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鴻爾嫣愣在了原地許久都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動作才比較好，而在她的耳邊，像是還在迴盪著則胤說的這句話。
什麼叫“我離開你，也許對你來說纔是更好的事情？”
哪裡好？好在了哪裡？
她死死咬著牙，幾乎是花了全身的剋制力纔沒有讓自己立刻上去給他一拳，而則胤卻在這時像是沒發現她的生氣，依舊面色無波地繼續說著：“昭慕也許已經和你說過了，在人間的時候，我一直跟在你的身邊，並沒有離開去什麼別的地方，或是迴天界。”他頓了頓，像是陷入了回憶中，俊朗的眉眼也在一時間像是籠上了一層黑色的薄霧，看上去竟然顯出一些遼遠的意味來，他接著道：“我也知道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奇怪我爲什麼那麼反覆無常的原因，而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叫你很傷心，很矛盾，我必須得向你道歉，因爲我本來計劃的是不告訴你一切，而後就這樣慢慢疏遠你，讓我們……可以回到最開始相敬如賓的狀態，可是這個顯然比我想象中的難。”他一字一句艱難地說著，眼中浮現出叫人不忍直視的難過。
而司鴻爾嫣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去做迴應。
則胤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非常清楚，也非常理解，同時也叫她明白了，原來之前他的異常並不是因爲什麼突然的情緒不好，而是早就有計劃性的疏遠。
與她漸漸疏遠，將她趕出去，緊接著對她不聞不問，好像在司鴻爾嫣的世界裡，則胤這個人已經消失了一般，因爲他想要用這樣的辦法，叫他們回到一開始“我沒愛上你，你也沒愛上我”的狀態。
可是這個方法怎麼會奏效。
感情這個東西，一旦發生過便是沒辦法輕易抹掉痕跡的事情，即使雙方都不在對方的身邊，那腦海中的記憶還是會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這些感情，甚至是小泠兒，難道都能當做沒發生過地去忽視嗎？
司鴻爾嫣氣的雙手發顫：“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想要回到最初的時候，是因爲已經不喜歡她了？想要分開？所以這才那麼單方面地將她趕出了他的生活。
則胤卻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
安靜的空氣緩慢地流動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樣地叫人窒息。
司鴻爾嫣覺得她這個時候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畢竟在這樣的時候，她根本已經沒有什麼心思想去管理自己的表情了，而則胤也在說完那句話後便一直低著頭，五官表情全部遮在陰影下面，叫人看不真切。
司鴻爾嫣不知道則胤究竟在想什麼，可是很清楚的一點就是，如果則胤敢說出什麼“我是因爲覺得你不像以前那樣讓我喜歡了，所以這纔想分開，”或是“我覺得你好像沒有別的女仙那樣溫柔善解人意，所以纔想要分開。”無論是哪一種，她一定都會一拳頭狠狠揮過去，直接打死了事。
可是在長久的沉默後，則胤的回答卻是：“因爲我對不起你。”
司鴻爾嫣原本緊緊攥死的拳頭驀地僵了僵，隨後像是沒有聽清楚般地下意識問：“你說什麼？”
“我在人間聽見了夫諸對你說的話，知道了你當
年自毀的真實原因。”則胤一字一句地說著，嗓音中像是帶著深深地壓抑，聽上去叫人難過：“其實，在四百年前，你最開始昏睡的時候，我就曾經猜測過你會不會是因爲我的原因，所以這才選擇了自毀補償夫諸，可是我卻不敢這麼去想。”
則胤苦澀地笑了笑，脣角帶著說不出的蒼涼：“我擔心我一旦這麼想，也許我就會控制不住自己接下來做的事情。”
“我擔心我會因爲害死你這件事情而討厭自己，憤恨自己，甚至忍不住殺了自己，所以我在幾百年的時間裡一直都拼命地騙著我自己，甚至後來在你醒來失憶後，非常貪心地選擇讓你再一次喜歡上我，因爲這樣我隱藏了夫諸的事情，什麼也沒告訴你，可是直到夫諸對著你親口說出了你的死因，我發現我終於沒辦法再這麼騙著自己了。”
“真的是我害死了你，是我一時的貪心害死了你。”則胤閉著眼睛說著，透明的眼淚也在這時慢慢滑下了他的面頰。
司鴻爾嫣張了張脣，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一個字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說。
她設想過最叫她不願意面對的情況到底還是發生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說的卻不是什麼安慰人，或是寬慰人的話，她直直地看著他問：“所以你就想跟我斷絕一切關係，用這樣的方法來表達你的愧疚，用這樣的方法來彌補我。”
因爲他曾經傷害了她，所以則胤對自己的懲罰就是讓自己失去她？
則胤說不出話來，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
雖然離開她，疏遠她這件事情也許並不是百分之一百地像她說的那樣，可至少有一半是爲了這個原因。
可她深愛著的人心中卻是這樣想的？
她深深地閉了閉眼睛，再看向則胤時眼中已經是一片冷靜：“則胤，我不知道發生這件事情的事情你心裡究竟想了什麼，糾結了什麼，可是爲什麼哪怕也許只有一次，你都沒來問過我，我在想的是什麼？”
她一字一句地說著：“你不理會我以後，我真的很迷惑也很糾結，於是我一直在胡思亂想，這樣真的很累，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生病了，可是你呢？我不知道是我的痛苦你沒能看見，還是你覺得我的這些痛苦你都並不關心。”她將眼睛慢慢移向別處，看著一個未知的方向緩緩道：“後來你生病，我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但是現在，我卻又覺得自己是那樣可笑，我是那樣地關心著你，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你，可是原來，在我那樣想念著你的時候，你在想著的卻都是怎麼把我推出去？”
“則胤，你真的讓我很失望。”司鴻爾嫣看著他輕輕地說，語氣再找不到絲毫的起伏，沒有怨恨，沒有難過。
也許心累就是這種感覺吧。
則胤，爲什麼你不明白，我並不是一個隨便的商品，可以在你開心的時候便據爲己有，可以在你不願意時就隨便地推出去不要。
在人間，夫諸一次又一次地對我訴說著想要重歸於好的想法時，我都沒有去迴應，因爲我已經有了一個你，所以我堅定而決絕，我在喜歡你這件事情上沒有一點的
懷疑和退步，可是你爲什麼也不能這樣做？
司鴻爾嫣將手覆在則胤抓著她的手背上，而後緩慢而堅定地將他推開。
則胤此時並沒有什麼力氣，即使是已經花了全部地力氣去抓住她，但是到底是那樣的無力，司鴻爾嫣沒有用多少的力氣便推開了他。
則胤的手頹然地落空，他怔怔地半坐在牀榻上，腦中還在不斷盤旋環繞著司鴻爾嫣方纔說的那些話。
她說的並沒有絲毫感情，可是卻又像是充滿了感情，則胤將那一字一句都聽在了耳中，聽進了心裡，只覺得原本已經隱隱浮動的心潮更加澎湃洶涌起來，他的手虛無地在空氣中抓了幾把，卻到底再也抓不住漸漸遠離的司鴻爾嫣。
那熟悉的身影已經慢慢地在眼中遠去，他張嘴想要去喚住她，可不過剛開口便涌了滿喉的血腥味。
他的眼前一白，下一刻已經重重地倒在了枕頭上，意識全無。
司鴻爾嫣一步步走出了院子，並沒有回頭去看後面的景象。
她本來以爲她已經很累了，再也沒辦法去做什麼多餘的表情，亦或是產生什麼多餘的感情，可是就在真的走出門，望見迎面照來的刺眼陽光時，她的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刺痛，她揉了揉發疼的眼睛，下一刻便瞧見了站在院子中的昭慕。
她看著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而昭慕亦是看著她面色淡淡，眼中卻帶著愧疚。
這樣無言的對視沒有進行很久的時間，司鴻爾嫣看了看他，隨後便轉頭準備離開，依舊是一個字也沒有去多說。
她的腳步離開的並不倉促，只是慢慢地一步步走過了院子中的石頭小路，來到了門口，可是就在要離開這裡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輕輕的道歉：“對不起。”
昭慕不知何時已經轉眸過來看向了司鴻爾嫣：“這件事情是我的擅自決定，與則胤並沒有關係，而我這麼做，是希望你們兩個能早點說說話。”
這樣一來許許多心事，糾結的事情，不解的事情也都能一清二楚，而事情真的就像他期望的那樣，兩個人終於將放在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只是卻到底不是那麼的圓滿。
他懊惱愧疚地緊緊攥緊了手心，人生中第一次爲自己的決定而感覺後悔。
司鴻爾嫣卻沒有回頭，許久過後，就在昭慕以爲她不會再說話時，帶著淡淡顫抖的聲音才慢慢傳來，司鴻爾嫣聽見自己的聲音慢慢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你知道我很崇拜你，不會怎麼對你生氣，所以你纔來那麼欺騙我。”她死死地咬著脣，沒有回頭去看昭慕的表情，就這麼直直地向著前方走去，徹底離開。
她明白昭慕這樣做的用意是好的，他希望他們兩個人都能借著這個機會去好好地溝通交流，不然按照則胤這種悶葫蘆的性格，也許他們再說上話那就是幾百年後的事情了，可是道理她都懂，但是這樣的欺騙她卻並不能完全原諒。
崇拜一個人並不是永遠的。
崇拜這樣的情感真的很脆弱，也許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樣的感情便會立刻碎裂開來，再不能修復。
而粉轉路人，也許就是她現在的心情吧。
（本章完）