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今天中午就餐人數過多，任媽果斷決定，冒著節假日年廿九加收10%服務費的代價也要出去吃——不是因爲外面的菜有多好吃，而是因爲酒樓裡有服務員的注視，有其他顧客的聲音，可以讓氣氛不至於太過尷尬。
原理跟開電視吃飯一樣，雖然電視節目很無聊，但吃飯的時候如果只有大家咀嚼的聲音，卻更加令人沉悶和無法釋懷的尷尬。
畢竟這次見面，真的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包括古月言。
也幸虧這次見面是如此的突然，他們只能臨時過去酒樓，所以非常幸運的——他們只能坐大堂了呢，嘈雜的聲音給予他們非常多緩衝的時間。
“我以爲你們在除夕那一天才回來。”古月言率先開口，盯著古月軒說道：“你不是說你年廿九還有任務的嗎？”
“是有任務啊。”古月軒說道：“我要護送長官回鄉。”
古月言微微皺眉，看了看老爹，說道：“……你逗我？”
“沒有，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要護送的長官就是咱們爹。”古月軒毫不留情地將鍋甩在隔壁老爹身上：“我也被騙了，昨晚匆忙坐高鐵，都來不及跟兄弟們吃頓飯。”
古文意淡淡說道：“如果不是早回一天，我又怎麼知道你給我送了這麼大份‘驚喜’呢？”
任索這時候忽然插嘴道：“是啊，真的是好大一份驚喜。”
飯桌上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在用詭異的目光看著任索，唯獨任索依然鎮定自若：“月言你就別隱瞞了，將你身體的事告訴你爸和你哥吧。”
噗——
任星美一口普洱茶吐到任索臉上。
啪——
古月軒好一點，他還沒喝，所以只是徒手捏爆了茶杯。
任爸任媽睜大了眼睛，古文意瞳孔驟縮，旁邊忽然衝出一個人影過來抱住了古月言：“班長，你這種事居然都瞞著我！？你還當我是不是你的朋友了！？”
這次連任索都嚇得差點打翻了茶杯，古月言也從任索驚世駭俗的話語裡回過神來，訝異地看著眼前熟悉的臉孔：“羨魚！？”
除了古文意對她稍微有點陌生以外，其他人都很熟悉這位古靈精怪的女大學生。任索擦了擦臉上的茶水，驚訝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和家人一起來吃飯啊。”林羨魚理所當然地說道，然後低著頭摸古月言的肚子：“班長，我們半個月前還一起吃了四川火鍋，不會有事吧？還有放假前最後一次戰鬥訓練，班長你怎麼能那麼用力運動啊……”
眼看著林羨魚越說越離譜，任索連忙喊住她：“羨魚你說什麼呢？”
“是你在說什麼。”古文意低沉的聲音簡直像是充滿硫磺味的惡魔咆哮：“我女兒的身體，怎麼樣了？你究竟做了什麼？”
“嗯，當然，這其中也有我一份功勞。”任索十分神氣地說道，那副欠揍的樣子，都讓任爸任媽情不自禁地想離他遠了一點——任索現在長大了，變成了很厲害的修士，能疊很厚的甲，挨最毒的打，但他們兩老還是普通人啊！
不過任媽忽然反應過來，回憶起任索得意就忘形的個性，大聲喝道：“兒砸你說什麼說清楚點，說話說一半你以爲你是算命佬啊？”
“我這不是想讓你們猜一下嘛。”任索牽起旁邊古月言的手，迎著衆人的目光，他將古月言的手舉起來，朗聲說道：
“月言，也是三轉修士了！”
“……”
古月軒默默將茶杯碎片收集起來遞給服務員，正要站起來的古文意又坐了回去，任爸任媽重重鬆了口氣，任星美拿出一張紙巾遞給任索擦臉。
林羨魚一臉遺憾地看著古月言：“什麼嘛，原來只是你三轉了啊……”
任索眨眨眼睛：“你們不高興嗎？月言她現在跟我同一個修爲了哦……也跟你們同一個修爲哦！”
被任索看著的古文意，搖了搖頭說道：“不。”
下一秒，一股恍若實質的壓力降臨到任索身上，龐大的壓力鎮壓得他身體一動不動，名爲恐懼的情緒迅速在他心底蔓延。
不過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任索很快就回過神來，拿紙巾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震驚地看著古文意。
四轉修士的壓力！
古文意居然晉升四轉了！？
這算什麼？古武大宗師寶刀未老再現輝煌？
不過任索認真一想，古月軒和古月言的修煉資質都算是上佳，古文意的資質高也很正常。而且古文意深受上層器重，功法指導什麼的肯定不缺，說不定他還是最早一批的修煉者，現在晉升四轉好像也不是特別稀奇。
怪不得排行榜裡看不到古文意，原來他這個月裡晉升四轉了。
只不過任索也好久沒感受過四轉修士的壓力了，雖然他就有一位四轉修爲的女朋友，但人家之前從來沒有用修爲鎮壓他啊……不過也許以後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不過古文意居然是四轉修士，讓任索心裡不禁咯噔一下——糟糕，這下子完全是打不過了！
而且是連捱打都挨不過那種！
等下林羨魚或者老媽不小心說漏嘴透露出自己的野望，我會不會被憤怒的老父親打爆？
想到這裡，任索下意識摸了摸脖子戴著的靈氣座標項鍊。
與其面對憤怒的四轉老父親，不如主動將自己送到四轉女朋友面前，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古月言這時候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任索：“你怎麼知道我已經三轉的？我昨天才晉升的……如果不是因爲晉升三轉比較要緊，我也不會晚一天來了……”
任索咳嗽一聲，在桌底下撓了撓古月言的手心，裝模作樣地說道：“我就是知道。”
他一大早被古月言壓著審問的時候，當時候沒反應，事後就起了疑心——我任索一世行事，總不會淪落到被低階修士吊打的程度吧？
然後他偷偷用「數據流」查看了一下古月言，赫然發現她的修爲是「3轉0%」，跟自己一個層次了！
這下子任索總算是鬆了口氣——還好，只是被同層次的修士吊打。
畢竟《玄君秘錄》對身體增幅不小，修煉到三轉修爲，男女修士的力量差距幾乎就可以忽略不計，而且高資質的修士身體素質增幅本身就更強一點，古月言現在趕上他也十分正常。
以治療修士作爲自己天職的任索，對自己的戰鬥力有十分寬容的評價標準。
其實任索在睡夢中好像也聽到奇怪的平靜聲音，現在他總算反應過來——他被古月言抱住的時候，他應該就順手拿了古月言的三星鑰匙了。
古月言晉升二轉兩個月就跨越三轉的門檻，這速度幾乎都快比得上東承靈，但也很正常——在月之暗面的時候，古月言可是用‘刷修爲’這個藉口來泡他。現在任索是被泡到了，但經驗他們好歹也刷到了。
連任索刷經驗都刷到離四轉都僅有一步之遙，古月言刷到的經驗只夠她晉升三轉，肯定是因爲她偷懶分心整天想著談戀愛。
事實證明，戀愛對不勤奮的一方收益比較大。
雖然被小自己幾歲的女孩追上了，但任索卻很高興，畢竟大腿越多越好。不過他發現其他人臉色有些不對，問道：“你們……怎麼好像不太高興？”
“高興啊。”古月軒沒好氣說道：“原來只是我妹妹晉升三轉，我當然高興啦！”
任媽呵呵說道：“高興啊，太高興了，月言真厲害呢。”感覺古月言的成就在老媽眼裡可能等於拿了全級第一。
這時候林羨魚很自來熟地搬了一張椅子過來，貼著古月言坐下，脆生生問道：“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吃飯嗎？”
“你不是和家人一起來吃飯的嗎？”任索問道。
“我吃飽就跟爸媽說了一聲，提前溜了。”林羨魚吐舌頭說道：“親戚老拿些男生照片問我這個怎樣那個怎樣，我都不想在裡面呆下去。”
任星美也問道：“但你吃飽了啊，難道留下來看我們吃飯嗎？”
“不一樣，跟拿些討厭的親戚一起吃飯很快就吃飽了，但跟你們一起吃飯，我還能再吃一點！”林羨魚握緊拳頭，十分堅定地說道：“我願意繼續爲我的肚子燃盡最後一絲力氣！”
“那就一起吃飯吧。”任媽連忙說道，現在她是恨不得越多人越好，畢竟人家女兒跑過來找她兒子，現在人多嘈雜，對方應該會注重影響不至於吵架——吵架其實任媽也不怕，奈何她一點道理都站不住啊！
要是任索沒那些狗屁倒竈的屁事，任媽早就高高興興拉著對方商量黃道吉日各種嫁娶事宜了——現在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啊。
林羨魚的視線一直在任家和古家兩邊徘徊，眼裡那股興奮簡直表露無遺。古月言小聲問她：“你怎麼在這裡？”
“我真的是吃飯遇過，就是這麼巧。”
林羨魚回道：“我路過的時候，就在想你和任大哥，然後我忽然有種奇怪的預感，往你們這邊一看。嘿！恰好就看到任大哥了！”
任索默默無言，他不用想都知道這肯定是羈絆的原因了。
他自己也能一眼看出人羣裡的羈絆者，別人自然也能一眼看見他。
等等，這個羈絆關係帶來的附帶效果，好像很適合抓姦啊……
但任索很快就放寬心：他又不會鬼鬼祟祟地搞外遇，怕什麼抓姦。
古月言點點頭，問道：“所以……你老家也是在白雲市？”
“嗯。”
“你來這裡吃飯，所以你也住在這附近吧？”
“嗯。”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古月言疑惑地問道。
林羨魚眨眨眼睛，隨口搪塞過去：“你又沒問過我。”
如果不是因爲所見所聞太過勁爆以至於林羨魚無法再隱藏下去，她其實是想裝作沒看見他們的。
她早就知道任索跟她一個老家，爲了避免各種可能的麻煩，她當然要隱瞞這個情報，畢竟她又不會利用這個條件在假期找任索——躺在家裡混吃等死多好，外面又沒啥好玩的。
如果林羨魚主動泄露這個情報，那班長知道她和任大哥一個老家會不會多想？任大哥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找她來事兒——鑑於任大哥好像有種走到哪哪有事的體質，林羨魚懷疑自己要是泄露家庭住址，到時候任大哥怕不是以治療修士的身份來爲她上門服務。
聰明人的做法不是解決問題，而是消滅問題，只要她老實裝傻隱瞞這個情報，那就能獲得一個無人打擾的愉快假期了。
現在雖然泄露了這個情報，但林羨魚依然認爲自己會有一個愉快的假期——至少現在很愉快。
“開車來花了多長時間？”
“一個半小時，南沙離白雲不遠。”
“那還挺快的啊。”
“是啊，畢竟我打電話給我女兒的時候，聽到你兒子的聲音。”
太精彩了！
林羨魚一邊白切雞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寒暄結束後，古文意看向任索：“那麼，任索……我就這樣稱呼你吧，你打算怎麼辦？”
大家瞬間安靜下來，哪怕大廳再嘈雜也無法干擾他們的聽力。
“月言還有四年才22歲。”任索十分鎮定：“我們還有很長時間可以加深瞭解，這期間或許會發生很多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導致我們的關係發生變化……”
任索的意思，古家父子聽懂了：他這個戀愛是奔著結婚去的，但古月言還小所以還得慢慢來，而四年時間，這期間他們會發生很多事，感情說不定會發生變化，分手也是很正常的事——年輕情侶嘛，畢業就分手。
這麼一想，古文意也平靜下來。他這個人其實是比較老古董的，他對兒子古月軒的教育完全就是封建家長的做派，但面對女兒，他完全狠不下心。
女兒成績好，修爲高，年齡也差不多了，難道他這個當爹的要一輩子看著女兒不讓她跟其他人談戀愛嗎？他當初可是答應了亡妻要好好照顧女兒的。
而且平心而論，任索條件不錯，對女兒又有救命之恩，實力不差，前途不小，卻沒什麼脾氣，對策局的喬副局長和天蓮學院的白老師對他都有極高評價，確實是良人。
古文意自然沒聽出任索的另外一層言下之意：未來會發生很多很多事，導致他們兩個的關係發生變化，但這個變化未必是分開，也有可能是兩個人的關係變成多個人的關係……
雖然古文意沒聽出來，但出於父親的天性，他依然對任索這頭拱了自家小白菜的豬沒什麼好感：“好吧，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就不多管了，但我希望你答應我一點……”
“不許傷害我女兒。”
古文意瞪著任索，又悄悄散發了一點四轉威壓：“我是說，在各種意義上。她還小，而你們，也沒結婚。”
古月言微微有些臉紅，但古文意依然盯著任索——他也是被剛纔任索那句‘你女兒身體發生了變化，我在裡面有很大功勞’嚇怕了，不惜用四轉修爲來恐嚇任索。
任索自然是一口答應，飯桌上的氣氛頓時緩解下來。任媽此時展現出高超的交涉手段，關照到所有客人，將飯桌上的節奏拉回到普通家常裡。
“……啊，你們去過蓮江爲蓮江的對策修士測試戰力啊。”
“是啊，蓮江的強大修士很多，任索就是其中之一。”在不涉及女兒的情況下，古文意倒是不介意稱讚一下任索。
“哎呀我兒子算什麼強大，整天偷懶玩遊戲。”任媽謙虛一下，話鋒一轉：“那你認識蓮江對策局的喬木依喬副局長嗎？”
除了古家父子外，其他人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任爸低下頭裝作玩手機，任星美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茶，就連林羨魚也放慢了吃菜速度，雙眼冒出亮晶晶的光輝。
任索眨眨眼睛，下意識牽住古月言的手，發現對方手掌心也冒汗了。
“沒事的。”他輕聲說道。
無論怎樣，他都不會怪自家老媽，更不會怪古文意，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大不了先被打個半死，再去東承靈那邊避避風頭……
就在大家裝作無意實則緊張的關注中，古文意點頭說道：“認識，三轉修士中，其實她的實力和前幾名沒多少差距。”
“依依這麼厲害的嗎~？”任媽驚訝說道：“我之前認識她的時候，只覺得她跟我投緣，我還認她作契女了呢。”
古文意哦了一聲，也沒多想。任媽也沒繼續說下去，就這樣悄無聲息結束這個話題，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吃完飯，古文意要求古月言跟他們一起回家，古月言當然不願意，雙方經過簡單的洽談後，選擇各退一步——夜晚再回去。
恰好古文意在白雲也有朋友，他下午帶著兒子去拜訪別人，這段時間他允許古月言跟任索繼續約會。
但以防萬一，古文意還是要走了古月言的身份證。
古月言完全不介意這點，高高興興拉著任索離開酒樓，不過任索卻是先被老媽喊到一邊密聊：“對面發飆的話，你打不打得過？”
任索明白老媽的意思，搖頭說道：“打不過，我頂多逃得掉。”
“逃得掉……嗯，那我就不擔心你了。”任媽點點頭，說道：“我之前說過了，我不會干涉你的感情。但你要我幫你欺騙別人，那也不可能。”
“……？”任索看著親媽，微微有些疑惑：“你剛纔……”
“我剛纔，沒說謊。”任媽淡定說道：“我的確是和依依投緣才認她做契女的，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到時候他們問過來，我也是這個說法，以後依依和咱們家所有來往，我都會認定是基於這層關係，而不是你那些狗屁倒竈的破事。”
任索感動地看著老媽，搭住她的肩膀，無語凝噎——還是親媽好！
“你別誤會了。”任媽拍開他的手，哼了一聲說道：“我這是爲了依依好，人家姓古的是天京對策總局，又好像很厲害，萬一他們找依依麻煩怎麼辦？
我可不想依依因爲你的原因，而被人罵狐貍精，被人排擠，多不值得啊！
我不管你，反正依依如果因爲你的原因而遭受這些不白之冤，那你別回來見我，你房間我會改成嬰兒房，我和你爸生二胎去。”
“應該是三胎吧。”任索糾正老媽的語病。
“貧，貧，貧！”任媽說一次就拍一下任索腦袋：“還真讓你貧出幾個媳婦……走走走，陪小姑娘去，別站在這裡礙著我眼，我看著你就來氣。”
任索跟老媽出來的時候，古家父子已經開車走了，看來他們的想法跟任媽差不多——眼不見心不煩。
任索也知道今天下午是不可能繼續縮在家裡的，一邊靠近古月言，一邊思考等下去哪裡。
林羨魚也準備要告辭了：“那班長，任大哥，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林同學，你不跟他們一起去玩嗎？”任爸忽然問道。
林羨魚一怔：“我？”
“人多點纔好玩。”任爸淡淡說道：“我兒子本身就不是喜歡在外面玩的性子，他出去玩都只會去網吧。”
古月言也有一段日子沒見到林羨魚了，現在看見她心裡也是歡喜得很，便拉著林羨魚說道：“一起玩吧，我也沒來過白雲，你來帶我去好玩的地方。”
大家都默認任索是一個什麼好玩地方都不知道的死宅了。
林羨魚也有點心動，畢竟近距離觀察班長和任大哥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她心動就會行動，點頭說道：“那我今天就當一下電燈泡，還是60w大功率那種！”
任星美也說道：“那我也來，我好久沒和我哥逛街了！”
於是，三個風姿各異的小美女便和低頭看手機的任索壓著馬路離開了。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任媽疑惑地問任爸：“你這是想搞什麼？兒子不是說他和羨魚沒什麼關係的嗎？你還嫌不夠亂嗎？”
任爸翻了一下白眼：“就許你花心站邊，我難道就不能全倉買進一個股票嗎？”
“你說啥子呢，你買股票了？我聽說A股現在很危險啊，老任你悠著點。”
“漫畫專業術語，跟你說不明白，反正我相信我不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