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一個笑話一樣。
杜月笙聽著自己老闆娘林桂生惶恐的尖叫,連忙跑進(jìn)了黃公館裡的時候,他剛剛進(jìn)了門,就愣住了。
多年後,杜月笙和黃金榮兩個人談起這個事情的時候,總是在笑,至於他的笑,黃金榮並不是全部都瞭解的。
杜月笙的一隻腳跨在黃公館大門那道高高的門檻上,一隻腳就放在外邊。彷彿突然有一盆剛剛從地窖裡拿出的冰水澆到了他的頭上一樣。杜月笙當(dāng)場就直了眼了。
正對著大門,過一個天井,便是黃公館那燈火通明的大堂了。
大堂的燈光下,杜月笙清楚的看到那三道的青石臺階上正站著了兩個人。
雖然揹著光,看不見那兩個人的臉,但是杜月笙可以肯定,其中一個是老闆娘林桂生,還有一個就是剛剛進(jìn)來的那個人。那個連杜月笙問都沒來得及問的人。那個帶著點(diǎn)血腥味的人。
林桂生的一隻腳踏在青石臺階的第二層上,一隻腳踏在第三層上。她的身體彆扭的向後仰靠著。那是因爲(wèi),她被那個人卡住了脖子,那張平日裡杜月笙看都不敢仔細(xì)看的臉頰邊上,還頂著明晃晃的一把青子。
老闆娘就這麼被人拿住了?
杜月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情願這是個噩夢,馬上就要醒來的噩夢。可是,事實(shí)就是事實(shí)。
怎麼辦呢?!
“黃金榮呢,叫他出來見我,我今天不想活了!”
正在杜月笙發(fā)愣的時候,那個來人瘋狂的叫囂了起來:“大名鼎鼎的黃老闆,多威風(fēng)啊!今天他的婆娘不照樣被老子摟在了懷裡了麼?上海灘誰最大?上海灘我賴阿頭最大!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讓杜月笙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不知道怎麼的,這個本該緊張的時刻,杜月笙的心中卻隱隱的卻有了點(diǎn)興奮,因爲(wèi)他的左手的小拇指在微微的顫抖著。他清楚的知道,這是他熱血開始沸騰時候的前奏,二十年了,他對他自己的身體很瞭解了。
他向裡面走去。周圍黃公館裡的雜工僕婦們那一臉的驚慌失措,更襯托出了杜月笙的這份平靜。
對於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和情況,人總是不舒服的。
挾持著上海灘一代大豪軟肋的賴阿頭叫了起來:“站住!”
其實(shí)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個女人我一點(diǎn)也不熟悉。和我有什麼關(guān)係,我是誰?我是杜月笙,我要上海灘在我的腳下!他憑什麼叫我站住我就站住?
杜月笙冷冷的看著對方,其實(shí)他看不清楚對方的臉,黃公館的天井足足有半個弄堂大,他只是狠狠的看著前面而已。
杜月笙就這麼向前走著,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面吶喊著。大堂的燈光灑在了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平靜裡,一雙本來就很亮的眼睛居然閃爍出種妖豔的光來。
也是後來,杜月笙才知道,其實(shí)這個時候的自己,是在自我精神催眠著。當(dāng)然了,那時候一切已經(jīng)改變了原來的軌道了。
事情好像失去了控制。
賴阿頭緊張的繼續(xù)吼著,同時他手裡的水果刀也刺進(jìn)了林桂生的臉頰,林桂生不由的尖叫了起來:“月生,你站住,你站住,不要過來!”
“閉嘴!”
杜月笙一聲惡狠狠的斷喝讓所有人都呆住了。就連賴阿頭也非常可笑的張大了嘴巴站在了那裡。
林桂生吃驚的看著這個三個月來,在自己家裡,低聲下氣,從來不多一句話的門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年輕人在命令自己閉嘴?
雖然那把水果刀冰冷的刃口還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剛剛被刺破了的地方已經(jīng)有了點(diǎn)溼溼的感覺,那個膽大妄爲(wèi)的傢伙身上的汗臭味還一股股的向自己的身上鑽著。林桂生還是感到了點(diǎn)微微的氣惱。
對面的杜月笙卻一步也不停的,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面前。卻看也沒看她一眼。
“賴阿頭是麼?你知道我是誰麼?”
賴阿頭胸中的那股子被城隍廟邊小攤上的劣酒激起的血?dú)猓呀?jīng)被穿堂的晚風(fēng)還有對面這個年輕人的異常舉動,從他的身體裡,給逼了出來。
成了一股子冷汗,黏黏的貼到了他的身上。
賴阿頭有點(diǎn)感到壓抑的,動了動自己的腳步,調(diào)整了下姿態(tài)。
“小赤佬!知道老子是誰麼?”
對方帶著老闆娘狼狽的微微後退了一點(diǎn)點(diǎn),杜月笙卻是大步的向前跨上了一大步!他的胸口已經(jīng)貼到了老闆娘那飽滿的胸膛上。當(dāng)然了,也碰到了賴阿頭那條骯髒的,滿是汗毛的胳膊上。
“你,你是誰?”賴阿頭的聲音可憐巴巴的問道。
就連他刀下的林桂生都感到有點(diǎn)滑稽了。也就是這個時候,林桂生的心好像全放了下來,她忽然有了種安全的感覺。
她彷彿已經(jīng)不是被一個陌生的滿懷著歹意的男人脅迫著,而是正舒服的靠在一個寬大柔軟的沙發(fā)裡。
林桂生饒有興趣的第一次認(rèn)真打量起了杜月笙來。
可惜的是,杜月笙還是看也沒有看她。彷彿她那如花似玉的容顏和那飽滿醉人的身體,都醜陋不堪一樣。女人的心思是奇怪的。越不把她放在心上,她越在意,林桂生甚至都有點(diǎn)嫉妒那個吸引了杜月笙全部目光的賴阿頭來了。
杜月笙哪裡想到自己的老闆娘現(xiàn)在心裡在琢磨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賣水果出身的他可不懂富家太太小姐們的這些玲瓏心思。
他現(xiàn)在什麼也不想了。
目標(biāo)就在他的眼前。賴阿頭忽然看到了對面這個年輕人的眼睛裡,閃過了道兇狠的光芒。隨即,他就感到手上疼的厲害。
林桂生已經(jīng)要給這突然來的意外嚇癱了。
杜月笙從進(jìn)門的時候,本能的就把以前自己買水果的時候,那把鋒利無比的水果刀反手貼著腕子抓好了。
黃公館裡面的規(guī)矩。門下待人接物的,都要穿長袍,而那些青紅棍們才穿短打。杜月笙的身形並不是彪悍的。所以,黃金榮把他只用在了大堂內(nèi)。
長袍翻舞了起來。林桂生清楚的看到那翻飛的灰色長袍袖口中透出了絲寒光,一片冰涼,緊緊貼著她的臉頰,擦了過去。然後林桂生就感到一個東西落在了她的胸口上,一片溫?zé)釃娏怂荒槨?
不由得,林桂生尖叫了起來。
外邊剛剛送煙土回來的門人,一踏進(jìn)大門,就聽到了老闆娘的尖叫,他們擡眼只看到,一前一後兩個男人,夾著老闆娘。
馬祥生大驚失色,立刻掏出了黃金榮給他配的駁殼槍。他平日裡跟著黃金榮進(jìn)進(jìn)出出,在巡捕房也掛了個牌子。倒是練的一手能夠隨意打掉香頭的好槍法。
砰!
杜月笙剛剛向前一刀,狠狠的插進(jìn)了賴阿頭握著青子的那隻手上。因爲(wèi)他的身體要向前移動。不由的也就撲在了林桂生的身上。
只來得及一攪,賴阿頭的青子已經(jīng)落下了。賴阿頭也嚎叫了起來。這個時候馬祥生的槍響了。
就感到肩膀一疼。彷彿被一個大漢重重的一拳一樣。
杜月笙悶哼了一聲,跌了開去。
一聲槍響,也把賴阿頭嚇癱了。他後退的腳步絆在了臺階上。這個時候,杜月笙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的一把,越過了老闆娘歪倒在臺階上的身體。從嗓子裡嘶吼了一聲:“敢到黃公館來鬧事?找死吧!”
是月生?
生活了三個月了,馬祥生呆住了,那個人是月生。他,他這是?
這個時候,林桂生已經(jīng)連滾帶爬的向一邊跑開了,邊跑邊在尖叫著:“打錯了,快去幫月生啊!哪個混蛋,打的是月生啊!”
馬祥生再無懷疑,羞急之下,立刻撲了過去。
杜月笙忍耐著肩膀上的劇烈疼痛,死死的抓住了手裡水果刀,正狠狠的要向賴阿頭的腿上捅。賴阿頭在生死關(guān)頭,那份子蠻力也給逼了出來。瘦小的杜月笙看上去不是他的對手,兩個人就互相爭奪著杜月笙手裡僅僅攥著的那柄水果刀。在臺階上滾成了一團(tuán)。
馬祥生他們剛剛到了面前要下手的時候,兩個人已經(jīng)從臺階上打的滾了下來。
砰砰的兩聲。
燈光下,杜月笙的頭重重的磕在了青石臺階的邊上,手一軟,鬆開了刀,賴阿頭狼狽的翻下了臺階,立刻跳了起來,揮舞著刀亂戳一頓的,向著門口衝去。
馬祥生恨恨的舉起了槍來。
“不!”杜月笙的氣息已經(jīng)有點(diǎn)微弱了,他艱難的叫著:“不要?dú)⑺艋畹模〔椋榘。 ?
砰!
馬祥生心中一動,月生說的對!
他連忙的把槍口低了下去一點(diǎn),火光一閃,已經(jīng)跑到了門口的賴阿頭一聲慘叫,捂住了腿,給黃公館那個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摔了出去。一隻腳還掛在門檻上沒來得及收的時候,黃公館裡的門人們已經(jīng)全撲了上去。
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就是一頓老拳,然後塞上了破布,給拎了起來。
這邊,杜月笙的臉色青白的,旁邊的林桂生正泣不成聲的看著他。杜月笙靠在馬祥生的懷裡,淡淡的一笑:“老闆娘,我剛剛是沒辦法,您別見氣。我,我總算守住了家。”
聽了他的話,馬祥生不由的嚎啕大哭了起來:“月生,月生,你別嚇我啊。老闆娘,老闆娘,怎能辦啊。叫醫(yī)生啊。”
林桂生一下子醒了神,連忙叫喚了起來:“叫醫(yī)生,快去。你們快把月生擡進(jìn)去。”
整個黃公館裡立刻是一片亂騰騰的。
幾個門人飛快的向外邊跑去,去找醫(yī)生了。這邊馬祥生和幾個兄弟,小心的抱著杜月笙,按著老闆娘的指示,把他平放在了客廳的大沙發(fā)上。
燈光下,杜月笙的嘴脣已經(jīng)因爲(wèi)失血過多,而有了點(diǎn)乾涸。林桂生慌忙拿起了茶幾上的溫水,扶起了他的頭來,小心的給他餵了下去。
“月生,是你救了我。你,你可一定要堅持著啊。”林桂生在大驚之後,終於恢復(fù)了平日裡的那種從容。但是仰望著她的杜月笙,還是看到了老闆娘那美麗的眼睛裡,一滴滴流下來的珠淚。
一滴,一滴。
砸在了杜月笙那帶著清淤的額頭上,砸在了杜月笙還是很乾涸的嘴脣上。
“老闆娘,您別哭,別哭,您沒事情就好。原來,您的眼淚也是鹹的。”杜月笙的嘴邊露出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微笑,這個時候的他,笑的像個孩子一樣。
林桂生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這個笑容給狠狠的戳了一下,呆呆的看著這個剛剛大聲喝令她的男人,這個剛剛救了他命的男人,看著那張剛剛還殺氣騰騰的臉上忽然出現(xiàn)的孩子氣的笑容,看著他依舊明亮的那雙眼睛。
聽著他低低的聲音。
她不由的癡了……
杜先生年輕的時候也的確不簡單,我不能夠完全的抹去他的所有。所以,先寫了真實(shí)的他,然後下一回,便是穿越了。不過,新的杜先生將是兩個梟雄的完美結(ji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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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