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間,劍一除了打個盹外,便是好好的梳洗了一番。
至於御情和母親,時不時傳來的喧譁聲,應(yīng)該就是她們在忙活的事。
鳥事談完了,大宴賓客,和全村互助,完成秋收,擺上流水村宴,一回事兒。
北野的丫鬟和她們的小姐,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帶路的丫鬟讓劍一想起前村的張屠夫,颳了鬍子的張屠夫。
隔著一張牆壁,劍一已經(jīng)能感覺到,北野盟主堂有多大,裡面的人個個功夫不俗。
終於見到了一扇門,門口兩個侍女一樣威風凜凜,兩個女人當家,自然不能帶著年輕男子做侍衛(wèi),也難爲大夫人,上那裡找到這麼多壯如蠻牛的丫鬟。
劍一走到玉石門簾前,盟主堂裡的酒肉香氣,勾起了劍一胃裡的老鴰,咕咕直叫。
兩個人高馬大的丫鬟,卻沒有爲劍一撥開門簾的意思。
劍一立馬變臉,正要從職業(yè)素養(yǎng)的角度教訓教訓兩個後輩學妹,帶路的丫鬟開口了:“劍一少俠,那是客門,小姐在前面等你呢?”
聲音俏俏的,和體型完全不搭調(diào)。
劍一卻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明顯的吐槽點,腦子裡全是:老子不走客門了?老子在武林盟主堂不用走客門了?
大夫人這是要向整個北野世家展示劍一和御情的關(guān)係,認可他的身份了!
拐了一個彎,看到家主小門前,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北野大小姐,衣服秀有一隻雌雉,和劍一長袍上雙翎雄雉成雙成對。
劍一的嘴快裂到耳朵根上了,惹得御情身邊兩個還看得過去的小丫鬟,掩嘴偷笑。
御情低著頭,不讓劍一看見她的眼睛,脖子上的皮膚紅撲撲的,真好看。
主門沒有簾子,劍一還等御情帶他進去,御情低著頭,後退了一步,站到了劍一的身後。
劍一那點小小的自尊心徹底被充滿,氣球一般的飄上了天。
不顧丹田裡“絕情淚”的抗議,天劍劍氣全開,把四大神器的天威,當做雄獅的鬃毛,直接震住了全場。
幾個老傢伙悄悄瞄了眼主席座上的歐陽柔,大夫人點點頭,劇本里的衝突表演,沒了必要。
女婿的武功已經(jīng)不用刻意的表演出來,正個盟主堂,沒有一個人的護身罡氣還能保持完整。
劍一按照規(guī)矩,和大家客套一番,用小姐的朋友這個曖昧的身份,坐在了歐陽柔的側(cè)首下方。
歐陽柔拍拍手,北野僕人們趕緊將罡氣被擊碎,掀翻一地的飯菜桌椅,全都打掃一番,重新上了酒菜,北野的廚房全是罵劍一的聲音。
劍一剛威風凜凜的坐下,又不得不站起身來,向諸位道歉,然後接受噼裡啪啦飛來的奉承和馬屁。
酒宴上的一切,都按著歐陽柔的心意在運行,劍一傻不拉幾的名聲,四象極地一役後,便響徹了武林。
一個不到二十歲便能擊敗邪風護法的少年英豪,將來絕對是一方大鱷級別的高手,跟重要的是他無親無故,還有些傻,毫無權(quán)勢企圖!
北野家的直系長老們稍微一合計,雖然劍一出身卑微,但縱觀整個江湖,這樣無副作用的戰(zhàn)略威懾武器,呃,不是,應(yīng)該叫戰(zhàn)略威懾女婿,別無二家,其實一個個早就對劍一一百個肯定。
唯一的意外,便是歐陽柔讓御情和自己同坐家主上位時,御情當著北野世家上百長老的面,徑直走到劍一身邊,硬是賠了女兒家矜持的名聲,和劍一擠了一桌。
劍一感動的熱淚盈眶,天劍劍氣差點又放了出來,好在御情狠狠收拾了他腰上的二兩肉。
然後御情便裝著沒聽見母親要她坐上家主位的話,和一屋的老輩子,客套起來。
歐陽柔目光閃爍:“這丫頭,……看出來了啊……”
劍一坐進寬敞的盟主堂,氣氛熱鬧,稍顯擁擠的宴席變了感覺。
大堂的屋頂,真高。
靠著盟主堂牆壁,圍成一圈的宴席,每張桌字,離大堂中間的銅鼎香爐,好遠。
直到劍一不顧儀態(tài)的猛吃新端上來的ru豬,盟主堂才又交談聲四起,回覆了擁擠的感覺。
“……呆子,學過餐儀嗎?”御情輕輕問。
劍一捧著ru豬的腦袋,哥倆眼對眼:“在員外家,我被點爲接待欽差的兩個人之一。”
御情俏眉微微一動,劍一不顧形象,一口咬住ru豬的鼻子。
“俗話說:在傻瓜眼裡,天下人都是傻瓜。御情覺的,這句話不簡單。”北野御情微微一笑,精心打扮下,女狀元的書卷氣,香若蘭花。
劍一舉起沒了鼻子的ru豬頭,放在自己腦袋旁邊,一起做了個歪脖子的動作,北野大小姐沒忍得住,笑出了聲。
驚動了周圍的長老,紛紛投來玩味的目光,分明擡著老輩子的架子,感慨女大不中留。
羞得美人,差點祭出墨跡長劍,把一道道目光全砍斷。
歐陽柔一面應(yīng)付長老們毫無營養(yǎng)的酒桌誓言,一面看著女兒的表現(xiàn),不知是欣慰,還是擔憂。
觥籌交錯,北斗當空,酒席散去後,歐陽柔的臥室裡,深紅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問道:“知道我爲什麼一直擔心你和劍一的事嗎?”
御情沒有說話,眼睛從窗外的北斗,落到池塘裡的蛤蟆身上。
歐陽柔搖搖頭:“你想錯了,不是因爲他傻,或是出身卑微。”
御情有些驚訝:“那……是因爲他……和鑄劍山莊的雲(yún)雪妹妹,不清不楚,母親擔心他像父親一樣……”二夫人奪嫡的事,在御情心裡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歐陽柔搖搖頭,又點點頭:“不是因爲鑄劍雲(yún)雪,她比不過你,卻是因爲他像你父親……”
北野御情覺得事情有些大條,認真起來,扶著母親坐到牀上。
“母親我,不喜歡他,恰恰不是因爲他‘弱’,反而是因爲他‘強’!”歐陽柔的話讓北野御情心裡咯噔一聲。
“他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母親只在你父親還有……還有一個人身上感覺到過。”
“還有一個……是邪無夢嗎?”
歐陽柔看著女兒苦笑一下:“不,……是楊廣!”
武林盟主,大隋天子,兩個詞語從御情腦海裡飛過,陪著劍一傻傻的笑容,御情竟然當著母親嚴肅的面孔笑了。
歐陽柔擺擺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那一位,不是天縱之才,也要頂天立地,但是,母親告訴你,厲害的男人……很危險。”
北野御情美目流轉(zhuǎn),天縱之才?邪無夢?頂天立地是指的父親吧,從母親的經(jīng)歷想來,她的確有害怕的理由。
於是,女狀元覺得母親很可憐,還好自己遇見的是一個人……
“父親……嗯……的確對不住母親……嗯”女兒和親媽談,父母的感情糾葛,相當難受,饒是雄辯金鑾殿的女狀元,也舌頭肥大,咽喉發(fā)炎。
“傻女兒,母親若是對你父親恨之入骨,如何能這麼疼你?”夜風吹了一片樹葉,進北野大夫人的臥房裡,這個季節(jié)的夜晚也有些涼了。
歐陽柔站起身來,關(guān)上了窗戶。御情同時點亮了蠟燭。
“你父親,騙了我,卻給了我一個女兒一個家。邪無夢從來沒有騙過我,因爲他從來不給任何人承諾,……到底誰是好人?”歐陽柔看著和自己當年一樣年紀的女兒,吐出心裡話。
母女談心,就是盟主世家也免不了俗。
“母親,你還有女兒,還有北野家。”北野御情說話的口氣依舊和小時候一樣,卻端坐在圓凳上,沒有小丫頭時候,那樣撲入母親懷裡,一直叫喚,母親不生氣,母親不生氣。
歐陽柔就這麼張開雙臂,半身向後放鬆,躺在了牀上,御情見到母親如此放鬆,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現(xiàn)在,他們兩個都不在了,我也不用煩惱了。”深紅夫人咯咯的笑了起來,收起蓮足,小姑狼似的,在牀上滾了一圈。
御情好多年沒有見過母親這麼放鬆,心中懸著的石頭也落了地,現(xiàn)在的歐陽柔給人十分放鬆,十分隨性的感覺,應(yīng)該不會再糾結(jié)在莊無夢的魂魄上。
御情走到牀邊,體母親褪下衣物,讓喝了不少酒,已經(jīng)入睡的歐陽柔躺好,孝順的蓋上被子,退了出去。
第二天,北野御情,看著空蕩蕩的臥室,還有一張白紙上,隨意的幾個字,幽幽一嘆。
“放心,爲娘不是去找莊無夢,只是,累了,出去走走,喘口氣,就回來。”
趙仇雙手放在枯井一處不起眼的磚壁上,冤魂之力按照相應(yīng)的規(guī)律,往井壁裡轟入。
喀喇喀喇,幾聲巨響,一扇只能從外面開啓的石門,緩緩打開,足以毒殺一切的劇毒液體,也沒有噴射出來,工匠冤魂的記憶真的很好用,這個缺陷,的確存在。
說到缺陷,千萬冤魂中,最後一個冤魂的記憶最有意思,這片記憶能排在千萬冤魂記憶的最後,可見記憶的主人看到的畫面,是多麼的讓人震驚。
妖族聖女竟然在關(guān)係到妖族和人族存亡的大戰(zhàn)中,失蹤!這是妖族覆滅的根本原因。
而這段最深刻的記憶恰恰是,最後的妖族站戰(zhàn)士在戰(zhàn)鬥結(jié)束一天,肢體不全,只剩最後一口氣時,看到聖女從無數(shù)族人的屍體身邊,飛速的越過,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遠處那個人類,大家最仇恨的人類,竟然在等她!
聖女手裡提著完美的妖刀,而那個人手上沒有東西,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柄天人合一的長劍,趙仇看到他的身影時,控制不住的說出了那個詞:“天劍!”
趙仇走進漆黑暗門裡,冤魂的記憶裡沒有劍兒聖女和那個天劍持有者的結(jié)局,但是仔細想想,天劍的持有者和妖刀的持有者,歷史上黃帝滅蚩尤後,就是黃帝誅炎帝,根本沒有提到天劍妖刀再次出現(xiàn)。
聯(lián)繫現(xiàn)在妖刀被封印,天劍重新降臨,劍兒的魂魄穿越萬年,顯然他們兩個人最後沒能有好下場。
趙仇再次利用修建這裡的工匠的冤魂記憶,打開一扇石門,進入一間漆黑的房間。
真是不理解,放著妖族爭霸天下不做,聖女居然一心私奔。
真是不可思議,那個天仙一般的男人,竟然就這麼被劍兒的前世給害死了,真是爲他不值啊。
女人就是禍水,再次想起自己的遭遇,趙仇尖聲大叫:“雲(yún)雪!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若不是爲了你,我也不會搞成這樣!”
這裡是火石,趙仇按照工匠冤魂的記憶,摸到打火石所在的地方,還好就算過了一萬年,石頭也還是石頭。
啪啪,大火石撞擊,點燃了牆角石頭火盆裡的地油,也叫火油,石油,萬年時間反而讓地縫裡多分泌出二兩。
火焰沿著圓形的牆壁燃燒起來,一個火圈照亮了房間。
一個圓形的石頭一個石頭蛤蟆的頭頂,放置了一萬年,原本應(yīng)該輕易就能滾動,如今也和下面的蛤蟆石頭底座,相互融合成了一體。
不過難不倒,冤魂功力在身的趙仇,隨手一切,腦袋大的石頭便和蛤蟆石頭分裂開,咕咚一聲,剛好落入蛤蟆長大的口中。
轟隆隆,這是圓石球從蛤蟆空中的機關(guān)通道,滾落的聲音。
咔咔咔咔咔,這是枯井祭祀機關(guān)被再次啓動的聲音。
萬年前妖族人在一系列的複雜儀式後,會這樣用滾動的石球打開祭祀妖刀的序幕。
解開枯井對妖刀的封印,開始用活人餵食妖刀,妖刀吃飽後,威力大增,枯井又會自動開啓封印。
妖族滅亡時,封印張開,妖刀爲妖族而戰(zhàn),離開了枯井,就再也沒有回來。
封印也一直處於打開的狀態(tài),不過萬年後,趙仇自己意外的啓動召喚,將妖刀拉回了枯井。
妖刀在白茸紫手中,威力無窮,封印張開,可是一同被召喚來的聖槍,有限制一切東方力量的功能,於是他們開開心心跳出了枯井,打成一團,絲毫沒有感覺到趙仇這樣被封印在井底的痛苦。
而現(xiàn)在趙仇再次打開這個儀式,井裡沒有了妖刀,也不會有人來祭祀,只是在打開一條逃命的通道而已。
房間還有出口,但是也是要從外面開啓,既然沒了封印,趙仇跑回枯井裡,直接跳出枯井,不是更方便?
只是這種忘記了什麼的感覺,讓趙仇有些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