕快笑得尷尬:“是是是,就是這個理!那勞煩你回家去問問葉公子的意思?”
陰十七點頭應下。
兩人別了楊捕快,往家回走的時候,曾品正突然說了句:“十七姐,葉大哥是不會同意的。”
陰十七沒說話。
但她心裡想的和曾品正說的一樣,葉子落確實是不會同意的。
他說過,她一日不出嫁,他便一日不娶妻。
她帶著兒子過日子,這輩子是不打算出嫁了。
可她真不出嫁,也不能拖累他一輩子打光棍。
趁著這個機會,她回家去得跟他好好談談。
回到昌盛街十二胡同原來陶婆婆的家時,兩人遠遠就看到一個小小人兒蹲坐在院門檻上,百無聊賴地等人。
等的人,無庸置疑等的就是兩人。
小人兒雙手託著下巴,雙眼大而有神,生得粉雕玉琢,眉眼俱可見日後的俊美模樣。
他滿面愁容地蹲坐在院門檻上,時不時往身後院裡看一眼,眼裡寫滿了不解和驚疑。
陰十七遠遠看到,趕緊快走幾步走到家門口。
院門大開著,院裡邊是什麼情況,她沒理會,她只著緊眼前這小人兒作者:“展展,怎麼了?怎麼坐在這兒?葉叔叔呢?”
陰展胖嘟嘟的小手往後一指:“在屋裡呢!”
陰十七順著兒子的小手指向一看:“家裡來客人了?”
陰展說:“不知道。”
陰十七回眸看著兒子快皺成一團的包子臉,笑著問:“怎麼不知道?來家裡作客的人就是客人。”
曾品正也往堂屋裡看,隔得有點兒遠,那人又只看得到半件袍服,只知道是個男子,卻看不出來會是何人。
陰展起身往院門外衚衕左右望了望,像是不放心,又來回望了幾遍,確定這會兒衚衕裡真沒外人後,他很是不解地問陰十七:“母親,這會兒沒人,有人的時候,母親說不能喊母親,只能喊父親,這會兒沒人,展展就喊母親了……母親,你說展展沒有父親,可展展怎麼會沒有父親?明明誰家的小孩兒都是有母親父親的……展展問葉叔叔曾小叔叔,他們也從來不回答……”
陰十七心上不禁漏跳了半拍:“展展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陰展立刻起身拉著她的手進院門。
往院子裡走的時候,堂屋裡的人已走了出來,顯然是聽到院外的動靜。
走出來的人有倆,除了葉子落,還有……
曾品正欣喜地喚道:“展大哥?展大哥!”
陰十七憑陰展拉著手,這一刻下意識地反牽住,握得緊緊的,就怕下一刻會失去什麼似的。
她心跳得飛快,也紛亂。
她站著,就像當年在今琳縣看到他出現在土娃子家時的情景。
她僵著身子,腦子是亂轟轟地一片,就像有無數只蜜峰在她腦子裡盤旋胡鬧,吵得她什麼也無法思考。
曾品正欣喜過後,才現司展顏臉上好似被揍過,鼻青臉腫的,反觀葉子落,氣定神閒地沒事人一樣。
他有些明瞭。
看來在他和十七姐歸家之前,葉大哥把展大哥一頓好揍了,展大哥還沒還手,是被葉大哥單方面揍了一頓。
這讓他不禁想起五年前。
那會兒陰十七一人出府找司展顏,人找沒找到不知道,只知道她在外隔了一夜方遲遲迴的陰家。
那一夜,陰啓巖和陰峻找她找得快瘋了。
不久,陰十七起程回洪沙縣。
就在她走的當日,陰家大車剛出永定門,陰峻就衝到司家,單槍匹馬闖進翅院,把司展顏狠揍了一頓。
那會兒有了司展顏的命令,誰也沒攔陰峻。
司家家主也因著知道陰十七離京一事,雖不知道司展顏對陰十七做了什麼,但他心中著實對司展顏考驗過後的結果很是滿意,逐陰峻闖入司家一事,他也沒管,放心讓司展顏去處理。
那一回就如同這一回一樣,都是司展顏單方面被狠揍。
那一回司展顏比這一回的傷勢還要嚴重,不僅鼻青臉腫,嘴角流血,是被陰峻往死裡打,打得滿身青一塊紫一塊,全然把他當成練拳的木樁子來打。
山峰和溪河看不過去,連後來花宵也到了。
可司展顏不準誰近前,就任著陰峻把他當木樁子打,打到陰峻出氣出夠了,指著他的鼻尖放下狠話:“倘若你敢負了我妹妹!下回便不再是拳頭!”
他知道,他要是沒能實現那一夜對她說的話,陰峻下回闖進來對他使的便不再只是拳頭,而是一下便能見血的刀子了。
現如今他已是司家家主,他父親已經退位不再管司氏族人的所有事情,帶著他母親得享天倫之樂。
司陰兩家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針鋒相對,這其中有他特意的冰釋前嫌,也有陰峻這個已成爲陰家家主的功勞。
他也知道,陰峻不是爲了他,而是爲了他們共同捧在手心裡疼愛著的姑娘。
他的妻子,他孩兒的母親。
司展顏頂著一張不太好看的臉,笑著走近陰十七,牽起她的手滿目深情:“十七,我來了……”
陰十七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陰展瞪著司展顏牽著他母親的手,一雙胖手使勁地去掰開司展顏的手。
掰了一會兒沒掰開,他雙手叉腰,指著司展顏的鼻子,很是氣憤地罵道:“你放開我母親的手!我母親的手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牽的!你這登徒子快鬆手!要不然等哪一天我父親回來了,有你好看的!”
噗嗤!
本是五味雜陳的重逢,被自已兒子這麼一攪和,陰十七不禁一下子笑了出來。
陰展很不解,也頗爲恨鐵不成鋼地看陰十七:“母親!你被吃豆腐了!怎麼可以這般不重視!”
還笑出來了?
他家這個母親實在太讓他操心了!
站在一側的曾品正也是笑得無法自制,指了指陰展,又指了指司展顏,險些笑彎了腰:“登徒子?展大哥成登徒子了……登徒子哈哈哈……”
葉子落也在旁抿著脣笑,心中微微失落,卻也著實爲陰十七開心。
這一天,她終於等到了。
司展顏看著又哭又笑的陰十七,又低下頭去看指著自已鼻子罵登徒子的兒子。
他慢慢蹲下身去,看著陰展笑開,讚了句:“展展能這樣護著你母親,爲父很是高興。”
陰展瞪著跟前這個被他葉叔叔揍得鼻青臉腫,笑起來卻還是很好看的陌生叔叔。
他瞪了一會兒,瞪得眼兒酸,又覺得陌生叔叔話裡有個他不太理解的詞。
他仰頭問陰十七:“母親,‘爲父’是什麼意思?這個陌生叔叔的名字叫爲父麼?”
陰十七跟著蹲下身去:“‘爲父’的意思,就是展展的父親?!?
陰展顯然還有點兒消化不良,愣愣地重複道:“展展的父親?”
司展顏把一臉呆相的陰展慢慢抱住,抱進懷裡。
陰展顯然還在消化突來的訊息,敵意沒了,連反抗也忘了,居然任由著司展顏把他摟入懷。
司展顏溫柔地笑著,聲音帶著些許沙啞:“展展,我是你的父親……”
→_→謝謝《驕探》開書以來,所有一路支持烏瓏茶的各位親們,此書在這一章完結。烏瓏茶在此再次感謝投票、打賞、訂閱、評分、評論的親們,感謝你們的支持和一路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