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裴公公這麼一說,皇上回過神兒來,隨即輕輕嘆息一聲,頹然放下硃批御筆,仰頭頓了頓,黯然道:“算了,還是給朕泡一壺梅花雪茶來喝吧!”
裴公公聞言又是一愣,尷尬訕笑道:“萬歲爺,您要的梅花雪茶,奴才可沒那手藝,如今瑩露不在,宮裡可沒人能煮的了了,不如奴才給你泡一壺西湖龍井吧!”
皇上道:“是?。∵@茶除了瑩露,誰煮的也不好!至於龍井這時節的也不好!”
裴公公爲難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擺手道:“算了,隨便什麼茶都好!”
裴公公應聲轉身招呼人快去泡茶,這當下皇上問道:“對了,都這麼久了,多吉還沒追查到梅兒的蹤跡嗎?”
裴公公搖頭道:“回皇上的話,據奴才所知,聖僧多吉爲了這件事,可說是費勁了心思,整個年節也沒閒著,內城外城城郊甚至是周邊鄉村縣城都找了個遍,可至今還是沒有半點音信。聽說還爲此不止一次騷擾到了郎府,要不是長公主護著,怕是早已遭難了,由此看來,估計梅兒她早已不在京城了?!?
皇上聽了眉頭一皺道:“此僧真是胡鬧,梅兒既要遠逃,又怎麼會回家呢?”
裴公公連連點頭應和道:“皇上說的極是!”
皇上道:“梅兒那丫頭功夫高深莫測,紫奧城的高牆怕是攔不住她啊!聽說她母親那日死得慘烈,此事就別找她家人的晦氣了,淨慈師太的後事就按清心殿裡姑子的老規矩去辦!決不可因梅兒的罪過,就慢待了,否則太后知道了,也會不安心的!玉郡王說這幾日要去翠香山,順便讓他送去護國寺好了?!?
這時,宮女已將泡好的茶端了來,裴公公接過放到龍書案上,倒了一杯遞給皇上,躬身道:“明白,奴才這就差人去辦!”裴公公說完正要轉身下去傳旨,忽又扭過身來,吞吞吐吐地說道:“嗯!有句話,早就憋在奴才的心裡,已經很久了,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上呷了口茶後放下,用口巾擦了擦嘴角,說道:“你是朕身邊的老人了,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儘管講便是!”
裴公公鼓足勇氣怯生生地誠肯道:“當下宮裡許多人都在說梅兒進宮接近皇上是別有用心,可奴才怎麼都想不通,若真如他們說的那樣,那她不知有多少機會能謀害到聖駕了,再說她屢次救駕,爲皇上出生入死,那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奴才與梅御衛非親非故,說這些話,全是發自一個旁觀者的肺腑之言,若是皇上覺著奴才多嘴,奴才自己掌嘴便是!”裴公公說著撩起袍袖就要掌嘴自罰。
皇上擺手道:“沒人說你多嘴,你幹嘛要自責,你所說的話,也並非沒有一點道理,好了,朕知道了,下去辦你的事兒吧!”
裴公公躬身退去,皇上覺著身邊少了梅兒伺候,真心空落落的,整個年節,難得見他開懷大笑一次,一個人時總是耷拉著眼角眉
梢,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從大年夜至今,還未招任何嬪妃侍寢過,幹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唯獨看見小皇子啓福、啓晝還能給他帶來些許歡樂。
又一日,午膳過後,皇上去慈寧宮去看望太后,母子倆的話題說來說去,總還是繞不開要提起來最近宮中發生的諸多大事小情。
聽太后關切道:“聽說年節才過,皇帝就日以繼夜地操勞起來了,國事固然重要,也是要保重龍體?。 ?
皇上稍顯無奈道:“年節才歇了幾日,奏章就堆積如山了,一想到都是民生疾苦,朕又怎能置之不管呢。”
太后道:“皇帝辛勞,後宮的嬪妃們就該越發地好好服侍聖駕,替皇帝分憂,如果誰要是惹得皇上煩心,就該好好懲戒一番?;噬夏昵皩⒀屿麑m穆氏打發去了冷宮,實屬咎由自取,聽說有人私下議論,說罰得過重了,可在哀家看來,並不爲過?!?
皇上嘴上沒說,可心裡已對梅兒懷疑、憤恨的態度早已有所轉變了,由此及彼,對長相酷似梅兒,又因生下皇子立了大功的凝香也消氣了。
聽太后提起凝香,隨口道:“實不瞞母后說,朕當初將穆氏打入冷宮一事,也確實是一時氣昏了頭,如今靜下心想想,確是罰得有些衝動草率了!”
太后道:“皇帝貴爲九五之尊,說出的話都是金口玉言,哪兒有什麼對錯之分,就算偶有不妥,說白了,還不是凝香那丫頭有錯在先,自己惹禍上身的,哀家得知此事也非常失望,年前已吩咐賢妃去冷宮,命凝香每日抄錄佛經,以滌焦躁之心呢!”
皇上聞言,當然知道太后這是明罰暗保,其實這也正合他此時的心境,忍不住面露微笑道:“母妃說得極是,沒事兒讓她抄抄佛經宮規,修身養性也是好的?!?
皇上說到這,轉面對身邊的裴公公吩咐道:“太后罰冷宮中的穆氏抄錄經書,這天還冷著,要是把手給凍壞就沒法兒抄了,你即刻命人多拿些禦寒之物給她送去,她雖是戴罪之身,可畢竟是啓晝的生母,將來總要放她出來母子團聚的,記著,辦這些事兒時,要儘量低調些,明白麼?”
裴公公躬身應和著道:“明白,奴才這就命人去辦。”
太后聽了這話,心道:“早知皇帝並不是真心要懲處凝香的,如今說這話可不等於是原諒她了,接下來赦免梅兒也是早晚的事?!毕氲竭@裡話鋒一轉,面帶愧疚道:“哀家怎麼也沒想到,平日看起來乖巧懂事的梅兒,居然和魔教瓊花會素有瓜葛,這真是哀家的不幸??!皇帝想怎麼處置梅兒,哀家不便過問,長姐過世後,皇帝並未遷怒於她,哀家真心感激不盡!”太后說到這裡,已是眼含淚花。
皇上道:“梅御衛究竟是不是瓊花會逆黨,還有待進一步覈查,當初朕情急之下命人拿她問話,也只是想盡早弄清楚真相而已,不想卻陰錯陽差弄到今日這個局面,此事懸而未決,淨慈師太是母后的長姐,平
日體弱多病,從不問世事,即便梅兒真是瓊花會黨徒,想來必定也跟她沒她什麼關係,朕並不糊塗,怎麼會遷怒於無辜之人呢?!?
太后嘆息道:“梅兒的師父九難師太是瓊花會創教之主,她師姐又是現任教主,如今有人親口執政她們私下常有往來,任誰聽了不會懷疑呢?皇帝決策無誤,錯就錯在梅兒不知瓜田李下這個淺顯的道理?。 ?
皇上道:“梅兒被朕逼走出宮,如果她真是瓊花會一黨,必會立刻趕赴魔教總壇,或是在某個分舵藏匿起來,可據朕的梅衣御衛回報說,時至今日並未在魔教各處發現絲毫梅兒的行蹤,可見梅兒要麼是心懷叵測故意避嫌,要麼根本就不是什麼魔教中人?!?
太后點了點道:“皇帝一向看人最準,梅兒到底是心機深重,還是秉性純真,想必皇帝早就心中有數了?!?
皇上笑笑道:“假如朕不是一國之君,即便知道梅兒是瓊花會的黨徒又如何?可事實卻並不允許朕有半步差池啊,但凡威脅是到大夏國安危的人,朕都要做最壞的打算!寧可錯殺千萬,也不可枉縱一人!”
皇上說這話時,似乎輕描淡寫,可在太后聽來,卻是心驚膽寒,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
皇上見太后面色凝滯,寬慰道:“母后不必擔心,再怎麼說,梅兒也曾不止一次救過朕的命,她是朕的貼身御衛,又是朕的表妹,朕絕不會沒弄清楚就痛下殺手的,好了,朕還要去看看啓隆、啓時的學業,要是啓福、啓晝長大能像啓隆就好了,母后保重鳳體,朕回頭再來請安?!被噬险f完,大步而去。
整個春節,梅兒一直安安靜靜躲在紫霄閣裡閉關療傷,經過半個多月後,功力總算得以恢復。
逸蓉在王府呆久了,樂不得留在山上陪著梅兒,這樣不但無拘無束,還可以從梅兒那裡學到很多絕世武功。
因有開心果逸蓉陪著,梅兒也不感到有多寂寞,但夜深人靜時,仍偷偷計算著承玉離開的日子,思戀越積越深。
上元節已過,還仍不見承玉回來,梅兒有些心急了,眼看著紫霄閣上貯備的餘糧已顯得不足了,梅兒只得讓逸蓉下山去採辦些補給上來。
逸蓉領命帶著金葉子下山,朝發夕歸,去時只有一個人,回來時卻帶了一大羣人上來,其中便有梅兒日思夜盼的承玉,真是大大出乎了梅兒的意料。
承玉興沖沖走在頭裡,後面跟著逸蓉和阿秦倆個扛著許多紅紙、燈籠還有鞭炮什麼的,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幾名護院兵丁,肩扛了很多的醬魚臘肉和許多好吃好喝的,看來這些東西是足夠在山上渡過好長一段時日了。
梅兒老遠見到承玉,興奮地跑著迎了上去,可見王爺身後有外人,不便將情緒表現得太過外露,只得壓抑著喜悅,將承玉接近院子。
承玉笑著上前一把拉住梅兒的手,一塊兒踏進紫霄閣的大門兒,將她帶到一邊,神秘地說給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