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的意思，我們以後徹底放棄爭奪皇位，再也做謀劃了？母妃這麼做的目的，可是因爲太子？”

是啊，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他的確是該明白了。

當初，明明已經有了太子，可他還是和三皇子暗中較勁爭奪皇位，卻也沒有任何的負罪感，不過就是因爲知道太子幾乎已經是一個消失的存在。

從他出生開始，根本就從來沒見過這個大哥一眼，太子從來也沒有踏出東宮殿一步，倒是屢次傳出他病入膏肓的消息，幾乎所有人都等著只要他死了局勢就會發生改變，連他也不意外。

而且他們這些年所做的努力，不都是爲了太子一死，便爭奪儲君之位麼？

在他眼裡，三皇兄便是他最大的敵人，可現在才知道，三皇子也不算什麼，只要他一出現，什麼都會變得不堪一擊。

母妃向來要強，從小便著力培養他，不許他落於人後，是什麼能讓她突然認輸了，甚至連嘗試都不嘗試一下，就這麼輸了？

就算太子好了，可他們這麼多年的心血也不能白費啊，這一點是他不能理解的。

“是啊，畢竟他是太子，現在他回來了，那麼我們當然就不能再去想這些事情了，不然豈不是就是謀逆的罪名，這不是你我母子能夠承受得起的?！?

雖然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卻完全不像是他那個要強的母妃說出來的話。

“母妃對太子似乎很是忌憚？”

“不是忌憚，而是他的出現讓本宮明白，我們的確該收手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本就不該覬覦，從一開始進宮的時候，本宮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了，只是後來，本宮卻產生了不該有的希望，甚至一直以來還在強制你參與到這件事情來，是母妃對不起你。陽兒，日後你還是做你的五皇子，日後封賞你也會成爲一個親王，就這麼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吧?！敝领端约?，也在宮中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過著，一直到死的那一天爲止。

“母妃這個樣子，是因爲已故的孝貞皇后的原因吧，她死了這麼多年了父皇對她還念念不忘，大皇兄是她的兒子，所以父皇這些年來對他無比珍視，從未放棄過治好他的病，當初他病成那樣父皇都從未想過另立儲君，更不要說現在他了。所以母妃不希望兒臣再去爭奪皇位，擔心到時候被發現會惹怒父皇，禍及兒臣性命?！?

“沒錯！”沒想到他竟然都明白。

其實這宮中又有誰不明白？只是有的人識相能認得清，可有的人不甘心還想要盡力去試罷了，她覺得自己還是那個認得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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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麼多年來自己所做的不就是爲了那個位子麼，現在就要放棄，如何能夠甘心？

如果他坐擁了一切，是不是就能夠擁有白若惜，那個時候他也有資本將她留在身邊了，少年不服輸的心在蠢蠢欲動。

“不，現如今我們在朝中的勢力已經鞏固，他們都會擁戴兒臣成爲儲君，既然都已經做了，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認輸，兒臣不服，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兒臣……”他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就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的母妃，他竟然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

蘇貴妃渾身顫抖的看著他：“本宮不許，這種話日後你也不許再說?！?

“爲什麼，母妃你到底在怕什麼？太子他就算好了又怎樣，他這些年都沒露面，根本就沒有任何勢力支持，他不過就是仗著父皇的疼愛才能坐穩這個太子的寶座，除此之外他一無所有，根本就脆弱的不堪一擊，父皇他都已經老了，他總不可能把皇位一直佔到死，所以我們還有機會，母妃，若是兒臣做了皇帝一定會讓你享盡天下女人的至高榮譽。”

至高榮譽，誰不想啊，關鍵實現願望的前提是有這個命，要是連命都沒了，那還拿什麼去享受？

“住口，本宮只想要我們母子倆都平平安安的活著，太子久居東宮，但跟我們沒有任何冤仇，只要我們不對他造成威脅，那麼他繼位之後一定會善待我們母子。但若是三皇子繼位，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淑妃心胸狹窄，陰險狡詐，她是不可能容得下我們的。你要是眼裡還有本宮這個母妃，從現在開始，就打消這個念頭，永遠不要再提起。”

夜陽有些氣憤，其實對於皇位他也沒有那麼高的熱情，就是突然想著如果他做了皇上，就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白若惜也是他的囊中之物，可現如今母妃竟然把事情說的如此嚴重，倒是讓他覺得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母妃，你還是之前那個堅強果斷的母妃麼？現在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就因爲太子的病突然好了，你就直接被壓垮了，就算你再怎麼說兒臣都不服。倘若認輸了，那麼不但兒臣永遠要被踩在腳下，母妃也要一輩子活在孝貞皇后的陰影之下，兒臣不單是爲了自己，也要爲了母妃爭一口氣。”

他就不信，他們竟然爭不過一個死人，而且已經死了二十多年的死人，這豈不是太悲哀了嗎？

“爭？不，你錯了，本宮哪裡有資格去爭什麼？如果不是因爲孝貞皇后，本宮甚至連進宮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被立爲貴妃，而且還有了你。其實現在想想，一切都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了，母妃有你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她和淑妃的區別就是她能認得清自己的立場，該搶的時候就搶，不該搶就收手，不然爲什麼她能成爲貴妃淑妃卻不能，夜皇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母親爲什麼要這麼卑微，如果你不和兒臣說清楚，那兒臣永遠都不能理解?！?

……

走出霓裳宮，夜陽的腳步卻多了幾分沉重。

跟剛來的時候相比，他的臉上也多了幾許不一樣的東西。

他是身份尊貴的皇子，哪怕整個皇宮都傳遍了，也沒人敢傳到他的耳朵裡。就算是聽到幾句謠言，或許他也不會當回事，更不會相信，可現在這些話卻是他的母妃親口告訴他的，他要如何消化這些事實？

他那個溫柔聰慧、美麗高貴的母妃，竟然只是一個替身！

只因爲當初她跟隨父親進宮，皇上覺得她的儀態氣質和孝貞皇后非常相像，所以便收入後宮之中成爲了爲數不多的幾個后妃之一。

在當時的蘇貴妃看來，這是一種榮耀，情竇初開的少女年紀，皇上又那般俊美，動心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可後來，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有什麼比在侍寢的時候必須都要承受他的耳邊叫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還要痛苦的事情呢？這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每次的侍寢根本就不是恩寵，而是噩夢！

每次臨幸過後，他就會恢復冷漠，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就起身離去，甚至連一點疼惜和安慰都不曾有過。

後來，蘇貴妃懷孕，皇上沒有好好在她身邊陪過一天，在生產的時候難產，而那個時候太子卻傳來病情反覆的消息，皇上只去了東宮殿根本就沒有管她，連一聲問候都不曾有過，還是她拼了一口氣才把孩子生下來的，差一點就一屍兩命。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親生骨肉，可從出生起他卻從來都沒有抱過一下。

該給的榮耀、名分，賞賜，通通都有了，缺唯獨沒有愛，這也是在這冷漠的皇宮最爲稀缺的東西，她最渴望的，偏偏也是最得不到的。

她沒有資格抱怨，因爲不只是她，這後宮中的妃子，個個都是如此，大家的命運都是一樣可悲，所以如果說爭風吃醋的話，那也是自取其辱而已，因爲她們不過就是孝貞皇后的替身而已。

只有太子……孝貞皇后的兒子，纔是他最疼愛的孩子，纔會看做親生骨肉。如果有任何威脅到太子地位的存在，他都會毫不留情的除掉，夜皇一向以仁義示人，可每次關於孝貞皇后和太子的事情，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可能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塊不能觸碰的角落吧。

這些事情果然是太殘酷了，如果可以，他寧願不知道。

太子住在東宮殿，父皇去看他外人都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相處的。

他知道父皇是對他很冷淡，可他對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如此，倒也不會顯得突兀，所以他也從來沒有多想什麼，只想著只要他好好努力，好好表現，父皇就會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就一定會看重他，疼愛他。

可他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卻從來都沒有換來他一個笑容。

現在才知道，他不是不會笑，也不是沒有作爲父親的柔情和疼愛，只是他把他所有的柔情都分給了太子，眼裡心裡都沒有半分他和其他子嗣的位置罷了。

難道母妃得知太子好了之後會那麼絕望，不是不想爭，而是完全沒有資格，跟太子硬碰硬的下場，便是要逼迫皇上親手處決了他這個兒子，到那個時候纔是真正的絕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