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嗎？”宋未然心中嘆息，明明已經得悟大道，天人之境盡在眼前了。縱使心中已然絕望，此時宋未然的手仍然在試著重新掌握刀勢，可是因迸發的少帥沉重刀意和君莫問劍意壓迫而崩潰的刀勢已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非人力可擋，現在這完全可以說是君莫問與寇仲合力而成的刀勢，即使浪翻雲和龐斑前來，也不敢說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朝聞道，夕死可矣！”宋未然終是自嘲一聲，放鬆了刀勢。可惜自己剛剛悟到的【天圓地方】之道，不能以此踏入夢寐以求的天人之境。隨著宋未然要放棄了的時候，竟覺手中如滔滔江水般的霸道刀意同時隨著自己心念放鬆而隨之衰弱。

如果是在高武世界，天氣元氣充盈無比，極易爲精神意志引導，那麼宋未然剛纔突破，頓悟方圓之道時，說不定就直接一念通神進入天人境界了，甚而將領悟到的【天圓地方】刀勢結合天地間的沛然元氣，化爲實勢，如四劫鬼仙的小千世界一樣真正以一念頓悟來刀勢演化爲大千世界，向君莫問的破天劍意鎮壓而去。

低武世界的天地元氣稀少但凝滯，高武世界的天地元氣充沛卻輕盈，而君莫問也可以在真正將自己劍意中洞穿諸天的鋒芒展現出來，一劍刺穿宋未然的刀勢所化的天地，接著劍氣肆虐將那刀勢天地完全毀滅。

而且說不定宋未然手中少帥生前性命相交的【井中月】還會直接在元氣感應下，將刀中的霸道刀意實質化，讓八百年前的無雙少帥重現人間，讓君莫問與寇仲來一次跨越時空的巔峰對決。

可惜，這裡僅僅是低武世界，或者是殘破了的中武世界，沒可能看到這樣的精彩場面。如今在此刻觀戰的沈缺眼中，除了宋未然手中的刀竟在輸入真氣後發出毫無花假的朦朦黃芒，發現那居然是一件神兵外就在沒什麼新意了。

宋未然先使出了一式精妙絕倫的招數，他也沒信心破的了，結果看到君師兄竟直接一劍以力破之，而明明將要死在君師兄劍下的宋未然居然在招數用老的情況下起死回生，而且再做突破，施展出了天地一般磅礴刀勢，不過還是在君莫問師兄暴風驟雨的打擊下瀕臨崩潰。

雖然戰局一波三折，在名門傳教，見聞廣博的沈缺心中，這正在對決的兩位也許是絕代天才，但也不可能比得上明年浪翻雲與龐斑那論道虛空的一戰吧！

雖然有著破碎虛空級的存在，但這裡終究是低武世界，今古建立的門派可能不知道，傳自先秦百家的聖門卻有記載，從周武滅商之後，天地元氣似被封鎖了，開始持續減弱，同時將天才與凡人的界限拉短了，本可以藉助充沛的天地元氣一念通神的絕世天才也只能像普通人一樣埋頭苦修成長。

時至今日，可以說是武道末世了，連先天境界高手都很是稀少，如干羅這般黑榜高階的存在也只是在近年才突破了先天之境，至於浪翻雲和龐斑？某些恆星在經過漫長歲月之後死亡時，會在那時釋放出遠超從前的光輝！所以在這個武道末世纔會出現風行烈、韓柏、戚長征等如此多的天才人物，浪翻雲和龐斑也不過是武道世界死亡時的最後一絲光芒，超新星的閃光罷了。

這個天地元氣稀少的武道末世，沒有元氣的支持，少帥近千年前的武道意念也只能靠介質顯現，靠人刀合一的狀態才能激發，無法自己行動，所以隨著宋未然從人刀合一的狀態脫離，不甘的被逼回刀中。而戰局之外的沈缺由始至終都不知道居然曾與八百年年前的武道至尊級人物的武道意念顯化過，故而認爲這一戰未有出彩之處。

宋未然從那近乎天人合一的境界中脫離出來，不僅沒有感覺一點境界降低的不適，反而精神一陣清明，因爲只有現在的他纔是自己掌握了自己手中的刀，之前他宋未然不過是刀中少帥意志的傀儡罷了，只有自己的纔是最好的，這番生死之間的經歷，讓宋未然有了一種人生感悟。

自己靠著【井中月】中的少帥武道意念做出突破躲過了危機，更明瞭了自己前方的道路，但最後卻又因少帥的武道意念反噬幾乎身死，命運的流轉真是奇妙啊！

即使現在自己控制的刀勢更加無法抵禦君莫問的劍勢，數之不盡的未能完全斬斷的細微劍氣在身上留下了無數傷口。宋未然心中空明：“多謝你了，君莫問，讓我真正理解了這天刀九問的奧秘，就讓我用這一刀擊敗你吧！”

【天命反側，何罰何佑】！

天命是反覆無常的，哪有什麼必然的懲罰和必然的庇護？

君莫問看到宋未然居然已經無法控制刀勢了，心中有些失望，少帥的刀意雖然令他受益匪淺，但畢竟其人已經不在塵世，他的對手只會是眼前的宋未然而已。

“既然你控制不住刀勢了，那你就去死吧！”

雖說這麼思索的，不過君莫問卻是減弱了劍意威壓，希望宋未然可以走出迷霧，否則就任其自滅吧。

放下手中的刀就可自由，但若還是執著不鬆，這樣的執著不過是迷障罷了，連如此迷障都無不破，已經不配死在他劍下。

最終宋未然沒有讓他君莫問失望，竟然在生死之間明悟了天命之道，使出了宋缺所創的直通大道的天刀刀法。

不過【井中八法】可以和【天刀九問】銜接好嗎？不然如同楊行之一樣，沒有將刀意轉換完美而被一劍刺死，不是太可笑了！

這裡有一個問題？寇仲有師傅嗎？

少帥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師傅，只是靠著天成一般的長生訣，身經江湖二十年的生死搏鬥和戰陣衝殺，在一場一場戰鬥中，盡思所學自創而來。若說真有一個師傅，那也就是宋缺了，就是在與宋缺對戰之後，寇仲才創出了【井中八法】，可以說其中蘊含的刀意完全是和【天刀九問】一脈相承。

此時宋未然使出這招以前總是不得要領的【天命反側，何罰何佑】，刀意轉換間不僅沒有絲毫凝滯之感，反而順暢得使刀意越加磅礴凝練，以人道轉天道，人道戰陣的【井中八法】轉爲天道求索的【天刀九問】，不正是通天之路的展現嗎。

宋未然丈長的黃色刀芒，如朝陽初生，浸潤萬物，散發出勃勃的生機，盡演天地造化之奧妙。匹練般的刀芒以一化九，跟著再次化九，繼而變爲漫天刀影，和君莫問的【千劍不盡】對砍起來，這次的天地刀意不在是少帥的意念，而是他宋未然自己的。

面對此時位於巔峰時刻的宋未然，居於下風的君莫問，信心未有絲毫動搖。

宋缺的【天刀九問】共有九式，一式九刀，合共九九之數，取九九歸一之意，宋缺的畢生武道就是爲了找到那最後的一刀，真正做到演化天地，補全天刀，刀破虛空，超脫苦海。

但即使以宋缺自己【舍刀之外，再無他物】的刀道極致的境界，花盡畢生尋覓還是沒有找到那最後一著，破碎虛空，何況此時的積累不足的宋未然！僅僅是巧合之下偶然而成的一招，實質根本不足，況且即使宋缺親自使出這一招又如何，君莫問又有何懼！

世界是完美的，所以浪翻雲以天地無師，臻至劍道極境。潮漲潮退，晨霜晚露，莫不隱含天地至理，所謂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以人爲師，又怎及以天地爲師！但她並非無缺，否則傳鷹和浪翻雲又如何可能破碎的了虛空。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道缺一，是爲天缺！

君莫問確實有比名師教導的龐斑、師法自然的浪翻雲更高的武道見識，但前世的科學知識和可能是真實的武道理論，也只是聽聞程度的，讓他的武道思維更開闊。君莫問此世武學的根基終究是補天閣一脈的魔道功法，不過比起求人道之俠而未盡全功的某人師傅，君莫問的天道卻是完成了。

君莫問才情絕代，摒棄招數定式，一劍又一劍的順應天道流轉的劍勢，造就了【千劍不盡】，但君莫問師法天地不是爲了學習，而是要找出其中的殘缺，也就是真正的天缺。由人道而天道，君莫問自創的武學真的到了補天閣先人推演的天道極致，真正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補天劍意。

面對宋未然幾乎代替了真正天地威壓而來的天地刀勢，君莫問已然落到了下風，但他似乎嘲諷的冷笑了一聲，即使真正的天地也有缺陷，何況人力推演的天地。天道爲極，看我爲這直破天道之極所創的一式——

【十劍破極】

正被宋未然【天圓地方】的天地刀勢壓在下風的君莫問，綿延不盡的劍影驀然一收，變爲十道擎天劍罡，以洞穿虛空的凌厲劍意射向宋未然的巍然刀勢之中，摧山斷嶽般的巨響！

破！破！破！破！破！破！破！破！破！破！

宋未然的鎮壓天地般的山嶽刀勢被君莫問的劍意一逼，從新變爲九道刀光匹練，接著又被君莫問的九道劍罡盡數擊破，最後的一道劍罡徑直斬向了手中寶刀以毀的宋未然，此劍之後，恐怕宋未然連一絲痕跡都不會在留在世間了，直接灰飛煙滅了。

不過最終宋未然竟被救了。

被誰救了？

少帥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